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如实把审问结果上报后，德全便领命去了趟宫中的佛庵，带人进了仔细搜了一遍。
两个时辰后，德全回来了。
他跪在云景熙面前，沉声道：“陛下，臣带人在佛庵内查看了许久都一无所获，最后还是一位小沙弥在其中一座神龛的下面发现了这个。”说着，举起一个雪白的信封，“请陛下过目。”
云景熙打开信封一看，神情立刻凝住。他顿了顿，才慢慢抽出里面的东西，当着众人的面展开。
明亮的烛光里，大家看得清楚。那是一张祭祀先人用的黄表纸，剪成了人形，上面以血液书写了文字，看起来分外可怖。
“那……那不是皇后的生辰八字么？”康婕妤惊骇，“诅咒，果真是诅咒！居然在佛祖座下里施此伤天害理之术，就不怕天谴么！”
叶慎仪也惨白着一张脸，“臣妾从前听人说过，以壁虎血把人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再供奉到道观里，那人就会遭受灾难……娘娘她、她果真是被奸人害的！陛下，您要为娘娘做主啊！”
云景熙脸色阴沉，“德全，佛庵的人有没有注意到这东西是谁放上去的？”
“发现信封的神龛已经在大殿的里侧，那地方平时是没有旁人去的。那位僧人说，隐约记得，最近只有贤贵妃娘娘去过那里……以防万一，臣还把僧人带来了，在殿外候着……”
梁婉茹愕然地看看贤贵妃, 再看看德全, 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怎么会……
“贤贵妃？”叶慎仪不可置信地看着贤贵妃, “是你？你为什么要害皇后娘娘！”
她声色俱厉, 贤贵妃却是一脸淡然，她行至殿中跪下，长拜道：“陛下, 臣妾没有诅咒过皇后娘娘。那符咒不是臣妾放的，是有人要栽赃臣妾，请您明察。”
“栽赃？”叶慎仪冷笑，“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栽赃你了？她豁出自己的性命就为了栽赃你？”
贤贵妃抬眸瞅了她一眼，一语不发。
梁婉茹蹙眉沉吟了片刻，站起来就跪到了贤贵妃身边, “陛下，臣妾有话想说。”
云景熙见是她, 冷漠的神情缓了三分，却没立刻答话。
康婕妤冷冷道：“怜妃这是要替朱氏求情？是了，你们一向交好，这次的事情兴许也与你有关……”
梁婉茹面不改色，“婕妤谬了，本宫不是想替朱氏求情。本宫只是有几个疑问，想先问清楚，免得陛下冤枉了好人。”
康婕妤一愣。
“什么疑问？”云景熙道。
“适才德全大人说，那小沙弥‘隐约记得只有贤贵妃去过那里’，也就是说，他并不确定了？”她看向那个已经宣进殿来的僧人，目光犀利。
僧人被看得一愣，然后从容回道：“贫僧确实记得贤贵妃去过那里，适才德全大人问起时答得有点犹豫，估计让大人误会了吧。”
梁婉茹笑笑，“看来师长也知道这是件大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容不得含糊其辞。”
“是……”
“那么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希望您也能想明白了再回答。若再反口，恐怕就得让大家怀疑您的记性了。”
僧人一僵，“……娘娘请问。”
“您是只看到朱氏去到神龛附近，还是亲眼看到她把信封放到神龛下了？”
僧人刚想回答，梁婉茹不紧不慢补充道：“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啊，别又让人误会了。”
僧人被她的气场压得有些紧张，思绪也开始乱了，“贫僧、贫僧确实亲眼看到贤贵妃娘娘往神龛下放了些什么，她瞧见我过来立刻便走了，很慌张的样子……”
“你说谎。”贤贵妃定定地看向他。
梁婉茹按住她的手，面不改色，“娘娘别急，我还有话没问完。”
贤贵妃虽是苍白着脸，但神色依旧从容，听得梁婉茹的话，微微颔首。
梁婉茹眼神锐利如刀，声音里也仿佛带了千钧压力，沉沉地压到僧人身上，“我再问一次，您确实看到朱氏往神龛下放东西了？”
“确实。”
“您再好好想想，没记错？”
僧人被她逼得烦躁，顾不得多想便道：“没有记错。贫僧看到朱氏往神龛下放了东西，就是那信封！”
梁婉茹哦了一声，露出个奇怪的笑容，“原来如此。”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作严厉的斥责，“既然你看到她往神龛下放东西了，当时为何不阻止？佛庵是供奉佛祖菩萨的地方，神龛里放的是神灵塑像和祖宗灵牌，那下面也是可以随便塞东西的么？你看到了却不阻止，这个师长是怎么当的！”
僧人瞬间张口结舌，面如死灰，“贫僧……贫僧……”
梁婉茹不再看他，面朝云景熙长拜道：“陛下，若此人所言属实，便犯了对神灵不敬的大罪。请陛下按规矩将其处以杖毙之刑，以息佛祖之怒。”
僧人吓得双腿一软，烂泥似地跪在云景熙面前，“陛下……陛下恕罪……贫僧、贫僧不是……”
云景熙面无表情，“怜妃说得有理，若你看到有人往神龛下放东西都不阻止，确实不配继续服侍佛祖和诸位祖宗。”
僧人冷汗顺着滑落，眼看陛下就要开口降罪，再不敢拖延，“陛下，贫僧、贫僧适才说的话不是真的！其实……其实贫僧只是看到朱氏在神龛附近徘徊，并没有真的看到她往下面放东西。当时贫僧觉得奇怪，但没多想，哪知后来会在那里发现……”
梁婉茹冷笑，“我说什么来着？叫你想好了再答，别再出尔反尔，看来你并没有听进去啊。”
师长发着抖，梁婉茹厌憎地眄他一眼，“陛下，这僧人反复无常，说的话不足取信。若听他一言便定了朱氏的罪，实在草率。”
贤贵妃听到后半段便已猜出梁婉茹的意图，此刻见僧人果然落入了她的圈套，心中难免欣喜。
虽说清者自清，但宫中之事向来并不需要真相……
如今能证明她和诅咒一事有关的唯有这僧人，只要他被陛下认定成不足信任的小人，她便可平安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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