第89章 寻衅

2020-03-18 作者: 青枝画眉
第89章 寻衅

四平八稳的口气,好像是主人在质问闹事的来客一般。张瑜凤正斥着宫人的语声一滞,打量她片刻,冷声笑道:“你还敢留在大正宫?你知不知道,你秽乱六宫之事已然传遍了六宫?身为天子宫嫔,竟和个外臣一同回宫,你虑及过陛下的颜面么?”

瞥了面色铁青的苏哲一眼,梁婉茹淡泊道:“让苏大人送臣妾回宫,是陛下的旨意。”

“是陛下的旨意无妨,但若当真无事,怎会传出那样的话来?所谓无风不起浪,苏氏,你当真不亏心么?”张瑜凤说得言辞咄咄。

梁婉茹睇视她少顷,隐隐觉得……张瑜凤这是叫人算计了。

她一个根本没能随驾前去避暑的人,如今头一个抓着这话柄来兴师问罪,多半是有人故意将话传了过去要她前来,正好设好了套给她,只要她来了,总会惹得云景熙不悦的。

是有人想除掉张瑜凤。梁婉茹一时心中有些矛盾,她自不愿看张瑜凤好过,但……又不知背后那人是谁,兴许也是她不愿帮的人呢?

心下掂量了一会儿,梁婉茹冷冷一笑,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回走了。一壁走着一壁吩咐宫人说:“苏大人大约是有事求见陛下吧?到底是朝中重臣,这么等着也不合适,请大人侧殿稍候。”

吩咐完,她却是没去见苏哲,径自回到寝殿里歇下。

就让张瑜凤在外面等着好了,倒看看云景熙还能不能容她如此惹事生非。梁婉茹方才思索间心中有了数——不管那背后是谁要算计张瑜凤,后宫也再没有人比张瑜凤欠她的债更多了。

那么,她就顺水推舟地帮那人这个忙好了。

浅啜口茶,梁婉茹唤过了小荷,淡笑道:“你和袁叙想办法把这里的事透出去,张瑜凤她说了什么,让六宫一起听听。”

“诺。”小荷颌首一欠身,即刻退出去照做

殿外已然安静了,想是张瑜凤想静等着云景熙来处置此事。梁婉茹站在寝殿门边凝望着外面的张瑜凤须臾,轻有一笑,心知她能看见,仍是往侧殿去了。

她有意要栽赃他们,梁婉茹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让云景熙相信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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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妃娘娘。”苏哲起身一揖,梁婉茹回了个万福:“大人。”

苏哲朝外瞧了瞧,颌首道:“娘娘此时不该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梁婉茹莞尔道,“她有心闹事,不如给她个面子。”

遂在侧殿另一侧的席上坐了,与苏哲相隔甚远,手上一扯将席前的帘子放了下来,更是把二人完全隔开了。

梁婉茹与苏哲互不说话, 皆各自品茶静等。梁婉茹时不时地睇一眼殿门外, 看不到张瑜凤, 却知道她必定还在等着。

心下情绪难言。

大约不过一年前, 张瑜凤还是宫中除了皇后位份最高的嫔妃, 在后宫也算是说一不二。那时她在张瑜凤面前,只有吃亏的份儿,一是因为张瑜凤的位份高上许多, 二是因为……她当时也的确是没有求生的心。

但那时的张瑜凤行事比如今要谨慎多了,不会做出今日这般方寸大乱的事。

是如何把张瑜凤逼到这份上了?

梁婉茹一时说不清楚。

忽地想起来,好像是在她刚刚进宫时,皇后传了她去,张瑜凤让她磕了额头的事情,云景熙应该是当众责难了她,所以后有了她直接闯到栾仪宫来质问的事情。从那天起张瑜凤就显露了错愕与慌张,在往后的时日里, 这样的错愕与慌张越来越多, 张瑜凤的分寸乱到让她觉得吃惊,自己却仍浑然未觉的样子。

分寸愈是乱,局势就愈是掌控不住, 张瑜凤一次又一次栽了跟头, 她心有快意,却没细思过个中原因。

今日却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帝王的宠爱, 如是从未抓住、也摸不着还罢了,左不过过得不易、任人踩踏;更可怕的, 是像张瑜凤这样,曾经权极一时、宠极一时,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失宠。

这缓慢的失去会把人逼疯的,因为每一分的消失都清楚地感觉得到,便想拼命地去抓住,越想抓住就越是急躁,然后……

梁婉茹再度透过帘子望向侧殿外。

然后就像张瑜凤这样,在急躁地想除掉对手中,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云景熙不会容忍她这样闹到大正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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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熙走出禁军都尉府的大门,重重地缓了口气。

也不知昨晚是怎么了——明明这许多时日都相安无事地过下来了,昨天看着躺在身边睡得舒服的梁婉茹,好像就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似的,倒是一次次冷静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动她,却又怎么睡得着?

终于起了身,更衣盥洗后朝外走去,直接吩咐了宫人一句:“传旨下去,今日免朝。去禁军都尉府。”

此时才刚刚丑时,他觉得自己再在她身边这么睡下去,一会儿兴许就要忍无可忍,于是……便先没事找事了。

一时间禁军都尉府的众人都觉得云景熙真是格外重视此番遇刺的事,竟三更半夜跑来亲审。

“张家。”看罢使节的供状,云景熙已眉头紧锁,搁下供状,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使节,“是张家让你做的?”

“是……”使节艰难点头。云景熙便轻轻“哦”了一声,再不问话。只是目光中凌厉不减半分地凝睇着他。

刑房中陷入死寂,只余使节沉重的呼吸声。他时不时抬眼看看云景熙,又无力地垂下眼皮去。

已经过了很久,云景熙犹看着他,以手支颐,神色偶有一动,好像是看出了什么。又过了很久,云景熙站起身,随手拿起那供状向外走去,进了禁军都尉府的正厅坐下。

他需要点时间,慢慢把这些事想明白。

乍看之下,这供状白纸黑字,一句句供词直指张家。倒是瞧不出什么错处,只是,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以他很久没有说话,旁人许是不知,他只是在观察着使节的神色,半分半毫的变化都不愿放过。

如是一个人心虚,安寂于他而言便会极具震慑。

他很快就从使节脸上看到了心虚。目光有些闪烁,又竭力掩饰着,来打量他的神情。

是栽赃?

一声喟叹,云景熙叫了人进来:“速传指挥使来见。”

之后便又是安静。

过了许久,天色已然打量,前去请苏哲的人终于来回了话,一揖禀道:“陛下,苏大人已入宫觐见去了。”

原是走岔了。

“知道了。”云景熙站起身往外走去,随手将供状递给那人,“速誊写一份呈进宫中。”

便离开了禁军都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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