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寺庙溜出来之后，就下起了牛毛细雨。天上乌云密布，一直都不放晴，等顾荣轩和柳月吟回到璎珞客栈的时候，小雨居然变成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个不停。
顾荣轩跟大白一样不怕下雨，却怕打雷闪电。如今外面电闪雷鸣的，他心里害怕却不说出来，躲在茶馆的一脚假惺惺地在安慰大白。
柳月吟见他小脸煞白，忍不住偷笑。
“你俩好好的，我出去买包狗粮就回来。”她朝他们招招手，回了房收拾好再出来的时候，却换了一身青衣男装。
其实买狗粮只是个幌子，柳月吟此行要去拜访的，是对街说书的陈老先生。为此，她还特意砸碎了和樱姐攒钱的小猪罐子，拿走了里面仅剩的家当。
樱姐，你可不要怪我……我倾家荡产，都是为了翻身为你赚大钱啊！
柳月吟双手合十，小声默念了几句“对不起”之后，才将钱揣入怀中。
不知道陈老先生是不是个贪财的人，如果他见钱眼开的话，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柳月吟嘿嘿一笑，打开雨伞就出了门。可等她到了陈老先生的茶馆时，发现观众桌上的茶水点心都所剩不多，可见他的故事也要讲完了。
这几日璎珞茶馆不开张，因而街坊邻居都齐聚于此，小小的茶馆中显得有些拥挤。
不知道他今天讲的是什么段子，居然吸引了这么多人来。
柳月吟在心里思忖着。毕竟她才是亲眼目睹了死亡天书新一句话的人，她不信陈老先生的信息能比她还灵通。
“死亡天书，又有了下文。”收尾之时，陈老先生卖了个关子，顿了一瞬之后，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天生五谷，以养人民。今天雨不止，用伤五谷。如何如何，灵而不幸。杀牲以赛神灵，雨则不止，鸣鼓攻之，朱绿绳萦而胁之。”
他话音一落，茶馆中登时鸦雀无声。少顷，才传来听众席中议论纷纷的声音。
“这是什么奇怪的诗？”
“我也不知道啊……”
“好像是止雨咒。”
柳月吟因为来晚了没地方坐，前排又挤满了人，所以什么也瞧不见。等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个位置踮起脚尖来看的时候，正好听到陈老先生口中念念有词，像个跳大绳的活神仙一样。
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得知了死亡天书的最新版本？这场书开讲了至少也有半个时辰了，难不成在这之前，他便收到了小道消息？
她苦思不得其解，而陈老先生似乎听到了在观众席中有人提到“止雨咒”三个字，不由得啧啧陈赞：“不错，正是止雨咒。”
他命伙计拉开茶馆两旁窗户的帷幔，露出外面雷电交加的天，和挂在栏杆上的朱绿色麻绳。潮湿的风吹进来，茶馆之中百濯香的气味似乎还未褪去。
“死亡天书现出止雨咒，便是预示着天降大雨，不详之事又将发生。”陈老先生指向窗外，抑扬顿挫地说道，“我希望诸位能够在家拿牲畜祭祀或是击鼓奏鸣来赶走霉运，也可以在窗前挂上红绿色的绳子来辟邪……当然这绳索，我们茶馆里就有卖的，五文钱一个，买五送一，送亲戚送朋友都很合适！”
陈老先生不改他以往的推销模式，每次广告植入都很突兀，柳月吟觉得自己的尴尬证都要犯了，但是观众们居然很吃他这一套。
“我要五个！”
“我要十个！”
或许是《死亡天书》的预言太过灵验，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买了起来。看来，是陈老先生比较会设计营销方案，懂得紧跟潮流，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柳月吟站在原地，任由蜂拥的人群将她挤来挤去。
可她想不明白，如果《死亡天书》不是杜撰出来的，那么王二麻子做代笔一事又该作何解释？
不行，她还是得找他问个清楚！
等人潮褪去了，柳月吟尾随陈老先生，进了他后院的书房。
陈老先生以为她是排队买绳索的，摆了摆手跟她说：“我们家的辟邪绳索都是限量的，刚刚都卖完了。如果公子有兴趣的话，下次可以早点来。当然了，我们也是接受现金预定的。”
柳月吟此时女扮男装，刻意压低了声音答道：“好，那我要定二百个。”说罢便将兜里的所有银两丢在了他的面前。
陈老先生本来是靠着椅背而坐的，看到她放下的钱后，身子立刻探了过来，双眼冒光。
柳月吟却在这个时候用双手捂住了置于桌上银两，眼里含笑：“不过，老先生您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才可以。”
陈老先生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敛去了眼中的贪婪之色。他的手随意搭在桌子内侧的一块银两上，掌心微收，似乎是在告诉她，他不缺钱。
柳月吟却还是继续问了下去：“所以死亡天书的故事，是真是假？”
陈老先生转了转眼珠子：“故事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信为真，不信，则为假咯。”
柳月吟蹙眉，显然对他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那先生您……可有亲眼见过那死亡天书？”
陈老先生脸色微变，却不作答。
“您如果从未见过那天书，这些故事又是怎么来的？”
“一个问题已经问过了。”陈老先生却突然起身，“我只是个讲故事的，故事听听就算了。如果你再问的话，东西我就不卖了。”他嘴上这么说，却趁机将她手里的钱都拿了过去。
不卖，她还不想买呢……
柳月吟见他忙于数钱，因而灵机一动，洋装要摔倒的样子，其实却故意碰歪了桌子。陈老先生手中的整块银两滑落至地，她弯腰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块伪造官银。
不知是伪造官银早已流落到市井之中的缘故，还是陈老先生背后指使和害死蔷儿姑娘真正的凶手，根本就是同一批人。
但就在柳月吟低头之际，她绑头发的方巾滑落在地，露出一头秀丽的直发。她伸手去拾，却弄掉了面纱。
抬头之时，陈老先生已经眯起了眼睛。
“柳月吟。”他的嘴角跳起了一个戏谑的弧度，“原来是你。”
柳月吟一听自己被认出来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难怪你问题这么多，原来是想从我嘴里套话啊。我告诉你……没门！”说罢他拍案而起，关门送客。
一个暴雷炸开天际，茶馆的大门在她眼前“嘭”地一声被狠狠关上，还糊了她一脸灰。
怎么能这么倒霉啊？她花钱没买到线索不说，还被人生生赶了出来。
柳月吟心情抑郁，却没想到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她灰溜溜地回了璎珞茶馆时，却发现大门敞开，从里面传来了一个粗旷的男声。柳月吟连忙快步上前，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带着一帮人，围在樱姐四周，一把大刀横在了她的脖颈：
“樱姐，什么时候还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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