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之后的结果自然是一拍两散。

没人同情调侃完任宋演以后才想起来这家伙究竟有多记仇、为此后悔不已的李纯揆。

哪怕是已经改变想法转投了赞成票的权俞利等人，也觉得她的提案是个新的“馊主意”——虽然也有着正常女性的心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缺乏正视自己年纪的勇气。

再说了，三十岁了，还叫什么“少女”，连时常被认为脸皮和李纯揆一样厚的金孝渊都臊得慌，这回也坚定否决了李纯揆的想法。

事情至此暂告一段落，乐队的定名被众人一致同意延后再议，今天晚上就且先各回各家。

从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之后，任宋演忽然皱起眉头拍了拍方向盘，“又被李社长得逞了。”

旁边的林允儿莫名其妙地转头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先抛出一个绝对不会得到接受的方案，再假装妥协地慢慢放低标准，最后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达成自己最初的目标。”任宋演脸色不太好看地注视着前方，“这就是那丫头惯用的手法。我明明平时都提防着，结果这次又上当了。”

林允儿张了下小嘴，旋即终于恍然大悟：“所以，一开始的什么出道、地下偶像，统统都是幌子，纯揆姐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大家陪她一起组建一个私人乐队？”

“不过，”她一时失笑又仍然存有些许的不解，“真要是这样，她一开始就讲清楚不就行了？刚才不也成功说服你们了吗？”

“那是因为她让我们以为她会一直纠缠下去，再借助今晚的气氛，所以才会让她钻了空子！”任宋演没好气地说，“如果只是寻常跟我们说的话，她成功的几率还不到一半，她自己也清楚。”

林允儿这才了然地点点头，她又瞧了一眼任宋演的表情，突然觉得他这副样子很有趣，便窃笑着说：“我倒是感觉，纯揆姐的主意实际上真的不错……老实说，你们的三十岁已经取得了绝大多数人都难以企及的成就，我认为适当的休息和享受生活没什么不行。”

“等我把《starworld》的最后一作写完，再把社长的位子交给智恩，之后的几十年我想怎么休息都行。”任宋演的回答依然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话虽如此，男人又想了想，还是皱眉臭着张脸说：“算了，这次不小心已经让她把事情落实了，虽然所有事情都还没定，但回头再反悔肯定会被她借机嘲笑……只是组个乐队而已，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看您只是拿她没办法吧？”林允儿唇角微翘地揭短，“纯揆姐一旦耍赖起来，连我都印象深刻。”

任宋演抬头通过后视镜瞥了她一下，女孩如今心里多出不少底气，也勇敢地扬起下巴。

双方的眼睛一对上就各自转开。

林允儿在副驾驶座位老老实实地坐好，带着点淡淡的奇怪笑意望向车前的道路；任宋演的眉头不曾放松，沉默了一会儿，也无可奈何似的舒展开来。

又过去几分钟，男人才像是找到了搭话的由头，转动方向盘问：“今晚第一次带着不同的心态去接触她们，感觉如何？”

林允儿回想了一下众人分开之前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又抿着扬起。

方才在李纯揆可怜兮兮的眼神攻势之下，原本真打算坐权俞利的车一起回去、顺便路上和郑秀妍谈论一些话题的金孝渊只好唉声叹气地陪着她去路边拦出租车。

最后，情况就变成了他们六个人两两成对地离开。

“虽然不知道纯揆姐是不是故意这么做，但多亏了她，刚刚分开之前，我看孝渊姐的情绪似乎好转了很多。”林允儿笑着说。

“朋友嘛，正是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任宋演反应平平地说。

林允儿认同地点了下头，又不禁低声感慨：“但是，真能做到这些感觉也很了不起。”

她很快抿起下唇，思索着转头看向男人问：“关于俞利姐和她哥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秀妍的事情。”任宋演说。

“我对这件事确实也很好奇。”林允儿点着头，“但相比之下，我现在更想先知道俞利姐的事……”

她发觉男人的余光向自己瞥来，便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

“无论秀妍姐是怎么取得现在的成就，我都只会感到好奇和惊讶，还有替她感到高兴，因为这是好事嘛。可是，俞利姐的事情不是不同吗？”她说。

正在开着车的任宋演收回注意力后，突然随口说了一句：“真是个好孩子呢。”

林允儿条件反射地刚想摆手自谦，动作还没做出来，一股古怪的情绪就打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开始轻蹙眉尖，扳过脸去不再吭声了。

任宋演趁着驾驶的空隙抬眼看了看她，仿佛心灵相通一样，脸上微微露出好笑的神情，说：“这就生气了？气的地方应该不至于是因为我夸奖你，那就是不满意我夸的方式了？”

女孩鼻子里轻轻应了一声“嗯”，煞为可爱。

估计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正在和任宋演渐渐变得熟稔和亲近，紧接着就侧过身来一脸正色地对男人说：“作家您难道就不能真像一个长辈一样，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吗？”

“所以，我刚刚夸你的那句话就不像长辈了？”任宋演好笑地反问她。

林允儿张口结舌，终究是郁闷地坐回去说：“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任宋演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后才正经起来地说：“俞利父母的那些店，其实也是靠女儿出资买的。”

林允儿重新转过头来，颦眉看他，这回眉眼间包含的情绪却有所不同。

“本身这也没什么。一家人，俞利既然有这个能力把父母从高阳接来首尔，别人也不能说什么。但可能就是因为她太成功了……伯父伯母这些年下来，对待两个子女的态度难免就慢慢产生了偏颇。”

“实际上也谈不上谁对谁错，俞利她父母或许只是觉得女儿已经不需要他们的照料，所以把重心和所谓的关心都投注在了儿子身上。俞利她哥哥是做错了事情，但也早就有了定论，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没必要再去过多追究。”

“这一切，就是……虽然能够理解，但在我们这些外人，在俞利自己看来，伯父伯母他们正在以一种父母独特的方式伤害女儿的内心。”

“而这些事，我们也插不了嘴。伯母他们，也未必不清楚俞利的一些想法，但又能怎么办？女儿是亲女儿，儿子也是亲儿子，现在女儿她事业成功，好像什么都不缺，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在牢房里面呢。”

“站在父母的立场，哪怕伯母他们察觉到了俞利的心情，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听完任宋演的话，林允儿也低下头安静思考了一会儿。

她忽地嘀咕：“还好我家只有我和我姐姐两个女儿，我还是老幺……”

在韩国，重男轻女的迹象也不少见，程度甚至相当严重。尤其是有一子一女的家庭，妹妹会被教导长大以后有能力要照顾哥哥，姐姐也有必然的义务要替父母照看着弟弟。

所以林允儿也很轻易就能听出任宋演在话里避讳长辈的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旁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