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后悔吗

是呀，不容易，婚礼被自己破坏了，为了报复父亲，自己又把户口迁到了外公家，后来肖薇竟查出得了跟母亲一样的病。这接踵而来的打击把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变成了如今还不到五十就已经白发苍苍的模样，这里面有自己一半的功劳。一路走来不后悔，是骗人的，可是即使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发展成了如今这个局面，后悔又能改变什么呢？

对于当时一个正需要母亲陪伴的年纪的自己来说，母亲的悲惨离逝，无疑是天塌下来的象征。后来，父亲以给他们找个人照顾他们为理由，要跟照顾母亲的人结婚，山一样的父亲形象一下子倒塌了，觉得父亲背叛了母亲，母亲的突然离逝，是父亲的错，受创的心灵第一次产生了厌世的情绪，世界如此的丑陋，父亲如此的恶心。一刻也不想呆在他的身边，才有了那样极端的行为。

那时候太小，加上周围乱七八糟的八卦，小小年纪的肖雷就是觉得是邪恶的小三要上位害死了善良的母亲，父亲是帮凶，虽然长大后偶然遇到了当年要跟父亲结婚的人，也解开了当年的误会。但是，这么多年，跟父亲结下的心结，不是说接就能解开的。

心里还在怨恨父亲吗？不知道，说不清楚了，原来以为自己好像不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有也该淡了，怨恨太累人，但是今天自己对父亲说的那番话，好像字字句句都带着怨恨，肖雷也糊涂了。

肖雷心里想着：“谁说原谅是件简单的事？为什么自己觉得那么难？明明觉得不该再恨了，该放下了，自己也觉得自己放下了，可今天的一番话，让自己认清了自己所有的伪装！”

那最难熬的日子，肖雷的梦想是做一个好哥哥，把母亲来不及给肖薇的爱都补上，至于父亲，因为血缘——想抹也抹不掉的血缘牵绊，彼此注定不可能当成陌生人，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就是对肖薇的妥协，不干涉她与父亲的关系，不与父亲撕破脸，尽力回报他的生育和养育之恩，努力克制自己尽孝道，在父亲有生之年尽力不忤逆他、顺着他，即使很累很累也要坚持下去，开始的时候是这样逼迫自己的，他也真的做的冷血无情又周到，他觉得自己只能做到这些，仅仅是这些，亲情——他给不了父亲，对于父亲，他只剩下了责任。

父亲的小动作他不阻止，陪他玩那无聊的游戏，只是因为那些都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但并不意味着他事事妥协。他是母亲的儿子，即使不再怨恨父亲，但也不能原谅他，原谅就意味着对母亲的背叛，那样母亲的人生就太憋屈了。他一直觉得自己用冰冷的理性维持着自己跟父亲的关系是正确的，是自己为人子最好的选择。

可是后来，知道父亲没有背叛母亲，一度因自己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后悔难过的要死。但是，自尊心不允许自己道歉，他没有勇气否定过去的自己，只能逃离，远赴他乡，以致于错过了最好的道歉跟和好的机会，导致如今和父亲这样别扭的、累人的相处。

“小哥哥，小哥哥，我怕，你在哪儿？”雪儿胡乱的挥舞着、叫着，惊醒了沉思中的肖雷，担心王雪的挣扎跑了针头，肖雷紧紧的按住她的手说：“别怕，别怕，有我在！”

雪儿睁开朦胧的眼，茫然的看着肖雷，再次闭上了眼，泪从眼角滑落。

肖雷轻轻的帮她拭去，问：“疯丫头，告诉我，怎么了？很难受吗？”肖雷试了试额头安抚的说：“烧退的差不多了，很快就好了！”

雪儿依旧闭着眼，用那沙哑的声音说：“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很大的地方，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很黑，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我拼命的呼喊求助，可是没人帮我，只有我自己的回音来回的飘荡在里面。我讨厌那没有光的地方，也讨厌没有声音的地方，它们让我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被整个世界所遗弃！好像我已经死去了，躺在坟墓里，窒息又恐怖！”

“那只是个梦。有我在，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不要怕。”

雪儿睁开水汪汪的眼看着肖雷，就那样端详着。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肖雷摸着脸问。

“有人，也曾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肖雷一怔，苦笑了下，难得有了耐心地说：“没关系，你只要记着我就好。”现在的肖雷觉得那怕是替身，只要王雪能留在他身边，他也愿意尝试。

发烧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雪儿又闭上了眼，说了句：“我想知道那人是谁。”声音很小，肖雷没有听清，开口问时，发现王雪的呼吸声均匀，确定她睡着了。肖雷笑了笑，和衣躺在了她的身旁。

黎明时分，伴着雪儿的呼吸声肖雷也进入了梦乡。

王妈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虽然不太满意王雪，但能有个人陪在她的小少爷身边，她还是禁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她轻轻的试了试雪儿的额头，烧退了，王妈高兴的请来李医生再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事了。拔了针，受伤的地方也换过了药，李医生临走时一再的叮嘱姜护士，等肖雷醒来一定要带王雪去医院做个系统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