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与指猴儿交流过彼此的情报，目送指猴儿离开后，李三石也没有了睡意，走回床边躺下后，便闭上双眼静神细思。
“指猴儿把蛮古毅寄托在京师的天道盟会堂，等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藏在青海洲的尊主一直在梦中出现，唤我前去寻找，也不知是敌是友。还有突然蹦出来的脏妖.....”
深夜已过黎明将至，本是人们最疲乏的时刻，而李三石则因彻夜思索而炯炯有神，大战耗空的法力再次充盈，只是没了奇异酒水后，实力下降的不止一层。
不知过了多久，当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的缝隙，散在黯淡的客房中时，紧闭地房门突然被人有礼貌的敲响。
“谁呀？”
在有规律的敲动声下，穿着整齐的李三石从床上起身，整顿好边角细节后，从容不迫地打开了房门。
“虎仙早啊，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来者正是昨日的白面将军贺志远，顶着浓重黑眼圈的他提着红木饭盒站在门外，见到李三石后，友善地咧嘴一笑：
“这是我吩咐厨房专门做得早点，刚出锅就给您送过来了，你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我再叫人换。”
侧身将贺志远请进屋内的李三石接过对方手中的饭盒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
“你这是一晚没睡吗？何必亲自送饭食，让其他仆从送就好了，你快去歇息吧。”
饭盒里的菜不多不少，两个肉菜两个素菜，在加上一碗蛋粥，刚好是四菜一汤。
城外的饥民饿殍遍野，城中的伙食却如此丰盛，这让李三石有些意外，提起筷子犹豫不决，脑海里尽是易子相食的景象。
“没事没事，军务繁忙哪有时间歇息，下官一会抽空眯一会就好。”
见李三石停筷不餐，还以为不合对方胃口，贺志远立刻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虎仙大人，莫非是饭菜不合胃口？下官立刻就让厨房换桌新的来。”
“没事没事。”
将筷子放回桌上的李三石发觉自己险些暴露不符野兽精怪的道德观念，沉吟片刻后，悠然说道：
“之前一直在山林修炼，不曾食用人间烟火，所以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况且像我这种山灵精怪也没有人类的三餐习惯，眼下并不觉得饥饿。”
“原来如此。”
贺志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见李三石实在无心饮用后，便告罪一声将饭菜收好告退，临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李三石说道：
“对了虎仙大人，颜将军听闻大人在城外的豪勇之举后，便有意宴请您与莫兄，不知虎仙大人可否有意应宴？”
“若是颜将军的邀请......”
回想起昨晚指猴儿和尊主的警告，李三石目光闪烁，心中好生奇怪，那颜将军不是被脏妖夺舍了肉身，顶张人皮尸餐素位吗？怎么敢宴请自己？
“我自然不会推脱。只是眼下还有些急事处理，不得不离开燕阳城，所以无缘见面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既然燕阳城的领导者不再是潜在的盟友，那他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这样啊.....还真是可惜。”
不知怎的，在听到李三石即将离开燕阳城后，贺志远脸上的憔悴之意仿佛减弱的三分。
注意到对方表情变化的李三石心神一凝，如果颜将军真是被手下亲信出卖，那眼前的贺志远嫌疑不是一般的大。
强忍着怀疑与贺志远客套几句将其送走后，李三石立刻快步走出将军府，匆匆赶往东城门。
虽然东城门城门紧闭禁止任何人出入，但也拦不住他，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腾云驾雾的法术，便可轻易地跨越城墙离开此处。
此时的燕阳城中，没有丝毫郡城的繁荣模样，宽广的大街上除了两三位巡逻的兵士以及不得不出门维持生计的百姓外，便只剩下碎布烂木搭成的窝棚。
这群在封城令之前进入城中的幸运儿们虽然饿不死，但也没有住所或亲友投靠，只得在路边空地上打些窝棚容身，而后到大街上乞讨求食。
熟悉的景象让李三石心脏一缩，曾几何时他也是难民中的一员，无依无靠的他跟随父母，在寒冷中瑟缩，于泥淖中安眠。
“我真的要离开燕阳城，放任占据颜将军肉身的脏妖胡作非为吗？”
理智不断地提醒他此地的危险，脱身的紧迫，可是他的双足却似灌了铅水一样难动分毫，入目的悲惨景象如同钢钉般刺入他的心脏，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
当年饥寒交迫，在城洞下听着雨声熟睡的他，每天都在祈求上天开眼，下凡神仙救苦救难。
现在自己就是个落难下凡的神仙了，又是否会回应自己儿童时的祈祷？
梗着僵硬的脖子，李三石缓缓回首凝望威武庄严的将军府，不知里面有多少高官豪杰被脏妖夺舍，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等待城破后大肆虐杀的一天。
“还是立刻吧，我又阻止不了。指猴儿给我的酒葫芦已经空了，在等下去，怕是连那血婴都对付不了。”
两股力量在李三石的心中疯狂拉扯，一者将他拉向代表安全的东城墙，一者则将他扯往危险万分的将军府。
处于岔路中央的李三石犹豫万分，他不清楚应该选那一条路，也不知道应该选那一条路。如果选择后死亡了怎么办？如果选择后后悔了怎么办？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观，面对分歧会有不同的决断。
勇士会康康赴死，凡人会苟且偷生，智者会顺应本心，妖邪会落井下石。
那么他呢，他会怎么做，他要怎么做？
“如果我多读些书，学些大道理，或许就不会这么迷茫了吧？如果我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心灵能够发出声音引领我，那该多好啊。”
每一位少年都希望有先贤导师引领自己，教导自己，李三石也不例外。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用法力将其打磨成圆润平衡方石，标号正反面，然后高高的抛起扔向天空，让这块方石决定自己的命运：
“如果是正面，那便离开燕阳城这块是非之地，如果是反面.....那就回应自己儿童时的祈求吧。”
被抛起的方石旋转着飞到最高处，而后更为迅速的掉落。
全神贯注紧盯方石的李三石握紧双拳，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判决。
刚方石落过眉梢，即将滚落到地面时，一双带有血疤的双手突然伸出，将陨落的方石牢牢接住。
李三石茫然的抬起头来，直视眼前接到方石的不速之客，熟悉的脸庞上满是爽朗的微笑：
“蛮兄这是在用石头来替自己做选择吗？”
一夜未见，血气透支严重的莫长风竟然恢复如初，除了手掌上留有尚未愈合的血疤外，几乎没有任何战斗的残留：
“看你的表情，这个选择一定很重要吧？”
咧嘴微笑露出洁白牙齿的莫长风拳头紧握，将手中的方石捏的咔咔作响：
“但我要说的是，现在还不是做选择的时候。”
握紧的手掌缓缓松开，化成粉状的碎石屑从他指缝间滑落回地面。
和处在青春迷茫状态下的李三石不同，跨过少年阶段，正处于青年岁月的莫长风豪情如火，仿佛对任何问题都有属于自己的回答。
只见他轻轻地双手拍打，将残存的石屑甩去，虽然没有长刀傍身，但其凌厉的双眼中，仿佛藏有最为锋利的刀剑。
就好像出鞘的宝刀，锋芒毕露之下，不惧任何挑战。
“看起来有人需要帮助？哈哈哈，大侠莫长风，随时为你效劳。”
豪迈的爽朗感染了李三石，振奋了他满是惆怅的精神，将他从自怨自艾中拉出。
这是李三石第一次体验到友情的力量，从来都是孤家寡人独自作战的他头一次方向，在你情绪低落时，还有朋友真诚安慰是由多么的可贵：
“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放下心里防备的李三石决定不再对莫长风隐瞒，要将除他以外的所有情报尽数告知。
“将军府的颜将军，就是被称为北狱镇妖的颜将军，被脏妖夺舍了。而且除他以外，恐怕还有很多高官要员都被悄然夺舍。”
突如其来的猜测并没有让莫长风吃惊，他仿佛早有所料：
“昨晚我跟指猴儿聊过。饥民攻城时，我便发觉守备布置过于中规中矩。不是说他们有意懈怠，而是他们的表现十分平庸，就好像领导者知道一定会破城，所以敷衍的布置防御。”
果然，昨晚指猴儿离开后，也找到了莫长风交流情报。虽不知昨天他去了哪里，但念即双方的交情，想必指猴儿自有联络到莫长风的消息。
思索片刻后，不再做隐瞒的李三石沉下气，缓缓开头道：
“这座城里不知还隐藏着多少脏妖奸细，一日不除怕是全城都不得安宁。”
莫长风闻言也是叹了口气，略微恼火地说道：
“眼下朝廷的赈灾仍未开始，城外的饥民们早晚又会汇聚成群，等到下次发难攻城时，难以想象藏在城内的脏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抹浅笑自李三石的嘴角浮现，如同话本中的谋士为主公进言，他也情不自禁故作高深的说道：
“莫兄莫慌，我对脏妖情况十分熟悉，自有办法将它们尽数找出。”
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让莫长风收拢其恣意的态度，他下意识地回望周围环境，警惕的压低嗓音小声说道：
“如果真如蛮兄所说，那这真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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