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大哥，陈大哥，”董贤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我一骨碌坐起来，桌上的油灯跳动着微弱的火苗，让整个房间显得极其的不真实。

望了一眼外面，天还没亮，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道：“圣卿，现在几点啦？不是，是什么时辰啦？”

“快到寅时了，我得赶在卯时之前报道，可能今天就要留在宫里啦！”他嘴角上扬，看上去是相当的开心。

我再次看到他天真的模样，他越开心我越替他不开心，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叫做“人各有志”，他高兴最好了。

我抻了个懒腰道：“好了，我起床啦，今天先陪你去宫里。”

董贤笑着拉我起来道：“陈大哥，我没法陪你去司马府了，一会儿早餐你要多吃一点，免得司马府那边迟迟不开饭。”

……

远远地看着，董恭跟宫门口的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董贤后来也说了几句，董恭给那个人一些什么东西，那人立刻乐呵呵地说了一大段话，最后领着董贤进宫了。

“怎么样了？董伯伯，”我小声问道。

“贤儿顺利进了宫，我也就放心啦，走吧，贤侄，我现在领你去司马府，”董恭满面春风地笑道。

我进司马府也算顺利，董恭找到了他的老乡董为，董为说他和管家说一声就能把我留下，然后留我们在门口等待，他进去通禀一声。

董恭偷偷把我拉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两串铜钱道：“陈贤侄，这二百钱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伯父了，”心底升起一股暖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年代，竟然能碰到董贤这样的一家人，感觉不那么孤单了。

说是管家，其实这个叫孙建的主要是管理我们这些门客，他一路给我讲了司马府大概的情况，嘱咐我一些司马府不能涉足的地方，最后把我领到了靠西墙角的一间屋子前。

“陈先生，这是您的房间，屋里还有位路先生，”孙管家说道。

头一回被称为先生，忙陪笑着施礼道：“谢谢孙管家。”

孙管家道：“客气了，路先生估计还没起来，您稍等，”说着，他轻轻叩门道：“路先生，路先生，您起来了吗？”

“啊！孙管家呀，进来吧！”里面声音粗犷，还有几分懒洋洋的。

房门一打开，屋里冲出一股汗脚的味道，熏的我一下子就精神了，孙管家没进屋，用手指捏捏鼻子道：“路先生，我给您领来一位同住的先生。”

“进来吧！”声音依旧懒洋洋的。

屋里光线不好，我看不清楚，只是依稀看到，榻上躺着一个大个子。

我左腿刚迈进屋，榻上的大个子翻身坐起来，抻了个懒腰。

从体型看，他个头在一米八五以上，胡子拉碴的一张胖脸，头发乱蓬蓬的，上身短衫敞着怀儿，露出毛茸茸的护胸毛，下身一条皱皱巴巴的大短裤，一只大脚丫子放在榻上，另一只踩着地上的鞋。

“靠门那边是你的，啊！”他用手捏着肩膀，眼睛都没瞧我。

靠近门口还有一个不大的床，我坐在上面，它“吱嘎”响了一声，我又活动两下试了试，还好，这床还算结实。

我看了看身后的窗户道：“那个，路先生，我可以开窗户吗？”

“嗯，随你的便，不过不准开我这边的窗户，”路先生仍然没看我道。

打开窗户，靠在床边，感觉空气立刻清新了许多，窗外立着一棵大树，树下还有刚刚发出芽的小草。

“路先生，您的饭菜做好啦！现在用饭吗？”屋外又响起孙管家的声音。

“嗯！”路先生望了一眼门外，没说话。

门外进来三个仆人，一个端着个大饭桶，一个捧着一大坛酒，另外一个拎着个分层的屉盒，估计是装菜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共四样菜，有鸡有鱼，我看了半天，心里道：“没想到啊！这司马府就是不一样，伙食这么好呐！”

倒好了一“碗”酒，几人退下，路先生一口喝干“碗”里的酒，搂过来饭桶，抓起盛饭的勺子，自顾自吃起来。

好像身上有些刺挠，他放下饭勺挠了两下，随后在自己前胸后背搓了搓，搓出来一个泥球，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扔在地上，接着又搓了几个，搓得差不多了，抓起饭勺子继续吃起来。

我差点把早餐吐出来，我不是那种讲究干净的人，但这位路先生也埋汰的过分了吧。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把包袱掖在枕头下面，摸了摸腰间的口袋，决定出去走走。

司马府房间众多，里面都不知道住着些什么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尽可能离那些房间远点，路上总会遇到进出的仆人，看我过来，都会主动给我让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绕到了最东面靠墙的一个屋子，里面传来读书声，古文我知道的不多，不过这“关雎”，我还是清楚的，不由得停下来听了一会儿。

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一手捧着书，背着手，摇头晃脑的人来。

“董先生，”这人正是带我进来的董为。

“啊！是陈贤侄啊！没想到咱们又见面啦，”他笑着道。

“是啊！董先生，您好雅兴呐！”我走上台阶，凑过去小声问道：“您知道哪里能弄到酒喝吗？”

“酒！？”董为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是问酒吗？”

“是呀！我想请先生喝两杯，”我笑着说道。

董为四处看了看，小声道：“贤侄，你跟我过来。”

我们绕到他的屋后，墙角有一个小门，董为眨眨眼道：“这门出去往北走，有个酒馆，那边能买到酒。”

……

两坛酒和一些腌豆，一共用了我六十五个钱，不是我舍不得花钱，而是根本买不到其他的下酒菜。

董为正来回踱步，见我过来，几步赶到我面前，接过来一坛酒，满脸堆笑道：“快点，别让人看到了。”

董为从床头掏出两个带着双耳的杯子，我一眼认出来，这不是叫做“羽觞”的酒皿嘛，我接过来一个仔细观看，虽然材料一般，不过做工还是很精细的，这要是拿到我那年代，几十块银元还是能换上的。

相比于陆先生用的“碗”，这董为喝酒的家伙什儿要专业多了，看来他才是真正好酒之人。

我先给董为倒满了一杯，他没等我让，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咂咂嘴道：“嗯，不错，好酒啊！”

我忙给他续满，自己也倒了一杯，掏出搁在怀里的腌豆道：“这街上实在是买不到像样的下酒菜。”

“贤侄，这有酒就行，菜不菜的无所谓，来，咱们喝一口，”董为端杯说道。

听邹肇臣说过，以前因为酿造工艺的关系，古时候没有高度数的白酒，所以按我的酒量，根本不用担心喝醉。

又喝了几杯，董为脸色有些发红，说话舌头也大了，我见时机成熟，笑着问道：“董先生，我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情还要向您好好请教。”

“陈…老弟，有话你说，一切包在我身上，”他自干了一杯道。

“董先生，我想问问您，这王莽王大人家都有什么人呢？”

“老弟，一听你就不懂规矩，咱们是门客，以后要称司马大人为主公，记住了吗？”

“是是，先生教训得是。”

“嗯！要说咱们主公呢，现在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大公子王宇，二公子王获，三公子王安，小公子王临，三公子和小公子未成年，对了，去年刚添了一位大小姐。”

“这样啊！主公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如何？”

“国家的栋梁，主公为人谦和，上忠君爱国，下待民如子，对咱们这些门客呢，礼贤下士…总之呢，非常好的一位主公。”

“哦！”

“哎！老弟呀，”董为望了望门外，压低声音道：“主公的大公子喜文，为人有几分主公的模样，反倒是二公子王获，你要小心啦。”

“怎么了？”

“我听董恭兄说你身手不错，他不清楚司马府的情况，获少爷厌文好武，凡是新进府里的门客，自称身手好的，他都会测试一番，不妨告诉你，通过他的测试，留在府里的屈指可数。”

“这样啊？”

“我给你出个主意，要是二公子问起来，你就说只是粗通拳脚，平时主要研究诗词歌赋，他应该不会有耐心考验你的学问如何的。”

“太谢谢董叔父提醒啦，”我马上起身，又给他杯子里斟满酒，端起来喝了一口。

“贤侄啊！司马府还有一个叫路晨的，你要小心了，他性情古怪，据说什么力大无穷，善使单锤，二公子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愣了一下，这孙管家把我和路晨安排一个房间，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呐，看来真要加小心了，想想没跟董为提起，他在司马府身份也不见得多高，估计也没什么话语权，帮不上什么忙。

“董叔父，什么时候主公会亲自考察我？”我关心的是这件事。

“你不用担心，啊！贤侄，最近主公公务繁忙，你呢，就安心呆在这里，”董为自干一杯道：“你运气好，明天正好发月钱，新来的，有五百钱可拿。”

酒坛子见底，他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还一个劲儿的重复，很快趴在桌子上，发出如雷鼾声。

……

和路晨的待遇确实差了不止一点儿，他晚餐依然有酒有肉，而我只有一碟腌菜。

头遍鸡叫，我便爬起来，准备去花园活动活动，已经习惯了早起练练功，到了这么个年代，也不能扔下呀。

花园中间的场地非常宽敞，我不清楚这里的规矩，没敢做出太大的响动，只是压压腿，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中午孙管家来发月钱，真像董为说的，我虽然才来一天，月钱却一分没少，我偷偷拿出一百钱塞到孙管家手里，他象征性推辞了一下便收下了，态度也亲热许多，晚餐还多了一份鸡肉。

司马府的门客似乎关系都不亲近，见不到互相之间有什么来往，司马大人也没见到，这样平平无奇地过了四五天，呆得我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好在司马府对门客外出没什么规定，我随时可以自行出入，一来二去和门口把守的兵丁熟络起来，听说二公子出去打猎了，才难得司马府这么安静。

去了董贤家一趟，董宽信说他哥哥当值，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董恭没在家，我不方便呆太久，取了存放的刀就回司马府了。

吃过早饭，坐在床上擦拭短刀，院子里好像进来很多人，吵吵得很热闹，我放下刀，想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最好别出去，获二公子回来了，”难得路晨主动说了句话。

“我会躲着点的，”我笑笑道。

“哼哼，看你那刀不错，应该是有些本事，不过呢，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免得被他看到，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听人劝，吃饱饭，我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听他的话，压住了好奇心，乖乖呆在屋子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