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新年

凤仪宫中，叶美人将一杯茶递给皇后，低声道：“那边传来消息，嘉婕妤已在半个时辰前上路。”

“恩。”皇后抿了口茶，看向旁边的淑妃，“你处理得很好，没给她最后翻盘的机会。”

淑妃颔首道：“臣妾只是做好本分。”

“可惜了我这回设下的好局，那般费尽心思，最后竟还是让梁婉茹给逃掉了。”皇后声音有些冷。

没有等到其他人的回答，皇后微愣，抬眼看他们一会儿，笑了：“你们怎么了？”略一思忖，“不会是嘉婕妤的事情让你们有什么芥蒂吧？”

几人依旧不语。

皇后握住淑妃的手：“我放弃嘉婕妤是不得已，梅园的事情已经让陛下怀疑了，总要有个人出来顶罪。她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触怒了陛下，我能怎么办？”

顿了顿，又望向康婕妤，“但你们放心，你们与嘉婕妤不同，她实在是跋扈了点。尤其是淑妃你，你这么聪明，在宫中资历又深，以后还要多多倚仗你了。”

淑妃头微低：“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康婕妤和叶美人对视一眼，也颔首称诺。

皇后笑道：“陛下昨日还跟提了，要赏赐给淑妃你，说是那日在长乐宫你受了委屈，要补偿。但是我想了下，觉得淑妃你若是要晋位也难，不然这样，我让陛下晋一晋康婕妤的位分，也是你宫中的人，就算是你的面子了。淑妃你以为如何？”

淑妃自无不允，含笑点头。

康婕妤倒是愣了愣：“臣妾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在这婕妤位子上也有些日子了，本就该晋位。就算我不说，陛下也该想到了。其实，嘉婕妤明明是在你之后入宫的，竟也能踩与你平起平坐，本宫看着也真不像话。”

康婕妤看着皇后，终于露出喜悦的神情：“臣妾谢娘娘提拔之恩，以后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不敢或辞！”

淑妃面上带笑，冷眼旁观。

先是拿话挑拨了康婕妤和嘉婕妤，再以晋位来安抚么？可怜这康婕妤了，还不知自己已经入了梁婉茹的眼，说不得下一个推出来的便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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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至了, 节庆的喜意为仍寒冷的锦都覆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气息。

栾仪宫早早地就热闹起来，小荷跟缘儿忙里忙外地置办着、帮梁婉茹应付着各宫来拜年的嫔妃——这些日子来的种种让六宫上下愈发觉得宫中之事实在说不清楚，还是不要太早下断论为好。这怜妃虽是一直招灾惹祸的，但还是先示好为妙。

除夕这天，晨省过后回宫，梁婉茹开始打平安结。

殷红的颜色，图个吉利。这些东西她素来拿手得很，曾闲来无事和府中的一干侍婢比着打这平安结，那么多人, 也没有谁能比她打得更快更精巧。

收绳完成, 她将一缕串了玉珠的穗子栓了上去。那玉珠虽只有拇指大小，却是玉质上佳，晶莹剔透地坠在那一缕红上。

梁婉茹将平安结最后又整理了一番, 遂搁在了旁边的托盘里。盘中已有好几个, 款式各异但都做得细致。她唤来缘儿抿笑道：“贤贵妃娘娘的你亲自送去，凌秋夫人的晚上入宫参宴时带给她，父亲、母亲、承林的若是宫宴时不便交托，便挂在宫中最高的那棵树上, 算是祈福了。”

“还有……”她顿了顿，拿起托盘中唯一缀着宝蓝珠子的平安结，轻轻一抚，“罢了，收起来吧。”

“诺。”缘儿沉稳一福，躬身退去。行出两步却又转回身来，踌躇着喃喃道，“娘娘，这平安结……娘娘没给陛下备一个么？可让袁叙送去……”

但见梁婉茹神色微凌，缘儿讪讪地住了口，再度施礼退下。

就这么静默地坐了许久，一语不发，甚至连动都未动。映入殿中的阳光转了方向，变得有些晃眼起来。

梁婉茹伸手遮着往外看去，大概已经快午时了吧。今日还有宫宴，她需得起身准备梳妆，一时却暂未叫宫女来。

柔荑伸到枕下一摸，摸出了一枚平安结。与先前那几只用着温润玉珠的不同，这一枚上，是玄色的檀木珠。

望着结上纹路沉了一沉，梁婉茹缓言道：“愿云灵国泰民安。”

她告诉自己，她是为云灵祈福，不是为他。

宫宴的时候仍是一切若常。

梁婉茹步上九阶, 向云景熙说着新年时以求吉利的贺词，言罢，云景熙微一点头，向她道：“来坐。”

一旁就是皇后，梁婉茹只作不见，毫不推辞地就去了云景熙案边落座。

“又穿得这样少。”云景熙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笑斟了杯温酒给她。

梁婉茹颌首一哂，捧起酒杯来。

“本想召梁承林回锦都的，但目下他身上事务正多，脱不开身。”云景熙低言解释道。梁婉茹微笑：“无碍的，也不差这一个年。只要在他生辰的时候，陛下准他回来便是。”

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若说是如从前一般，诸多梦魇也便罢了，现下却不是这种状况。父亲母亲到底在都城，想了解情况还是方便，至于承林还是得趁机会见上一见，确认无事才好。

梁婉茹一场宫宴中，衔笑敬酒、或是饮下别人敬的酒，一颦一笑都将仪态维持得很好，看不出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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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大朝会下朝后径直进了栾仪宫的云景熙，在抬眼望见一棵树时驻了足。那棵树比旁边的都高一些，故而很是显眼。更为显眼的，是在那仍干枯得毫无生气的树杈上，悬挂着一个个平安结，鲜亮的红色，在这冬日的早晨显得夺目极了。

他依稀记得，去年元日时也看到了这些平安结，却不曾多留过心。今年又有，一共三个，去年好像也是三个。不觉好奇其中是否有甚特殊含义，随意叫了个宫女来问，那宫女回道：“是怜妃娘娘亲手做的，吩咐挂在这里，奴婢也不知是何意。”

梁婉茹正迈出殿门要去向皇后问安，一眼瞧见云景熙站在那树下看着枝上的平安结，心中便微有一紧。如常地上前见了礼，道：“陛下安。”

云景熙伸手一扶她，又问她：“朕记得去年也见到这平安结，可有什么寓意么？”

“是。”梁婉茹浅一颌首，如实答说，“是给家人祈福的。父亲一个、母亲一个、承林一个。”

却是略过给贤贵妃所做的不提，生怕提及了贤贵妃，云景熙便会为她有他的没有而发问，如是她隐瞒不说也不知道算不算欺君。

如是实说，她藏在心底的那点心思，到底羞于启齿，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

云景熙倒确是在心中如此问了一句，却化作一声哑笑没有说出来。他好像没什么资格奢求她把自己也归于此列，何必问出来让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