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情帝王家

致人于死地的理由不会无缘无故，穆兰国公主的话，不过是成了导火索罢了，唐晚晚听楚禹棠讲起来一件往事，也是楚禹棠即便成长如斯，却不能得皇帝另眼相看的原因。

这原因出自十年之前，楚禹棠还不过是个孩子的时候，那个时候在他的记忆当中，他虽然不算备受盛宠，但父皇大抵还是喜欢他的，对他的母亲也是不错的，那个时候他还住在宫中，也时常，能看到父母的笑脸。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他被早早的送出宫去，名为在宫外开府是圣上恩典，实际上不过是父皇不想见他的理由罢了，那一段时间，他的地位实在尴尬，母亲在后宫中的位置，更是摇摇欲坠。

虽然说母亲的位分本就不高，但也难免有心人想要将母亲这本就不高的位分，再拉下一截，他们母子两人当真可以说得上是水深火热，日子一连过了数年，他们母子的日子越发的尴尬了，而他身为皇子，却在父皇面前讨不到半分颜面，无奈自请前往战场。

在朝中容不下自己，他便想要在战场上建立功勋，不求能前程远大，只是希望能借由自己所做，在宫中的母亲能得一时的安宁，他当初要做的事情现在做到了，这些年边疆虽然少有大的战事，但侵扰不断，他一路南征北战，也算是打下了威名，立下了功勋。

虽然说自己和母亲的位置依然有些尴尬，位分也没有半点上升，但至少不会再不被人落井下石，只是将他们当作不存在一样了，对他们倒也算得上是好事了。

要说他是被一桩旧事所累，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遭受了无妄之灾罢了，当初得皇子中，大皇兄早夭，二皇兄最得父皇看重，但当初最富盛名的却是他的四皇兄。

文才武功，样样精通，当初父皇交到他手中的差事，无不被办得面面俱到，是以在朝中众人眼中，立太子的人选，其实是更倾向于四皇子的，毕竟二皇子虽得圣上喜爱，但明眼人看的出来，若论本事，实在是相去甚远。

在众位皇子中，与他关系最为交好的，也是四皇兄，皇室中的兄弟，比起外界不同，虽是同一血脉，但不知什么时候，就换变成对手一般，是以谁对谁都是少了几分真心的模样。

但四皇兄不同，他温和谦厚，待自己很好，是那种不带虚假，也不为拉帮结派，只当自己是兄弟的那种好，他对自己的四皇兄也很是敬慕，两兄弟的感情倒成了皇子中独树一帜的存在。

别人怎么说楚禹棠给并没有在意过，反正他也无意君位，只想着如果四皇兄将来能继承大统就好了，一定会是个好皇帝，不会让这皇宫之中太乱，自小生活在宫中的楚禹棠，见过了太多的相互倾轧，太多的笑面藏刀，实在令人厌烦。

他觉得宫中出现这些，都是因为父皇不管不顾的缘故，所以想着如果是四皇兄的话，结果也许不同，四皇兄大他很多，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已经有了一位正妃，一位侧妃，这两位皇嫂他都见过，都是那种，娴静温柔的女子，与宫中那些使尽了手段的人不同。

正妃是父皇所指，而侧妃则是四皇兄真心喜欢的女子，所以两位他都称为皇嫂，他记得那时候还傻傻的问过皇兄，说既然他有了喜欢的女子，那为何还要娶她人。

那时候皇兄给出的回答是，他还小，等到将来就明白了，也是，当初的他确实是过于天真了，四皇兄的侧妃是在外结识，不过普通女子，其身份根本不足以当得起四皇兄正妃，所以在父皇的指婚下娶了皇嫂，也一并将侧妃纳入了府中。

这该感谢四皇嫂的大度，两个女子一个得了四皇兄的敬重，一个得了四皇兄的喜欢，三人相处也算是十分融洽，只是有一天，四皇兄的侧妃被传出了他国细作得谣言。

不知是什么人在煽风点火，短短数日，这谣言遍布了整个皇城，传进了父皇的耳中，当下帝王震怒，朝野上下噤若寒蝉，一个查字，将一道圣旨颁给了二皇子，由他主理此事。

四皇兄一家被尽数收监，后来二皇子呈上了确定的答案，也给出了四皇兄侧妃乃是细作的证据，说是那女子嫁入四皇兄府中，意在图谋大宸江山。

而四皇兄对此事也是之情，并有着借他国之势的想法，一番禀报之后，帝王大怒，直接一道圣旨赐了满府的死罪，根本没有给人留下半点辩解的机会，甚至都没有再见自己的四子一面。

当时的自己年龄虽小，但却笃定自己的四哥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四哥的侧妃，他的另一位皇嫂也不是心机的女子，所以他想办法偷偷离开了宫中，拿着令牌去了牢中，见了四皇兄最后一面。

也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四皇兄的侧妃的确是他国之人，也是大家族之中被选中，被当作细作培养的女子，但那些教导的东西与她的本性不同，她也不能接受自己去做，那样的事情，只是家族的压力和命令她难以反抗，最后干脆直接逃离了。

逃离之后，为了远离家族，她来到了宸国，打算在这里扎根，过一份平静的日子，逃离家族的利益纷争，也逃过那令人觉得心惊胆战的细作命运。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遇上了去办皇差的四皇子，当时四皇子正在暗中调查一桩案件，身份并未公开，而她也不知，她碰上的人竟然是当朝的四皇子，只觉得那个公子很好，真的很好。

后来，两人相知相爱，差事结束了，四皇兄没有再隐瞒他的身份，而是选择了和盘托出，而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并未令她高兴，反倒是惊愕之后便只剩下了逃避。

她只想过一份平平静静的日子，并无意去招惹皇室之人，若是当初便直到四皇子的身份的话，那她第一时间便躲开了，毕竟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曾被当作细作培养，虽然被她早早的逃掉了，并未成功的成为一名细作，但终究尴尬。

再说她也不想牵扯大门豪族之中，尤其是皇族，所以她选择了逃避，只是四皇子却没能容她逃掉，反倒使以真心打动，让她愿意留下，她知自己身份尴尬，不想因此影响了四皇子，因此这身份的事情谁都没有告知，在府中也是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出行之外，并不露面。

只是没有想到，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不知何处兴起的谣言，就这样如一把利刃一般生生地被刺入了四皇子的府中，她不知那谣言是从何而来，但她确定她的身份无人知晓，那谣言本是空穴来风，却碰上了她的尴尬身份。

她本想面圣，将事情全数说出，毕竟这事情即便尴尬，却并无见不得人之处，但她没有想到二皇子根本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反倒是借着这番污名扣到了四皇子的头上。

那个时候，他们还怎么能不晓，给他们散布谣言的人，便是那个封锁了府中全部消息不让外流的二皇子，四皇子不怪自己的心爱之人，出身并非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而这一桩的灾祸，便是她没有这样的身份，也无从避免，因为散布谣言之人，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要他的性命。

真正令他心寒的不是二皇子下此狠手，而是他那位稳坐朝堂的父皇，根本无意听一句他的话，连见他一面都没有，就这么为全府定下了死罪，明明是亲生父子，却好像只有他一人心中有着亲情。

他不相信自古无情帝王家的话，可被兄弟所害，被父皇所判决，这让他心中那一份火像是被生生地泼上了冷水一般，若是父皇对他有一分信任，便当知自己儿子的本性，那样的事情岂会是他所做。

若是父皇的心中还有一份亲情，那总该见他一面，到时一切真相将大白，可惜统统都没有，四皇子看着偷偷跑出来，冒着罪名来见他的六弟，只觉得真的是很好，这帝王家终究没有全部无情。

楚禹棠只记得四皇兄叹了一句，此后怕是没有人能保护他了，一句话让他当场抱着四皇兄哭了出来，他怕的不是没人保护，而是害怕失去，失去这个自小对他照顾甚多的兄长。

他急急忙忙的回宫，闯进了父皇的宫殿求见，愈将这一切都告诉父皇，可谁知当朝的天子只顾自己的皇权，不顾儿子的冤屈，竟然半点也没有听的意思。

他急了，一句四皇兄可曾半点对不起宸国，她的侧妃可有半点探听情报之举的话不加犹豫便说出了口，然后被生生地打出了宫殿之外，在之后他便没有了半点意识。

醒来之时，什么都已经晚了，四皇兄一府上下一人不剩，而他因为替四皇兄求情，冒犯天颜，一道旨意被扔出了宫中，他看到昔年热热闹闹，门客络绎的四皇子府，不过几日却成了这般萧条的所在，只觉得亦真悲哀。

他恨二皇兄所做，但他也记住了见四皇兄最后一面之时他说的话，“禹棠，不要为我报仇，落得如此结局，不过因这帝皇之家亲情太过淡薄，你记住，在如今的皇家之中，莫要太过相信谁了，如果有机会的话，离开宫中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那样还能平安一生。”

在那之后，楚禹棠便想着如他的四皇兄所说的，一辈子做个平庸无本事的人，那样还能好好的活下去，不然凭他母家并无权势，自己手中又什么都没有的情况，若是选择别的路，怕是太过艰难。

再说，踏入生命的最后一刻，四皇子也看得明白了，比起在宫中看那些尔虞我诈，倒不如孑然一身来得自在，平庸比起出色其实更容易得到平安，得到幸福。

可奈何天不随人愿，虽然他什么都不想招惹，但还是总有人来打压他，打压母亲，所以他只能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来让自己成长起来，没人保护，那他便自己保护自己，保护母亲，没有势力便培植势力，不求辉煌，但求平安。

楚禹棠对唐晚晚讲着在他身上发生的故事，这些事情他已经藏了太多太多年，一直都宛若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心中，也正是因为他曾经所见的百般手段，到如今他对谁也都不太亲近。

能让他打开心扉的只有母亲，如今还多了眼前之人你，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楚禹棠只觉得内心舒畅了不少，因为喜欢她，楚禹棠不想隐瞒，虽然不能让她参与到自己的过去，但是所有的事情，他还是想让她知道。

尽管这样的过去并不美好，但他想要说给她听，正如他所说的，唐晚晚无需回避，因为他的一切都不打算瞒她，从前他不理解四皇兄心中的那份爱，那明明是赴死，有喜欢的人在身边，也是怀着笑容。

现如今他明白了，哪怕这世间的冰冷再多，哪怕经历了父皇的无情，兄长的背叛，只要有那么一丝的温暖在，只要心爱的人还在身边，那么这一切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他知道唐晚晚还不能接受他，但他已经认定了唐晚晚，所以心里的所有防线，皆已经为她全部打开，今日说了这些，除了是想要将过去分享之外，更重要的也是希望，唐晚晚能多一些防范，当朝的太子殿下，最是喜欢用那些见不得人的计谋。

之前的四皇兄之事，如今的唐家之事不都是他的筹谋，只不过这一次他因为穆兰国公主的话，等不及慢慢发展了，反倒是直接给他下了致命的刀子。

“楚禹棠，你真厉害。”唐晚晚没有去评价往事，也没有感叹太子的不择手段，而是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真心夸赞了一句，这故事虽短，但眼前的这个人走的有多不易，她想象得到。

换作是自己，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这条路也许都走不下来，自己与他的经历很像，但自己至少要比他幸运太多了。

楚禹棠也是一愣，他也根本没有想到，唐晚晚竟然在听完这些话之后，夸了他一句，转眼一抹温情浮现在了他的目光之中，“有你在，我会越来越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