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春植管家早上好啊！”

柔和又吐字匀速的回应声从走廊的上方响起：“早上好，允儿小姐。”

说完今天第一声早安的林允儿唇角弯弯。

她解开睡前绑好的发绳就要下楼，又轻“啊”着赶忙回去房内，拿上了还在床头充电的手机。

“嗯？”

结果这回出门，她抬起头，整个人就愣了一下。

因为在她的卧室斜对面，也有一扇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有道脚步轻悄的苗条身影穿着睡衣走出来。

“早上好。”昨晚刚见过面的郑秀妍对于女孩的惊讶似乎毫不意外，点了下头表示问候。

“啊……是。”林允儿回过神来，按捺着异样的心情，迟疑地低头回礼，“您好。”

“good摸ring，秀妍小姐。”智能管家的声音适时插入两人的对话，缓和了场面。

“good摸ring，猫咪啊。”郑秀妍眼角眯起，仰起头来笑着说。

林允儿很明显地察觉，在春植出声以后，郑秀妍嘴边最初只是基于礼貌的那股笑意倏地浓郁了许多，连笑容都变得真诚而温柔。

“宋演呢？这时间他应该已经醒了吧？”

“是的。作家正在一楼。他让我代为询问二位，早餐想吃什么？”

“嗯……我还是老样子吧。”

说完这话，郑秀妍就忽然转头，大方地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林允儿投去询问的眼神。

“我，我的话……也是老样子吧。”林允儿嗫嚅回答，“跟作家说，按照昨天那样就行了。”

“是。我知道了。”

随着智能管家的话音落下，郑秀妍又对女孩客气地勾了勾嘴角，关上门就转身走向楼梯。

依然留在原地的林允儿发了会儿呆。

她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郑秀妍的那间房间，门上果然是挂着一块名牌，用红色的粗大笔迹写有“sYJ”三个字母。

“sooYounJung”，确实是郑秀妍没错。可是林允儿瞧着瞧着，脸上却闪过困惑之色。

从这个世界的秀妍姐给人的印象来看，应该是一丝不苟的类型才对，缩写姓名更像她那边的西卡姐才会做的事情。而且居然使用了儿童画笔吗？还是很惹眼的红色……

对了，想到“儿童画”和“红色”，林允儿瞬间便回忆起了方才门开时被她不小心瞥见的画面。

郑秀妍的专属客房内部，整体色调也是偏向红色。正对床尾的墙上还装裱了一幅人物画，却并非写实或古典的那种画风，而是很俏皮，让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那些迪士尼的卡通电影。

身穿玫瑰色公主裙的长发女子骄傲地立于玻璃内的画纸之上，它破坏了装修风格的成熟感，又平添些许小女生式的可爱。

尽管只有远距离看过，但林允儿直觉那应该就是画的郑秀妍本人，至于作者是谁，那还用得着猜吗？

这是第几个了？林允儿在心里自语。

她这是在问自己。

从权俞利到金孝渊，从金孝渊再到郑秀妍，这是第三位她感觉和任宋演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人。

甚至还全是她的“熟人”。

现在的问题是，前两者她好像都猜错了。权俞利一开始就给了她否认的答案，而金孝渊如今已经可以肯定和任宋演毫无可能。

那么，这第三个人呢？

“我还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哪里奇怪？”

“抓周宴的时候，那一段听起来最有问题。以我们和孝渊的关系，昨天他连在我们面前都能跟你和谐相处，抓周宴上那么多人，他有什么事情应该也会忍到回家再说。”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作出一点不高兴的反应？”

手拿筷子的任宋演笑了笑，“不过，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毫无道理。不愧是律师。难怪纯揆她们经常叫你‘白狐狸’。”（备注：狐狸年老后毛色会变白，在韩语里常用以形容人聪明）

“我不太喜欢她们这么叫我。”坐在他对面的郑秀妍直言不讳地说，“还不如叫‘红狐狸’更好。至少显得年轻很多。”

男人刚要笑着再说什么，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林允儿就间接打断了他。

“东西都整理好了。等会儿吃完，碗筷也由我来洗吧。”正在逐渐适应助理身份的林允儿只当没看见任宋演脸上比起平时对待她显然要灿烂不少的笑容。

她一板一眼地分别将一杯水和一杯牛奶放在任宋演和郑秀妍的手边。

韩国的饮食习惯向来如此，喜欢在饭桌上放饮用水或者大麦茶。

然而在座的郑秀妍看了看女孩递出的水杯后就直接提醒：“别的时间还好，宋演早上是不喝冷水的。他比较喜欢喝热水，凉白开也行。”

林允儿愣了愣，下意识转头有点失措地看向旁边。

任宋演本人倒是面不改色，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后才吃着早饭说：“我这个人不仅脾气怪，食性也和大多数人不一样。而且我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喝水，容易消化不良。”

听着他所讲的话，对面的郑秀妍就发出轻笑声，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难怪纯揆她们总说你像外国人。我在韩国生活这些年，也就听你说过吃饭的时候喝水会消化不良。你真的是从小在这里生活没错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出生在国外呢。”

她这算是小小地报复了一下男人前面的调侃，任宋演也不以为意地笑笑。

至于边上的林允儿，意外归意外，但也没多想，只当是怪人多怪事。比起任宋演的其他行为，这点饮食方面的小癖好已经属于很正常的范畴了。

“我刚刚听宋演说了。”出生在美国更爱吃西式餐点的郑秀妍在吃着面包片的同时，也突然开口问林允儿，“听说，林小姐你算是他的侄女？”

她这会儿的用词倒很委婉和得体，林允儿听后也迅速反应过来，余光瞥着任宋演，点了点脑袋就说：“嗯……按照我母亲和作家他的关系来划分，应该是这样。”

“原来如此。”郑秀妍似乎认真看了她一眼才重新低下头去，“我此前听纯揆她们提起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是北边来的。”

“唔，咳！”刚喝了口汤的林允儿立刻被呛到，咳嗽起来。

“怎么了？”面对任宋演看来的目光，郑秀妍对他还挺有条理地说，“即便是你的初恋情人，那也应该有的出处吧？故乡不明，身份不明，你又不愿意讲清楚，那我这么联想也很正常吧？”

“你觉得北边来的，首尔话能讲得这么好吗？”任宋演哭笑不得地说。

“这就是疑点了。”郑秀妍面色平静，“如果是地方出身，第一次来首尔，口音就这么好，也有点奇怪吧？语言这种东西，你就算有家庭教育，生长环境也会造成影响。反倒让人觉得是刻意练习，为什么呢？因为不想被怀疑身份。”

“你这连心证都谈不上了。”

“当然谈不上，除了有所实据以外，哪怕是心证也只能说是合理怀疑。”

“所以你觉得你这算是合理怀疑？”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因为你一点都不具备中立性。”

两个人语速飞快犹如法庭对峙一般地讲了几个回合后，郑秀妍就回头对身后放着的一台音响说：“春植，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

音响中传出三人都很熟悉的柔和女声：“秀妍小姐的怀疑确实很合理。”

“呀！”

“听到了吧？连你家的管家都站在我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允儿感觉这一刻的郑秀妍和她所认识的那位Jessica相重合在了一起。

只见她微皱白皙的鼻子，眉毛挑动之间俨然可见几分富有活力的得色。

女孩悄悄眨了眨眼睛，继而就露出一抹迟来的失笑表情。

“对了，我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

“听说你命令春植把摄像头基本都关了？”

郑秀妍拿着餐叉说：“别这么对它。摄像头不是它的眼睛吗？平时只要你不搭理它，它就几乎不会主动说话。那些摄像头算是它感知你的最常用的渠道了。如果有人让你闭上眼睛和嘴巴，你的心情会怎么样？”

“允儿你应该也能理解吧？”林允儿马上又见郑秀妍的视线转来，“其实只需要关掉个别几个地方的监控就行了。而且宋演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啊，对……”她答应着，牙齿咬住下唇，然后也抬起头正色地说，“我同意您的看法。的确，之前我也忽略了这方面的问题，这是我的疏忽。”

听到这番话，郑秀妍面上就微微一笑，此时的笑容有了些先前林允儿在楼上见过的样子。

柔柔的，眼里还带着旁人足以感受得到的赞赏。

在场的任宋演作为剩下的那个人，静静看了一会儿林允儿和郑秀妍的互动，旋即就叹口气说：“春植……刚刚的内容都听到了吧？照着执行吧。”

“是。我知道了。”音响又传出回应。

下一秒，林允儿和郑秀妍转着头，清楚地看到几台摄像头恢复运转，亮起了红色的提示灯。

“很感谢您的帮助，秀妍小姐。”很有人性色彩的一句话紧接着从四周传来。

任宋演莫名哼了一声，说：“你们俩的感情看起来倒是比纯揆和它还要好。它喜欢你，你也喜欢它。”

“毕竟它和我最喜欢的童话书都是同一个名字，我有理由不喜欢吗？”郑秀妍难得开起了玩笑。

林允儿心头刚生出好奇，兜里就骤然响起一阵铃声。

她看看来电显示，是出版社的电话，对任宋演二人晃动手机示意后就起身走向客厅，推开门去了外面的庭院。

“这孩子的手机铃声和你一样呢。”郑秀妍拿起吃完的餐盘和刀叉，放到水池当中。

“这是默认的铃声。”任宋演在她身后稍微无奈地说。

“所以我的意思也只是指，你们俩的取向比较像而已。”郑秀妍转过身来，在任宋演的注目之下，也随意地走进了客厅。

“她的这部手机刚买不久，只是暂时没有设置而已。”

“我怎么感觉你在故意跟我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