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心魔

骆出闷雷似的叫声，疯狂撞击撕咬着石巨人。

石人身上坑坑洼洼，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不断有沙粒石块散落在地，可在耀眼的黄光过后，它的身体又恢复如初。

手臂碎裂之后，它又重新长出手臂，胸口被击穿之后，汇聚的黄沙又重新填满了它的胸口。

猛烈的攻击让石人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强大的破环力不断肆虐它的身躯。

然而它不曾倒下，好似不死的战神，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众人已经远去，唯有厮杀、怒吼和咆哮声犹在耳边。

此时的宇尘对外界的状况毫无所觉，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尘封已久的往事如同电影片段一般在他的意识中掠过，无数的信息纷至沓来。

就像是处于浩渺无垠的信息海洋之中，静静感受属于他的一生，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尽在其中。

孤儿院的时候他就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喜欢抬头望天看蓝天白云，看飞鸟翱翔，或者呆呆的注视着周围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

夜空中的星月是他的最爱，漫天繁星光芒闪烁，沿着玄奥的轨迹运转不息，他的心神也随之沉浸其中，莫测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天生与大自然有着莫名的亲近。

虽然偶尔也看着其他的小孩嬉笑打闹，但从不主动与人交谈，更别说玩在一起。

也因此他被孤立了，因为他是孩子中的异类，因为他不合群。

于是乎被其他孩子欺负成了家常便饭，他并不怯弱，也没有退缩，可一次次的反抗换来的只是遍体鳞伤。

不过他打架有股狠劲，每次都只盯住一个人打，所以被他打的那个人绝不会好受。

慢慢的找他麻烦的人少了许多，而他也多了一个外号“怪物”，一个打架近乎偏执而且不会哭的异类。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孤儿院，她经常静静的看着其他小孩玩耍，也不和其他人说话，不同的是她总是面带微笑。

也许是命中注定，俩人很快就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以前他的生活很单调，女孩的出现让他的世界多了久违的色彩，他觉得女孩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礼物。

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但两人却很开心，孤儿院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两人美好的回忆。

只是好景不长，过了没多久，小女孩离开了孤儿院，他生平第一次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此后三个月，他变的更加沉默寡言，茶饭不思，常常默默的坐在一个角落，静静的望着一个地方发呆，一坐便是一日。

直到一天，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周围的人发现眼前的男孩变了，他的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显得很温和，不再像以前那般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虽然依然不爱说话。

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长相猥琐，废话特别多的小胖子。

小胖子说话做事特别不靠谱，而且老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所以别的小孩经常嘲笑他。小胖子一点不示弱，每当这个时候他一定会怼回去，而且不把别人说哭不会罢休，事后还得意洋洋。

时间一长也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于是他找上了宇尘。

两人的第一次交锋，宇尘只说了一句话“你长的好奇怪，像老鼠，

肥肥的那种。”就让小胖子彻底抓狂，“你才长得像老鼠，你全家都长得像老鼠！”，“哥这是丰满，知道吗？”……“我决定了，以后就叫你耗子。”

“我只是说你长得像，并没有说你是。还有，不要叫我耗子。”

“好的，耗子！”

“那你是胖耗子！”

“你才胖，我这是丰满，丰满！懂吗？”

“不懂。”

小胖子肺都差点气炸，可是之后无论他怎么絮絮叨叨，宇尘都不再开口，这让暴怒中的胖子更为不满，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选择了最不理智的做法，想凭借武力迫使男孩屈服。

小胖子体型肥硕，力量不可小视，宇尘虽然身体单薄，但非常灵活。双方各有优劣，打的难分难解，经过一番龙争虎斗，两人双双挂彩。

最后小胖子体力不支，大喊求饶。

其实宇尘当时也已经体力透支，只是凭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咬牙坚持。

从那以后，他的身后多了一个跟班。

两人成了一个奇异的组合，一个废话连篇，一个却惜字如金。每当小胖子夸夸其谈、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时，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

刚开始宇尘感到不胜其烦，他喜欢安静，不喜欢太过吵闹。只是一段时间过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渐渐习惯了，那喋喋不休的声音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聒噪。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不需要任何人的参与，他也不觉得孤独，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只是习惯了孤独。

随着俩人关系越来越好，胖子总会想到一些骚主意，例如偷看管理阿姨洗澡，偷吃院子里种的黄瓜、番茄，捉弄吓唬其他的孩子，趁守门的大爷睡觉时剪他的胡子、在他的脸上画乌龟等等，哪里有破坏，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小胖子乐此不疲，没遇到宇尘前，他纵然有心也没有胆，有胆也不知道如何下手。自从拉上了宇尘，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弄的孤儿院鸡飞狗跳，院长老头气的是吹胡子瞪眼。

当然，苦头也没有少吃，每次挨罚的时候，胖子总是推锅。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宇尘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让院长老头实在无法忍心过多责罚，最多苦口婆心的教育他离小胖子远点。

相反，‘罪魁祸首’胖子自然是完全承受了院长大人的雷霆之怒，像什么竹笋炒肉、铁板烧之类的，花样繁多，数不胜数，惨叫痛呼哀嚎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很‘残暴’。

还好宇尘意志坚定，否则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童年阴影。一个人受罚总比两个人受罚强，怪只怪小胖子长的太过猥琐，看上去就不像好人，心中为他默哀。

……

两年多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年宇尘十二岁，胖子和宇尘同岁。至于到底谁大却不知道，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哪月哪日出生。

也在这一年，宇尘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一次机缘巧合，他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躺在马路边无人理睬，往来的路人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捂着鼻子加速离去，仿佛是在躲避瘟神一般，没有人愿意停留片刻，更没有人愿意上去查看和询问。

宇尘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大多时间和身有缺陷患先天疾病的小孩还有几个老人在一起。

虽然他和小胖子很调皮，但也会帮助照顾其他比较小或者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因此孤儿院里的院长和几个管理阿姨对他俩是又爱又恨。

也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对于老人和小孩有着特殊的感情。

刺鼻的臭味对他而言只是稀松平常，因为在那些身体精神有残缺的小孩房间，每天都会闻到。

默默看着躺在地上的乞丐，宇尘心中在想：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没人管、没人疼、没人爱、没人在乎！

见始终没有人停下来，他突然转身跑回了孤儿院，再回到乞丐身边时，怀里却揣着一根刚摘的黄瓜。

他毕竟只是个小孩，没有太大的能力，能做到这个份上已属不易。至于回到孤儿院会不会挨揍，他也没有想那么多。

之后宇尘每天都会在马路边碰到那个乞丐，他们之间没有太多交流，有时候他只是默默放下食物就走了。

给的食物有的是院子里种的黄瓜、番茄，有的是一些好心人来孤儿院看望时分给他们的食物，像水果、饼干之类的。

当然大多时候只是静静的站了会，他并没有太多剩下的食物，经常“摘”院子里的菜会影响其他孩子的伙食，在这个年纪他比同龄人要心思细腻许多。

这也是孤儿中的常态，大都比较早熟和懂事，毕竟他们在最需要父母的年纪承受了不该有的孤独和困苦。

其他的孩子有人疼有人爱，父母会给他们买好吃的、买新衣服、讲故事，累了可以睡温暖的被窝，受伤了会有人细心呵护，可以撒娇、可以任性，父母会包容他们，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

而他们没人疼没人爱，吃不好还经常饿肚子，穿的是破旧的衣服，睡的冰冷的床，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他们，撒娇任性更是种奢望。

任何事只能靠自己，成熟懂事可以让他们多获得一丝关怀和温情。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多月，直到一天放学路过那条马路时，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然不在。

乞丐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告别，消失的毫无征兆。

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一天后，宇尘被告知有人要领养他，当时他非常惊讶，要知道一般人都偏向收养年纪小点的孩子。

虽然他是孤儿院为数不多的几个正常孩子之一，但他平时话非常少，经常发呆，让有些想要收养他的人认为是哑巴或者精神方面有问题，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第一次见到要领养他的人时，宇尘愣住了。

眼前的人赫然是那个乞丐，只是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乞丐的模样，一头绀青色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面容十分俊美，肌肤似婴孩，神色淡然，一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似乎能看透人心，充满着智慧。

有那么一瞬间，宇尘仿佛看见“他”浑身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恍若世外真仙。

这一日，宇尘和小胖子离开了他们从小生活的孤儿院。

当然，小胖子相当是附赠品，这还是宇尘大力争取的结果。

走的时候，院长、几位管理阿姨、还有院子里一起长大的孩子都来送他们。

宇尘最受不了这样的情形，看了众人最后一眼后，深呼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踏出了这个带给他无数快乐和痛苦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