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夭折

皇长子死在出生后的第三日。

他的生母嘉妙仪尚昏迷着，阖宫，就没有什么人会为他的离世伤心了。

大正宫死寂着，过了很久才听到云景熙说：“皇长子赐名启瑞，厚葬。嘉妙仪位晋一例以示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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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婉茹禁着足，谁也没想到云景熙这会儿会来。

是以云景熙步入瑶华阁的时候，梁婉茹侧倚榻上正睡着，黛眉紧蹙，一贯的梦中不安。

云景熙看看她睡的位置——紧挨着床边，只怕再轻轻一动就要滚到地上。蹙了蹙眉，二话不说就把她往里推。

梁婉茹眉心又一紧，闷哼了一声睁开眼，立刻爬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他：“陛下？”

“嗯。”他自顾自地坐下，虽知压制着心中的烦乱，口气中却难免有几分不耐，“你往里点。”

“……”梁婉茹蹭着挪到里面一些的地方，顺势改成了规矩的正坐姿势，“陛下怎么了？”

“没事。”云景熙无所谓地笑了一声，觑了她一眼又道，“大晚上的，坐这么规矩干什么？朕去盥洗，你睡吧。”

“诺……”梁婉茹低应间他已起身往侧殿去了。躲去侧殿本就是不想扰她休息，但待他回来时，揭开幔帐一看，正对上她一双明眸。

云景熙挑眉：“还没睡？”

梁婉茹躺在床榻内侧，缩在被子里看着在自己身边躺下的他，小心地又问了一次：“陛下怎么了？”

他没说话，梁婉茹静了一静又道：“莫不是嘉妙仪……”

他仍未有动静，梁婉茹噤了声，不敢再言地看着他。

“皇长子，没了。”他终于突出了几个字，语声有点发颤，“就在刚才。”

梁婉茹心一沉，对上云景熙黑沉沉的双眸，心底微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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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夭折之事在天明之时传遍六宫，已位晋婕妤的嘉妙仪，便是在议论初起的时候醒了过来。

梁婉茹听袁叙说，嘉婕妤听闻孩子夭折后便大哭起来，劝也劝不住。

“听说嘴里不干不净的，一直说是娘娘的不是。”袁叙说。

“由着她说去。”梁婉茹浅笑着吃着碟子里的玫瑰鲜花饼，蹙了蹙眉又道，“刚早产的人，别给她添堵。陛下跟前也别提什么，她若日后当着面也敢乱讲，这事慢慢算。”

“诺。”袁叙一应，又道，“六宫都备了礼去安抚，娘娘您……”

“本宫禁着足呢。”梁婉茹一笑，“再说，都让她摔过东西了，颜面早撕破了，犯不着维持这个。”

袁叙又应了一声“诺”，躬身退下。

凌秋打量着梁婉茹眉目间的几许愁绪，笑而道：“要做得心硬，又还有不忍心，娘娘你还不如由着自己心软，安慰安慰她也就是了。陛下看了也会喜欢。”

“得了吧，才不上赶着看她去。”梁婉茹冷有一笑，“也不是为她难受，我是……”

陡然噤声。是为他难受么？

梁婉茹摇了摇头否掉自己的心思：“就这样吧，我和嘉婕妤也没法维持和睦了，陛下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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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嘉婕妤醒了，云景熙到底是去看了看她。彼时嘉婕妤正呆坐在榻上，双目失神。见云景熙进来，讷讷地望过去，唤了声：“陛下……”

云景熙也说不上喜欢她，不过因为她有皇长子，二人才添了几分情分。偏她是个不知轻重的，自从有了孩子，行事愈发地跋扈起来，几次三番地找梁婉茹的麻烦，把“皇裔为重”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目下皇裔没了，她却还没明白过来。只觉这样的大事，云景熙总不能再忍梁婉茹一次。

云景熙在她榻前驻足了一瞬，目光落在旁边的瓷碗上，随意地问了句：“药没喝？”

“陛下……”嘉婕妤声音哑哑的，伸手拽住云景熙的袖口，哭得泪眼婆娑，“梁婉茹那个贱人——”

“婕妤。”云景熙面色不禁一黯，沉沉道，“不一定是她。不过朕也已下旨禁足去查了，你……”

你不要信口胡说。原是想说这句话，但看看嘉婕妤虚弱成这样，又刚醒过来，话说得太过到底不好。语中微滞，遂改口道：“你好好养身子。”

嘉婕妤就是再傻，也听得出云景熙口吻生硬，关心之语却是说得毫无关心之意。愣了一愣，心中委屈更甚：“陛下还护着她……臣妾的孩子都是因为她……”

“嘉婕妤。”云景熙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坐下来，缓缓道，“你不要平白怨她。这事宫正司正查着，为的就是找出真凶到底是谁。孩子没了，朕想你应该也想找出真正的下毒之人，而不是随便拉个有旧怨的人来泄愤吧？”

略微放温和了些的话语，激起了嘉婕妤心底的又一阵不平，愈加委屈道：“怎是随便拉个有旧怨的人来泄愤？陛下觉得臣妾是那般胡搅蛮缠的人么……”

云景熙神色淡淡地没说话，德全在旁睨着她腹诽了一句：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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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嘉婕妤在云景熙离开后怒然打翻了药碗，心里简直恨透了梁婉茹。

那晚，六宫都围观了一场好戏……

嘉婕妤简直是豁出去了，不顾自己还在坐月子，带着人就去明絮宫兴师问罪。

贤贵妃当时正好在明絮宫与梁婉茹论茶，自是拦了下来。她身子这么弱，如是进了明絮宫门出了什么差错，这责任谁担着？

“婕妤身子刚早产过受不得风，备轿送她回去歇着。”听了这道旨，随着嘉婕妤来的宫人应得比贤贵妃的人还快。他们也实不想淌这浑水，只是看嘉婕妤气势汹汹的，拦也拦不住，又怕她有什么不妥，只好随了来。

二话不说就把嘉婕妤往回请，嘉婕妤却不管不顾地指着贤贵妃喊道：“贤贵妃娘娘！臣妾不敢抗贤贵妃娘娘的旨！但请贤贵妃娘娘叫梁氏出来！臣妾今晚必要为孩子讨个公道！”

贤贵妃觉得这人是不折不扣地疯了。失子之痛又如何，区区一个才人闹事闹成这样，找死呢？

“这都什么时辰了？怜妃歇下了，近来她身子也不好，陛下嘱咐本宫好好照顾着，娘子就算给本宫个面子，先回宫歇着吧。”

如不是瞧着嘉婕妤的样子实在弱不禁风，贤贵妃才不会这般温言软语。

嘉婕妤却还是一贯的不识抬举，不给面子地驳道：“娘娘别护着她！皇长子夭折她罪责难辞！”

“婕妤！”贤贵妃皱了眉头，“宫正司都没说话呢，轮不到婕妤来定罪。”

嘉婕妤不依不饶，惊动了各宫。除却几个平日里和她相熟的嫔妃匆匆赶到欲劝，阖宫也都陆续到了。相互望了一望一时却无人上前，眼瞧着陛下已不待见嘉婕妤，倒是乐得看看嘉婕妤找梁婉茹的麻烦。

整个明絮宫门口，嫔妃和宫人加起来人数也不少，都沉默地看着嘉婕妤一个人折腾。

直到梁婉茹出现在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