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枷锁(求推荐票)

2021-07-08 作者: 七月流火星
第一百七十七章 枷锁(求推荐票)

“黄衣...深空...星海...”杂乱枯燥而似乎有强烈诱惑力的呓语和呢喃不断在脑海中回响,让阿提拉的情绪十分烦躁。他早就下令杖责了兵团里暗自崇拜“牧羊人之神”的邪教徒,并把几个为首的逐出了队伍,交给附近的一个王国附庸的酋长们就地安置了,但那些神智有些错乱的疯子念叨的无意义呓语仍旧总是萦绕在阿提拉的思绪里,搅得他不得安宁。

因对某些事项的担忧,阿提拉下令兵团暂缓东返,临时驻扎在已距潘诺尼亚不算远的这处王国附庸。他要解决的,是几件不大不小的隐患。

这首先就是阿提拉与路曜书信联系的失去联系。算上最后一次简短的问候,阿提拉的信已经一月有余未得到自己这位亲信,他最好的兄弟路曜的回复。这原本在时常有战乱的如今不算什么大事,但至少在王国内部,较为稳定的邮路局势和发达的邮路驿站保障,让这种程度的通信断绝已经极为罕见。并且于路曜和他来说,他们还有额外的紧急通信措施。

但让阿提拉在意和担心的是,那利用裴丽尔夫人的“家庭”的隐秘力量的“隐形虫”通信尝试也失败了。

尽管随着战事的拖延和各自的成长,阿提拉难免和路曜有了不少隔阂,不复以往亲密,但这位匈人王子自问仍旧把对方当作这世上唯一可信任的亲人,足以交托后背。因此,尽管他渴望和觊觎着路曜身上的血之石代表的力量,但这丝毫不能动摇他的感情和对联系不上东方兵团的担忧。

东方的异常不止出现在路曜的失联上。执剑者在东西方情报交易的中心,罗马城市奥格斯堡的暗哨回报称,有可靠的消息源已经证实,萨珊波斯正式向多罗斯托尔派出了使团和大规模的商队,以表示波斯王对叛乱的所谓共和匈人的支持,并开始有小规模的波斯骑兵袭扰王国的东方邮路。

反复无常的波斯人素来擅长利用各方矛盾从中渔利,这样的袭扰和援助本不足为虑。但路曜这个他最看重的留守东方的亲信也同时失联,这不能不让他担忧起来。

执剑者在东方的情报来源似乎并未被阻塞,潜伏在东方兵团外围的几支暗哨证实,东方兵团本身似乎并无异常,建制和调动均遵照王廷的命令。出现了异常的,看起来似乎只有它的司令路曜一个人。阿提拉信任自己的兄弟,也隐约觉得掌握了血之石的路曜根本不会遭遇什么真正的危险,但仍旧有些不安。

让阿提拉烦躁不安的,还有几乎与东方表现一样的西方的奇怪状况。此次布莱达与他一起返回塞格德,因此他命令老练忠诚的将军霍雷斯普顿驻扎高卢,监督埃提乌斯和罗马履行和约,并消化吸纳新的领土,在王国新的土地推行阿提拉力主的屯田改革。

高卢的混乱与复杂超出了阿提拉和经营高卢许久的布莱达两人的预料。几乎是他们东返不久,艰难推行的屯田改革就出了意外,矛盾被激化,匈人高卢爆发了大规模叛乱,军队驻地甚至发生了串通暴民的哗变。

暴民串通成建制士兵哗变的背后,绝对离不开王国的中枢,王都塞格德的势力的影响。事后的调查表明,高卢叛乱和哗变的背后,有来自塞格德的“真正匈人俱乐部”分子的支持,被捕者里甚至包括一位随军游历的尤若夫学院学士。

叛乱和哗变很快被留守军团平定,但守军和留守司令霍雷斯普顿将军一样,在发送了简短的情况汇报后,就断绝了同西方兵团和两位王子的联系。匈人高卢的两座主要城市,尼姆和图尔城的大门都紧紧关闭。两座城市里都还没有执剑者的暗哨潜伏,因此阿提拉无从得知高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支与王廷有合作的商队在里昂看到了图尔城派出的一队使臣正在离开。

匈人的合作者,罗马执政官埃提乌斯根据商队的反馈猜测,这支队伍的目的地是奥格斯堡,整个欧洲情报交易的中心。那座小城虽被罗马女大公摩莉甘控制,但据说暗中有来自多罗斯托尔的势力潜藏。

阿提拉信任自己这位副官,跟随叔父鲁嘉大王和他本人征战沙场多年的这位中年将军老成持重,据说无党无派,是支撑王国的职业军人的代表。但阿提拉对他的这种信任也仅止于信任,毕竟比起让儿时的生死兄弟路曜镇守东方,当初阿提拉是权衡利弊许久才决定让霍雷斯普顿留守高卢的。

尽管在与弟弟布莱达商议后,阿提拉终于下定了在东方的那个绝密行动的决心,但东方和西方的各种异常就像枷锁一样牢牢拴住了他,让他进退维谷。他猜测是高卢的叛乱引发了这位老将军的动摇,或者是聪明的他对那个绝密行动有所猜测,因此甚至冒着被认定为叛乱同党的风险联络马斯切拉诺那个叛徒,以依托高卢和留守军团,作出一定的制衡。

真是麻烦啊...阿提拉忽然又有些烦躁,那些烦乱无意义的呓语似乎又开始萦绕在耳边。这种老军头最麻烦的就是他们真的会效忠王国这个整体,而不是它的王子甚至于大王。

............

一周前,图尔城,中央的宽敞广场上,全身亮银色盔甲、披暗红色短袍的霍雷斯普顿站在广场旁的柱廊里,安静看着广场上挤得满满的士兵和民众,看着他们自觉分出的一条道路,看着自己的亲近部下把一个身材高大不佝偻、头发凌乱花白、神情坚毅的年迈女士押往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这老妇人是一个罪犯,按王廷法令应当被吊在城墙上示众的重刑犯。她是上周在匈人控制的高卢爆发的大规模暴乱和军队哗变的头目,是那些叛乱者一致推选的领头者,被尊称为“妈妈”。

据审讯结果,中年的留守军团司令得知,她是王国左部的纯血统匈人,父亲曾跟随大王统一部族,最终战死沙场。她的家庭是传统军户,丈夫和两个儿子分别在东西兵团服役,分别在三年前和去年阵亡了。王廷承诺给她抚恤,她却至今没得到一枚金索里都斯。

老妇人性子要强,未纠结于抚恤的发放,应王廷召唤进了西方兵团的随军家属队伍,给一支百人队做饭。去年底开始,阿提拉王子力主推行了屯田改革,她本想在新的王国附庸安置点碰碰运气,没想到改革让右部有大量财富的异族人大赚特赚,他们大规模兼并了本来分给纯血统的土地,用一笔不算多的钱让短暂被满足的匈人一瞬间就失去了祖辈赖以生存的耕种放牧基础,纷纷破产,沦为仆役,部分欠债多的甚至重新成了所谓债务奴隶,被卖回了东方。

她也是破产的匈人中的一员,在一个右部的混血老爷庄园里勉强混口饭吃,也时常饿肚子。上周各地都乱哄哄的,人们吵着要“公平”,她本没有在意,像往常那样浑浑噩噩,但小孙子饿得没法,趁她不注意偷跑了出去挖野菜,却被饿红了眼的野狼活活咬死了。几个邻居大汉发现了野狼,用棍棒把那畜生打走,才总算是抢回了小孙子的尸体。

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老妇人当即疯了。同样饥饿穷苦的纯血统匈人们深切地同情她,也敬佩她平日的要强和善良,都主动帮她联系她死去丈夫的同袍,那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退役军官团,背后好像还有什么真正匈人俱乐部的支持。

四散在高卢的对屯田改革的不满迅速演变为暴乱,甚至不少士兵也起来向长官们抗议。人们共同推举老妇人为领袖,说是要为匈人讨一个说法。

不成系统的乌合之众终于无法抵挡全副武装的留守军团,暴乱很快被平息,霍雷斯普顿只抓了老妇人和其他几个为首的,今日就要审判。按照王廷法令,这类重罪一律要经过全体民众公审,将军就把审判地点选在了图尔城这个罗马人留下的广场上。

戴着木头枷锁和金属脚镣的老妇人步履沉重而坚毅地前进,时不时需要旁边的押送士兵帮助。作为出身传统贵族家庭的纯血统匈人,霍雷斯普顿非常理解和同情老妇人,其实也对这变了味的改革颇有微词,但军人的职责让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让他一丝不苟地执行王廷法令,把叛乱首犯老妇人戴枷游街。

戴枷游街本质上就是会众公审。若罪犯被人人喊打,那游街完毕就会被押送刑场。可今日的图尔城广场显然不是合格的审判大会现场,几乎所有人都狂热地崇拜老妇人,齐声高呼赦免她,几个乞丐甚至匍匐在地争着亲吻她光着的脚,无数挤在前排的纯血统匈人流着泪喊着“妈妈”,看向柱廊的神情也多了些霍雷斯普顿不愿解读的复杂。

纯血统占留守军绝大多数的会众公审的结论是毫无疑问的无罪,但霍雷斯普顿不敢轻易赦免,命令将老妇人押回牢房,只叫解了那沉重的枷锁。那沉重的木质枷锁一经解下,就被群情激奋的民众抢了过去,砸碎成一堆。那些碎片很快又被狂热的纯血统支持者抢走,视同七神的圣物一样珍惜供奉。

作为纯血统的老兵,作为此地的最高长官,霍雷斯普顿素来以公正持重、关爱平民著称,汹涌的民意、仍旧不稳的局势、内心的动摇和对身份的骄傲、对责任的重视,让他左右为难,让他觉得,那刚刚被砸碎了的枷锁仿佛又戴在了他自己身上。

进退维谷间,又想起自己对塞格德可能发生的那绝对隐秘的事件的一知半解和猜测,他似乎有了明显的动摇。恰在此时,他收到了多罗斯托尔使者的信件。

多罗斯托尔这座曾经的罗马城堡,此刻被匈人的反叛者占据,这以前长老会召集人马斯切拉诺为首,他们自称共和匈人,反对战争,与东罗马结盟,与其他非罗马地区早就断了邮路,这次的信件是他们的使者亲自送来。

在信中,与霍雷斯普顿将军旧时已相识的马斯切拉诺表达了足够的善意和诚意。后者表示了想要回归王国的希望,并提出了对那个绝对隐秘的恐怖行动的猜测。也正是这猜测打消了霍雷斯普顿的最后一点犹豫。

反叛的共和匈人的执政官马斯切拉诺承诺以对方帮自己回归王国为交换,利用自己的力量全力帮助霍雷斯普顿,拯救纯血统匈人和王国,让匈人免于战乱和苛政的荼毒,也免于被献祭于毫无意义的牺牲。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沟通,匈人高卢军团留守司令只给王子报送了简报,以阿提拉留下让他便宜行事的王廷仪仗组成使团前往奥格斯堡会见马斯切拉诺的使者。而他自己,则决定亲自押送叛乱首犯老妇人回塞格德,他要在王廷和全体匈人的面前为她辩护,也为匈人讨一个公道。

他忽然很忐忑。对王子们的猜疑和隐瞒,以及他下令紧闭城门,联络叛国的敌人,这已经无异于公开叛乱。这毫无疑问辜负了王子们乃至四位摄政对他的信任,也是霍雷斯普顿作为一个军人公开抗命。他不能不忐忑,仿佛已经想象到了王廷法令里对付他这种背叛者的每一种刑罚。但他不后悔,并隐隐觉得,这是所谓“崇高的背叛”。那件他偶然得知的、有关阿提拉王子和王国平民的、他平日里甚至不敢细想的恐怖传闻,哪怕有一丝可能会应验,对王国,对匈人而言,也是灭顶之灾。

这是坠在霍雷斯普顿心头的沉重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记起来了路曜司令的那个神秘的“执剑者”组织,他不了解路曜司令为何如此受到阿提拉王子的信任,也不清楚这个组织真实的目的,只是有一次,他无意间得知了他们的加入誓词。

“水、火、石、土、刀、骨、发,众神的子民,执剑者将用剑守卫自由与安宁;

“信仰、血肉与刀剑,三柱石将支撑执剑者燃起审判之火;

“忠诚与牺牲、团结与奋战,执剑者将从今日起不畏死生。”

众神在上...霍雷斯普顿吐出一口气,无声祈祷。

............

帐篷里,随军祭司看着对面长着路曜司令的脸的青年,心里仍感觉怪怪的。

“别看我了,你想看到谁你就会发现我长什么样子。人类,我刚刚得到了一条神谕,你想听吗?”那长着路曜脸孔的青年似乎笼罩着有些不够真实的黯淡红色光芒,勾起一个微笑,略带戏谑地问。

这青年似乎也并未期待得到回答,仍旧那样笑着,“神说,命运的河流已经开始流淌,那注定的灾难即将到来,神必藉着祂的左手重临,让世界归于平静。”

祭司欲言又止,眼中满是焦虑。那化作青年模样的血之石示意神谕已经结束,笑容更盛,仿佛在俯视虫豸,“时代即将改变了。这对你这种平庸的人来说,也许意味着机遇。不过,没有人可以免费得到馈赠,那沉重的命运枷锁不知何时就会收紧,收回它原本慷慨给予的一切,不是吗?哈哈。”

(昨天熬夜写了一半,今天写完了,原本打算周一发的,还是超了...希望各位喜欢,下一章开始节奏就要变快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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