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翻车(求推荐票)

2021-07-13 作者: 七月流火星
第一百七十九章 翻车(求推荐票)

厚重坚实的城墙下,枯瘦而面色蜡黄、有的脸带浮肿的民众三五成群聚集,游荡于城市的大街小巷间的几个救济点。民众已经不像几天前暴乱时那么有精力,因为客观的粮食短缺事实已经让饥饿成为了每个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几个教会设立的救济点仅能在优先保障城防卫队口粮之外。勉强保证城里还不会有人饿死。

天空之城塞格德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附近几个直属领地屯田所得的粮食根本不足以喂饱数十万张嘴,而最近的战事让商队的运粮车在上个月底就已经断绝。绝望、疯狂和暴虐的情绪就像雨季汹涌的穆列什河河水一样,一点点又不可逆转地淹没吞噬塞格德民众的心灵。

城市最外层,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已经布置好了各种滚石擂木,暗地布置的陷阱也已经就绪。上周开始,王廷就下令让城市彻底戒严,任何人都不得出入,除了西北郊正在布置的祭祀仪式之外。教会已经宣布,今年的“阴日”即将到来,困顿与饥饿将主宰王国,唯有虔诚的献祭才能抚平诸神的怒火。因此,笃信神灵的民众才能暂且压制不满,热切期待教会布置在西北郊的祭祀完成。

城墙以外,南方的一片树林里,刚好可以远眺塞格德的一处空地上,征匈联军司令、东罗马将军克利萨菲斯正举着望远镜,凝视着远处的匈人王都。他的腰间,挂着一个形制古朴、镌刻复杂花纹的银色小瓶。他的身后,东罗马军团、反叛匈人和萨珊波斯骑兵整齐列队,严肃而安静。

............

塞格德城外的一个村庄里,乔装打扮成逃难贵妇的裴丽尔已经安顿好了一切。效忠于裴丽尔夫人的秘密组织“盛夏之花”以及它的核心“家庭”并非等闲之辈,代号为“雏菊”的女孩安妮更是在教会最先得到了王廷和大丞相瓦格萨意图对裴丽尔不利的消息,才让她们得以以损失三个仓库为代价顺利转移。

裴丽尔望着载着大王鲁嘉的马车逐渐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游戏终于要落幕了。但没有赢家,不是吗?老家伙。”她无声自语。

今年以来,塞格德乃至整个欧洲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脱离鲁嘉这位匈人的首位大王作出的推断。一场席卷潘诺尼亚乃至欧洲的风暴已经诞生,而在这位大王真的病倒、行将就木之时,他早就安排好的可能帮助匈人重新崛起的人选也或主动或被动地进入了他布置的游戏之中。

鲁嘉和他最信任的心腹裴丽尔没有料到的意外是瓦格萨的背叛和西北郊神异力量的出现。这神异力量据说来自于埃及库施王朝的黑法老的遗留,其间蕴含着与路曜身上的血之石类似的恐怖力量。这神异力量似乎正在沉睡,而它的突然被发现让早有野心的瓦格萨终于下定了决心。

塞格德的尤若夫学院学士们对西北郊一直以来存在的古埃及遗留传说、神秘的科恩家族和所谓血王座的荒诞传言均有过研究,而作为学士们背后的支持者的裴丽尔也是最近才从前者那里得到了这几者有密切联系的结论。

而所有的调查和结论都指向了那个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塞格德西北郊存在一个异常恐怖强大的尚沉睡的邪异力量,而瓦格萨试图利用这个力量,勾结蠢蠢欲动意图污染破坏一切的科恩家族,屠杀自己的反对者,以夺取王国的最高权力。

裴丽尔并非不知那力量背后可能的存在。它被证实是黑法老的遗留,而黑法老的其中一个传言中的化身,正是“盛夏之花”教团崇拜的至高神,“古老者”。但比起至高无上却虚无缥缈的神灵,饱经沧桑的裴丽尔更加难以放下塞格德的百姓,不能坐视这座她关照庇护数十年的城市里数十万的生灵沦为瓦格萨权欲的牺牲品。哪怕为此她要背弃古老者这强大而恐怖的真实的神灵,她也在所不惜。

一旦下定了决心,她反而发现了一些这“必死之局”里的一线生机。学士们在尤若夫学院被关闭前终于根据阿格里帕送来的科恩家族文献里得到了一个讯息:那邪异力量的复苏可以用科恩家族的特制银瓶加以逆转,而对裴丽尔而言,这种银瓶她并不陌生。她自己就拥有一个得自波斯人的木质的仿制品,并且东罗马的近卫军司令克利萨菲斯就拥有真正的银瓶!

因此她在逃出塞格德后就立即写信,联络东罗马公主普尔喀丽亚,这位奥古斯塔以自己退位让权为代价换取了三方联军的形成,这支由两位女士促成的联军将由克利萨菲斯率领,进攻塞格德,阻止疯狂的瓦格萨,用银瓶终止那力量的苏醒。

城外不远处,克利萨菲斯的联军已经抵达。这一点,她可以用自己手里的仿制银瓶得以验证。不知为什么,这似乎来源于相同力量的物品之间会产生某种微妙的联系和感应。

“轰隆!!”一声巨响沉闷而持久,惊得裴丽尔和身边几个部下身躯一震,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一片阴霾。那里正是塞格德西北郊,穆列什河上游早就被七神教会封闭的区域。此刻,那里阴暗的天空发出微微明亮的暗红色光芒,显得颇为邪异。

来不及了吗...裴丽尔心里一沉,旋即有了非常强烈的危险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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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路曜也听到了来自西北郊的那声巨响。他清楚,这并非是这个秋季偶尔会有的闷雷和阴雨,而是那邪异的力量已经被初步唤醒的标志。他仍旧保持着沉默,没有行动。

路曜此时潜藏在塞格德外城西北,位于城墙上的一座塔里。这座塔是天空之墙的一部分,兼具防御的军事目的与观光装饰的目的于一体,与城墙西北段这段较宽阔的城墙形成了完整的一处景观,王廷偶尔会派遣官员站在此处的城墙上,向下面城内的民众宣布法令。

这里邻近教会封锁的西北郊祭祀场地,按理说应该被围得如铁桶一般,但路曜向“家庭”请求了帮助,利用隐形虫的隐秘之力潜藏了进来,没谁发现。他的面前,一队黑军的士兵簇拥着大丞相瓦格萨,后者正冷眼凝视着西北方的那片暗红光芒。瓦格萨的身旁,站着的正是另外一位摄政,临时首席大祭司格尔姆。这位老者年纪太大了,神情有些迟滞,眼神浑浊,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根本不属于这里。

三天前,路曜的东方兵团已经返回了潘诺尼亚,路曜已经可以与血之石直接对话,他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召回血之石到自己的身体里。这家伙虽然给人的感觉是同样又有些区别的邪异,但危机已经在眼前,多一张底牌才能更有把握,他没有选择。

瓦格萨反心已决,城门紧闭,明显会阻止他的东方兵团不可能被允许进城。路曜让血之石变化的自己命令屈达尔,把兵团带到城北的树林里驻扎,等候命令。同样的,效忠于他的小丑教团潜藏在城内,准备配合东方兵团的行动。

在几次与血之石的对话与交易中,路曜承诺真正臣服于那位背后的存在,以换取这家伙的全力配合。在之前的测试中,路曜无意间发现了来自血之石的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实现短暂而绝对的逆转时间,也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彻底回溯一定时间到过去某个时刻。这有很强的局限性和限制,而在血之石的暗示中,他怀疑可以通过付出代价来增强这种回溯,只要代价足够,这力量甚至可以逆转生死,改变无可挽回的命运。

他收起纷乱的思绪,重新把视线投向瓦格萨。这位大丞相不再去管那些暗红光芒,对旁边的部下点了点头。“神异已经开始苏醒,我们也要献上我们的祭品了。让俱乐部的人动手吧。”

一声令下,屠杀开始。塞格德数十万人口,又以商业立国,虽经过多次暴乱、洗劫和小规模暴力袭击,总归异族人和外乡人组成的右部民众还是占了过半数量的。瓦格萨暗中支持“真正匈人俱乐部”,团结了不少失意落魄的纯血统左部匈人,把仇恨埋在了他们心里。一旦挑动矛盾,饥肠辘辘又绝望于未来的穷光蛋匈人们立即就会变成真正的恶魔,把屠刀砍向原本的主人、上司、老板和邻居,让满城的鲜血组成盛大的献祭仪式,满足神异中苏醒的神灵,从而让瓦格萨掌控令人畏惧的绝对力量。

城防卫队一直守卫塞格德,因此并未受战争影响减员,再加上瓦格萨的亲卫黑军、武装起来的俱乐部成员们,城内目前可听命于他的武装足以达到一个兵团的规模。而瓦格萨想要做的,就是在唤醒神异后,趁王国两大兵团尚未返回,挟神灵之威和一个兵团之力,把王国一切矛盾甩给非我族类的右部异族人,趁势屠灭异族,抢夺王廷最高权力,击杀必然会反抗的王子们,统辖剩余的士兵,登临那鲜血铸就的最高王座。

瓦格萨的黑军在尤若夫学院有层次颇高的潜藏者,提前得知了裴丽尔对科恩家族的兴趣和学士们对文献的研究,发现如今天一样的一场血腥的献祭仪式可以代替原本必备的科恩家族银瓶要素,直接唤醒神异,达成目的。而为让塞格德变成真正的献祭目标,他处心积虑地一点点培植势力、挑拨矛盾、拉拢打压,特别是利用格尔姆大祭司的老迈昏聩让两人制衡的摄政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断,借着七神教会的名义遮掩向邪神乞求献祭的本质,才使今天的行动一切顺利。

可突然间,已隐隐开始自得狂喜的瓦格萨后心一凉,先是短暂恍惚,接着从冰凉之处传来剧痛和麻木,鲜血像穆列什河的河水一样喷溅和涌出。

刀子捅得又准又很,行伍出身的瓦格萨明确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救,剧痛间意识飞快模糊。他最后的意识里,一双红肿充斥血丝的眼睛倒映着他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这双吓人的眼睛里,还充斥着抗拒、同样的绝望和似有似无的喜悦,充满矛盾。

隐秘之力里,没人能发现路曜,也就没人知道他此刻的惊愕和不敢相信。

那抽出短剑一击毙命杀死瓦格萨的,是一个穿黑军铠甲但头发花白的高大老者,刚刚明显化装混在瓦格萨的心腹里。那张脸孔面无表情,与红肿布满血丝的双眼极为矛盾,可他的长相路曜打死都不会忘记。

那是阿格里帕!路曜和阿提拉的老师,学识渊博的长老,执剑者的高级执事,离开王国云游四方的学者,也是科恩家族忘记了血脉的成员,看着他长大的老师阿格里帕!

老师久经沧桑,也带领过部队,杀个人本不是太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就像早就知道瓦格萨的反叛,亲手杀了这个与他岁数差不多的王国摄政,以这样一种冷酷果决的方法!

是的,出现在这里的,正是失踪在埃及或迦南的阿格里帕。在迦南,这位前长老探寻到了自己血脉的科恩家族的过往,并得知了这个家族暗中崇拜着古代埃及库施王国的黑法老。在前往埃及探寻真相之时,他被某些科恩家族的文献里隐藏的邪恶力量污染,诞生了另外的人格,而原本的他则被囚禁在了身体里,绝望地看着自己变成了黑法老,也就是匈人传说中的“地狱之神”的眷者,在各地流浪,执行隐秘的任务。

直至被邪神污染,他才明白,那传说中的血王座,以及塞格德西北郊有科恩们存在痕迹的古埃及遗迹,都是黑法老力量的象征。而要乞求这恐怖神力的降临,需要散布在各地的九个银瓶作为仪式媒介。

瓦格萨扑通倒地后,一直沉默的格尔姆似乎终于恢复了神智,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在伪装,因为他锐利的目光直接看向了路曜的方向,识破了隐秘之力的伪装。但这老者没有声张,而是勾起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示意路曜不要声张不要暴露。

路曜的确险些失态。除了亚诺什,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自己的老师,清楚地知道这老者正遭受极大的痛苦,忍受着精神上缝合般的折磨,自己着急得险些忘记了原本的目的。格尔姆的示意后,黑军其他成员才反应过来自家老大的遇刺,惊恐和愤怒让他们一拥而上,让这片城墙之上的空地嘈杂而混乱,几乎掩盖了城内的声音。

塞格德已经被反常的暴虐和真正的火焰点燃,四处冒着浓烟,那西北郊的暗红光芒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全城,就像一个无比真实的幻境,弥漫着邪恶低沉的呓语,让全城都疯狂了,自相残杀,把这座“天空之城”变成了人间地狱。一切似乎已经不可挽回。

在吩咐血之石让屈达尔立即带兵团进城救人后,因已经拥有强大的联系,路曜一个意念就让本来就距离不远的血之石回归了他本体。

在路曜看不见的远处西南高地上,一队队士兵严阵以待,没有人交谈。这是匈人的西方兵团,令整个欧洲都闻风丧胆的“地狱使者”。

代价吗?路曜不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但此刻他似乎已经没有选择。对于神灵而言,塞格德城的安危和数十万人的生命似乎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小丑戏剧。而作为渺小的凡人,即使是祂的眷者,也似乎只有这条命是足够的代价。这会取悦神灵吗?时间即将重置,神异将重新沉睡,屠杀将被阻止,他的东方兵团会和城内的小丑们一起拯救民众。除了死去的路曜,塞格德将没什么不同。

随身携带的短剑刺入了路曜的胸膛。他没去管血之石那家伙有些慌乱的呼喊,毕竟再厉害的工具也需要人类来使用。

下一秒,他把短剑握在了手里,上面并无一丝血迹。疑惑的路曜四下打量,发现自己并无伤口,城墙上混乱仍旧,城内暗红光芒并未散去,屠杀和放火并未被重置。一切关于牺牲与代价的决心与行动,似乎来自于一个遥远又确乎存在过的模糊梦境,但又有什么确乎改变了。

发生了什么?路曜异常惊恐,比瓦格萨被杀、阿格里帕老师重新出现还要意外,因为这出现的力量甚至压制和逆转了血之石的力量,是什么人?

下一刻,路曜知道了发生了什么。隐秘的力量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塔旁边的阶梯上走上了一个全副武装的青年。这青年身材结实,身高不算高,但直觉给人一种压迫感,仿佛直面了最恐怖的记忆。

阿提拉。

阿提拉表情沉稳,一如往常,但手里正把玩一个奇怪的、镌刻复杂花纹的银瓶。

(这一章应该是目前字数最多的一章了。一气呵成,也是目前我打过草稿和细纲最多的章节。所有的主要的伏笔暗线应该快揭开了,对此我必须慎重再慎重。这一卷应该还有几章就收尾了,到时候一起发总结吧。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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