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堵在小巷里的钟阔面色如常的用一块湿布抹去脸上的颜料，露出了自己的真正面容。
尽管面容与人类大体相似，但他的五官还是保留着黄牛的特点，所以才在脸上画上脸谱掩饰怪异。
“你并不是第一个试图杀害我的人了。”
双手举起坦露胸膛表示自己毫无威胁力的钟阔，呼吸的气流中却带有一丝血腥味，那是食人后的残余：
“但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我食杀钟阔，并替代他的身份继续生活，是由我自己的理由的。”
只见他拉起宽松的衣袖，露出粗壮的胳膊，上面满是刀伤旧痕：
“这些都是钟阔留下来的，那个酒鬼，表面上看是个忠厚老实的农夫，但每次醉酒后，便会露出真面目向周围人施暴。我皮糙肉厚可以支撑住，但他的妻子和儿子却时刻出于危险之中。”
说到这里的牛精眼中既有对主人的憎恨，也有一丝说不清的悼念：
“特别是半年前，钟阔进城赶集后信了冥君，为了刻上额头血目，居然要祭祀他的新儿子！我不得以....吃了他，伪装成人的模样，取代钟阔成为一家之主。”
这些事不知对多少正义感爆棚的侠客豪杰解释过，以至于牛精不过三两句，便将事情的全部陈述出来。
在源荷城这种聚集着千灵白怪的城市，人与妖的界限也开始模糊，不知有多少精怪如牛精这样，假以人类的身份组建家庭生活。
“你说钟阔是信了冥君，要用血亲祭祀来刻上血目？具体是怎么回事？”
听到牛精所说的冥君血目，李三石不由心思微动，这群刻目的教徒们，是否与那神秘的尊主有所关联？
“冥君是执掌亡者世界的神灵，只有额头上刻有血目的信徒们，才有资格在死时进入他的死亡国度。他向我们承诺，在他的国度里，没有衰老病痛，没有战争纠纷，甘甜的泉水在大地上流淌任由亡者引用，芬芳的青草啃食不尽。还有柔软的泥土，你可以随意塑造自己的伴侣，恳求冥君赋予生命。”
提到冥君的牛精，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虔诚，看起来也是对方的信徒之一。
“有件事我搞不明白。”
李三石挥手打断牛精的传教言辞，好奇的问道：
“既然你也是冥君的信徒，又为何杀害同为信徒的钟阔？并且还组建了福牛帮，让百姓们祭拜自己？”
“不一样，我跟钟阔走的路不一样。我收集的信徒信仰都是供奉给了冥君，只要我再收集十年，便能获得三个血目的资格，不用再牺牲血亲进行交换。”
这冥君的规矩还真多。
李三石好笑的摇摇头，执掌死亡的神灵，还真敢说，要不是天庭群仙陨落，怕是早有仙人下凡斩杀此等敢于天庭争夺权柄的家伙。
本想开口调侃几句，脑海中却没由的浮现那日在阴河船上，老师公的言语：
“地府已经没了，人死后的游魂无处可去，只能在人间四处飘荡。所幸府君在这片地开拓了一个小地府，收留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既然老师公的上司，那个府君可以建立小地府收留亡魂，那这个冥君是否也是如出一辙，趁地府支离破碎之际瓜分领地，相当个新阎王。
如果真是如此，那眼前这个牛精将来死后，怕是也能在这冥君的地府之中谋求个一官半职。
只是冥君为何要求信徒们在额头上刻下血目呢？
沉吟片刻后的李三石抬起头来，对牛精悠然笑道：
“在下蛮古兮，本是山岭中蒙昧野兽，机缘巧合之下修炼成精化为人身下山闯荡，对冥君之事颇有兴趣，不知钟兄能否与我引荐一二？”
任何一位宗教的信徒都不会放过传教的机会，听到李三石也对冥君产生兴趣后，牛精钟阔惶恐的情绪逐渐退却，取之而来的则是对传教的兴奋之情。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递交到李三石手中，诚挚地说道：
“蛮兄弟既然有意加入我教，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与其直接拜入，不如蛮兄弟先随我一同收集些信仰之力，而后拜入冥教时，也能更加器重。这木片上是收集信仰之力的方法，今日便赠与蛮兄了。”
（听起来这个冥君现在急需所谓的信仰之力，也不知这是何缘故。）
接过木片后的李三石扫视一眼，便将木片上记载的玄妙尽数掌握，粗浅的知晓了收集信仰之力的方法：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钟兄了，待我收集好足够的信仰之力后，自会告知与你。”
那牛精本想着将李三石拉入福牛教，助他一同收集信仰，见李三石似乎打定主意自己单干，犹豫片刻后支支吾吾地想要再劝说一二。
获取情报不愿久留的李三石没了心思与这牛精钟阔继续应付的心思，客套了几下后立刻转身离开，掐动法诀收敛气息消失在小巷之中。
“这套收集信仰的法术施展起来十分粗糙，呃，我应该能精编一下。”
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法术，但对于见多识广的李三石来说，精简改编十分简单，稍加思索便有所灵感，大肆修改起来。
“按照法术所说，我需要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雕塑，并赋予其相应的效力。就好像钟阔的牛头怪神，信徒们以沉默不言的方式换取赐福，而对其的信仰尽数归于牛头怪神所指的本体钟阔。”
走在大街上的李三石如透明人般在人群中穿过，随手捡起一个被顽童丢弃的破烂人偶，缓缓地注入法力，刻印玄妙的符文：
“虽然法术上说雕塑应该是本尊的化身，但我很好奇，如果我创造一个新的存在，那么聚集于雕塑上的信仰之力会有什么影响。”
在李三石的可以改造下，原本沾满泥泞的破烂布偶逐渐洁净，损害的部位也被李三石用木枝碎布补齐，变成了一个颇有神韵的木质人偶。
只可惜李三石的法术造诣仅止于此，无法凭空创造新生命，不然以他的少年心性，怕是会顺手造个有生命的新奇玩意。
因为原本是顽童的玩具，所以木质人偶的造型颇为滑稽，头戴皮帽身穿灰衣的他驮着身子，活脱脱的小丑模样。
即便是眼眸中满是神韵，也无法改变其邋遢的造型。
“呃，总感觉差点东西。”
沉吟片刻的李三石伸手截断自己半屡长发，截取身着的半块布衣，揉捏成一块小斗篷，悠然地给人偶披上。
颓圮的小丑人偶在披上由虎妖毛发制成的斗篷后，竟也显得有几分肃杀之气。
“哈，这样的话就很有感觉了，仿佛是历经沧桑岁月，自战场上退伍后，无依无靠到处流量的落魄老兵。”
停在一家裁缝店门口的李三石轻轻挥手，一枚钱币自其袖中挥出落到店里柜台上，换回一根尖锐的铁针。
将铁针充当武器挂在人偶的腰间后，改良计划总算是大功告成。
“源荷城的神灵精怪众多，信徒早已被瓜分完毕。那牛精每日寻街辛劳，积攒的信徒不过寥寥。我若想加入冥教获得刻目资格，自然不会用他那种笨办法。”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初来乍到的李三石自然斗不过在本地扎根经营数年的精怪神灵，所以他便把目光放到了另一个群体之中：
因京辅地带饥荒，以及燕阳城的战乱而流离失所，涌入源荷城无依无靠的灾民百姓。
“身为外来者，虽然不似源荷城的居民那样对神灵精怪十分崇敬，但处于危难之际的饥民们，对任何机会都无比珍重。”
经历过颠沛流离日子的李三石比那些在源荷城安居的精怪们更清楚，这些无依无靠的难民们对愿意帮助他们，庇护他们的神灵会多么虔诚。
他把玩着手中的玩偶，悠然走入了城南难民聚集的贫民窟，自言自语地说道：
“钟阔以赐福为恩典，成为其福牛教的成立的支柱，而我的话，便以“保护”为教派的宗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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