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海

回到家，我洗了个澡，氤氲的雾气，使我都看不清浴室的墙砖。我的心很乱，的确很乱。刚才又喝了几口酒，也不能吃药。我只好从冰箱里拎出来一瓶威士忌，倒出一杯喝了下去。祝我早点安睡。

第二天，没有课。成笛缠着我要去教堂门口的广场上喂鸽子。从昨天那家餐厅边经过的时候，我很明显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加快了脚步。

刚到广场附近，就听到有人在唱歌。“易杭，粤语歌！中国人！”她拉着我往广场中央声源的方向跑。“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这声音太熟悉了，我脚下一顿，却被跑得快的成笛拖倒了。

身后那平时不怕人的鸽子，顿时竟飞起了一片。我倒是没什么事，成笛赶忙蹲下查看我有没有伤到。我失策了，我忘记教堂广场这个位置，是游客都会来的地方。

这时那歌声越来越近，只见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关牡林……“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如何能重拾信心……”我对上他的眼睛，不自觉地躲避。后面三个人在拉着小提琴伴奏，想来，应该是丹牙音乐学院的。

那几个人时不时对他投来赞许的目光，的确，关牡林的嗓音过于美，成为演员之前，他是个男团成员。周围很多人在看，他出众的样貌吸引了一大波女孩子的注意力。

我没有把手给他，挣扎着自己爬了起来。我想走，他关掉了麦克风扔给了身后的人，追了过来。“易杭……”成笛在后面喊我。“请给我点时间，我和易杭有话要说。”成笛听完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也没有跟过来。这个没有良心的，她以为是什么浪漫爱情故事呢？

“易杭，至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话说完。”他没有步步紧逼，站在了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听完，你想走就走，我不会拦你。”“关牡林，你为什么一直都那么自私？”我终于转过身，红着眼睛望着他。

他刚要开口，我便什么也不顾地转身往前跑。泪水有些模糊了我的视线，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是船站。我抬头看了看显示屏，现在有一趟船到站了。

我要上船，现在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船快要开走了！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胡子大叔拦在岸上，用丹牙语告诉我等下一趟，不能上船了。我还是往前冲，他以为我没有听懂，又大声呼喊：“goback！goback！……”

我想要跨到甲板上，却不想船在这时已经开始调转方向。想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岸上的人传来阵阵惊呼。我刚踩上甲板，便因失重掉到了海里。

我奋力挣扎，但是海水已呛入口鼻。一瞬间世界安静了，岸上的嘈杂全都不见了。我是会水的，但此时太显无力，大海是如此深不可测。我的大脑已一片空白……

我痛苦地吐出了一口水，一阵咳嗽。整个胸腔都是痛的，鼻子里也都是海水，感觉整个感官都受到了严重侵犯。等到我的视线终于清晰，发现我的手被关牡林握着。他现在的样子，真让我恍然间觉得自己还是在巴图。

他浑身都湿透了，水滴在他脸上一滴一滴淌下，连睫毛都是湿的。成笛扑了过来，紧紧抱着我大哭：“刚才吓死我了……”我用丹牙语跟周围的工作人员说谢谢，结果他们却和我说，是关牡林救了我。

我想伸手擦一下自己的眼泪，手却也是湿的。“Robben？那是Robben吗？……”“Robben！”人群里有几个中国学生，我暗自觉得大事不好，第一反应挡住了脸。想爬起来，却使不上力。

关牡林直接一把把我拽了起来，拖着我就跑。我的衣服刚刚已经湿透了，海边的大风刮得我冷得打颤。后面传来了手机拍照的声音，使我十分惊慌。偷拍都不关声音？你是日本人吗？“放手啊你！”“现在不行！”

我被他拖着，七拐八拐扎进了一条巷子，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我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我的外套是件薄风衣，现在正尴尬地向地上滴着水。头发也紧紧贴在脸上，靴子估计是没法要了。转头望去，我们跑过的地方都有一串深浅不一的水印，我想我现在一定很像一只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