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当时赛事还没过多久，外加一些原因，所以我对他留着少许印象。老实说，认出他的时候，心情多少有一点意外，也有点怪怪的感觉。”

“因为在拳击比赛的时候，我坐在台下，他是表演的选手，那时候是我仰着头看着他；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在下面的舞池里，轮到我站在上面了。”

金孝渊眼神略微迷蒙地回忆着。她很快咂了咂嘴，像是把那诸多的滋味全混在酒水之中，一同喝下了肚。

“总之，反正那天晚上我和他才算是正式认识了。要说是奇妙的姻缘，也确实是很奇妙。”

“他知道我是学舞蹈出身，又知道我私下会去酒吧或者其他地点客串DJ；我也知道他以前是专业的跆拳道选手，结果二十几岁的时候突然就转行当了拳击手。”

“相比起普通的多数情侣，我和他，其实是在一开始就挺了解彼此的前提下开始来往的。”

听着她轻声的讲述，在座的李纯揆等人似乎也被勾起了记忆，唇角各自上扬起轻微的弧度。

权俞利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微笑着说：“那时候你把人领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大家可是着实闹了一番。”

“就是啊。”李纯揆也感慨地笑了起来，“我们还以为你不打算谈恋爱了。谁知道你和人家就认识了那么一阵，忽然就决定结婚了。”

比较忠实地充当着旁听者角色的崔秀珍虽然也随众笑着，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说：“孝渊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就是因为你和秋选手恋爱的时间太短了，所以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

“虽然现在才来说这话毫无意义，”另一边的郑秀妍幽幽地插嘴，“但我觉得说不定真有这方面的影响。对方不是婚礼的时候才见到了宋演，知道你原来除了一堆同性好友之外，还有这么一个感情很深厚的异性至亲。”

没想到这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了自己身上，今晚入座之后就发言不多的任宋演好笑地叹口气说：“所以，自从婚礼那天之后，整整七年，我和孝渊不都没有单独见过面吗？之前孝渊还特意把秀荣给拉上，估计也是有这层顾虑。”

“说实话，我现在还挺后悔。”金孝渊喝着酒嘟囔，“早知道你们男人会一直这么小心眼，我当初还不如不要刻意和宋演保持距离。这些年我偶尔下班的时候和他在公司碰面都不敢和他约着去吃夜宵。尽管是至亲，但没有联系，这真是……”

“你要是这么做，说不定秋女婿早和宋演打起来了。”李纯揆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们也不是没看过他比赛。宋演这家伙，个子挺高，但我们还真没见过他和谁动过手，也许到时候就被痛揍一顿。”

“呀。”金孝渊没好气地一搁酒杯，“我们衡万可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哎呦喂，现在倒是又护起老公了？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不知道是谁在街上直接给人来了一拳。呀，你可是经过你职业拳击手丈夫的指导好不好，这对一般人出手，难道不违反什么武道人的守则吗？”

“什么啊，当时那是！那是……那是那伙人先做错了好不好！”

“那么为什么最后还会闹到派出所里？还是宋演帮你付的和解金对吧？我看秋女婿刚才没怎么跟宋演较劲儿，估计也是因为你欠的人情。”

“呀，我都说了那件事你们不许告诉他了！”

“……”

几句话间突然就吵起来了，桌旁的另外几个人都哑然看着像在斗牛的李纯揆和金孝渊，均是失笑不已。

俩人的面颊看上去在此时店内的灯光下隐隐涨红，显然是真有了醉意，身为年长的崔秀珍迅速笑着出面制止，这才让这两个年纪加起来都超过六十岁的大龄女性哼着鼻子撇过头去。

已经没再屡屡出声的林允儿默默待在任宋演的旁边，把这一幕幕收入眼底后也是忍俊不禁，目光深处涌出了些许莫名的感怀。

尽管感情很好，但毕竟大家都还很年轻，本质上也是同僚的关系，在少女时代组合的内部，这几年来私底下实际上很少有像这种只是表面上嬉闹吵嘴的行为。

有时候她们一旦闹了矛盾，那就是真的双方都在生气，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很难彻底消除的摩擦与隔阂。

而在这个世界的李纯揆她们身上，林允儿却不无羡慕地发现，她们之间好像是真的十分纯粹的关系。

在这里，她们并没有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聚集在一起，这反而使得她们的往来不夹杂其他多余的成分，互相可以说是真正的朋友，而且是那种，相交了十几年，时至今日已占据了对方近半人生时光的挚友。

从这个角度来看，林允儿很难再去说这个现实世界的idol文化推迟起步了十几年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也很难否认，她在这一刻会不由得想象，将来再过几年，她和成员们的关系会变得如何？她们的友情最终也能做到像这个世界的她们一样吗？

这是一个她暂时很难得到解答的问题，不过，或许她不久之后就能从书里面，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任宋演察觉到了身旁的人忽然有些跃跃欲试似的，不禁偏头看了她一眼。

林允儿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转过头来，冲着他眨巴眼睛。

那双总是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便倒映进了男人同样很有特色的双眼里，印在他漆黑的瞳孔上。

两个人默默对视，都不作声，但那安静的空气里显然逐渐多出了点什么。

好在，大约过了几秒，也可能是十几秒，任宋演忽然主动挪开视线。

没等林允儿抿起嘴唇内心暗松一口气，她和其他人就看见任宋演对着李纯揆伸出手说：“拿来吧。”

除了郑秀妍和权俞利以外的几个人纷纷一怔，正在不明所以之际，前面还醉得有点睁不开眼的李纯揆就坐直地嘀咕：“我还没拍呢……”

“所以说让你先把手机交出来。”任宋演面不改色地对她晃了晃手，甚至搬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林允儿说，“我们是朋友，我不忍心告你侵犯个人肖像权，但我家的小助理可和你没有这份交情。”

“我刚刚又没拍人家林助理！”李纯揆大声叫屈。

“谁知道你有没有打算拍？”任宋演完全不吃她这一套，“现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受我嫌弃了吧？我这几年流传在网上的那些照片差不多全是你发的。我要真是你的员工，现在就该好好跟你讨论一下续约的问题。”

“呀！说得好好的，突然扯到合约干嘛？你不知道我会被吓到吗？还有，我拍的那些照片还不是都交给智恩他们了？拜托你体谅一下手底下的人吧！这时代，你再有名气没有曝光，你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天下无敌的韩演吗？”

李纯揆这话可谓直言不讳，很像是酒后的一时失言，连林允儿听了都心中咯噔。

结果在场的其他人却都毫无异色，反倒隐约流露出了笑意。

任宋演离开椅子站起，上一秒还在叫嚣的李纯揆顿时做出了一个林允儿很熟悉的反应——她双手捂头，面色惊恐地往金孝渊背后缩去。

见到她这副久违的模样，即便是郑秀妍都忍俊不禁起来，摇着头在那里微笑。

“把手机交出来吧。”任宋演的脸上也泛起莞尔，“等会儿我开车先送你回去。”

“不需要！”李纯揆一边不情不愿地递出手机拍在他手上，一边很是嘴硬地扬起头说，“我等下和孝渊一起回去！反正她老公都走了，没人陪。”

刚才被她扯着衣服的金孝渊在旁边很嫌弃地说：“我之后要跟秀妍一起走。”

李纯揆一下子似乎很受打击，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金孝渊。

不搭理喝酒以后多少有点像是活宝的李大社长，那边的郑秀妍接上话问：“所以，真打算离了？”

这问题把桌上的气氛拉回到了先前。

金孝渊收敛笑容，又沉默了一会儿就说：“先给我点时间吧。那个人现在还不知道我这个打算。”

大家一听这话，也明白了她心里是已经有所倾向。

然而也是看到她做出这个选择后，前面还没表现出自身立场的权俞利就蹙起眉问：“真的没办法解决吗，你们之间的矛盾？如果是很明确的想法，那么结束确实是对的选择，但我看你的样子，明明还是有所迟疑。”

“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决！”金孝渊也烦躁起来，喝着杯中的啤酒，“我想了一下，即便我以后不再和宋演来往了，那么你们呢？你们也要和宋演不再来往吗？以后大家的聚会，我出现宋演就不能来了吗？而且！哪怕我真的这么做了，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就会从此消失吗？这些事情都让我不确定！我也没办法去确定！”

崔秀珍疑惑地问：“你和秋选手，真的仅仅是因为宋演的事情才会这样吗？”

金孝渊转头看向她，张了下嘴，又闭上。

看到她这表现，郑秀妍和权俞利大概都心里有数。

郑秀妍继续倒了杯酒，轻声说：“所以，重点不在于那次抓周宴，也不在于宋演；这些可能都处在问题的边缘。核心究竟是什么？”

金孝渊低着头，随后在众人的注目下开口说：我其实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前面说了，我和他是在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开始的来往对吧？关于我的事情，他大部分都知道。即便是宋演，我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那个人也只是有些郁闷而已，后来随着他和宋演接触变多，实际上正像你们说的，起初他并不会怀疑我和宋演有什么。”

“‘起初’？”权俞利抓住了重点，“那现在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就是……我也不知道。”金孝渊思考着，也茫然地回答，“只是最近几年开始，尤其是从今年，他开始对我的一切行动都很敏感。比如说当DJ兼职的事，他在结婚以前就知道，今年却突然表现出了很反感的态度。”

她垂下眼说：“最让我不适应，或者说讨厌的地方是……他不但反对我的兼职，甚至连我下班以后的时间都开始打电话和发信息过问了。他总是催促我早点回家，而回到家以后，谁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就很好吗？”

金孝渊摇着头，躁闷地向后撩着头发，然后继续说：“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你们想想看，他这样的表现，除了是怀疑我，还能是什么原因？”

“那么，干脆直接当面问一问怎么样？”崔秀珍提议。

“我试过了！”金孝渊叹气，“包括这次，还有之前的几次。我也不是那种乐意把心事憋在心里的性格，夫妇之间又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可是我就是问了那个人，而他没有给我任何的答案，只是什么都不说，要么就是说只是我多想了，他只是不希望我再做那些酒吧的兼职，之后我进一步追问他的理由，他又回答不上来了。”

她转头看着在座的众人，面容间透露出了既往不曾有过的苦恼与气馁。

“你们说，还要我怎么样去解决问题？”

“他不说，我只能自己去猜！”

“而如果那个人真是因为宋演的事情，或者只是单纯开始怀疑我了，说实话，这会让我感到很伤心……因为我爱着那个人，可是他现在好像已经不爱我了。”

“爱情和婚姻都不应该让人变得多疑，哪怕他真的在意，他也可以跟我说！可是他不说，那不就意味着，他真的开始连我都不信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