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切的解释都连不上，柳月吟只好和顾荣轩马不停蹄地去收集更多的线索。
“你在刑部工作，是不是有可以查案的令牌啥的？”在去客栈的路上，柳月吟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令牌，是不是他们都不能去作案现场？
顾荣轩此时一袭黑衣，正在驾驶马车。听她忽地这么一问，回头之际脸上有些许窘迫。
“我……我只是个小小的狱卒，哪里有朝廷的令牌？”顾荣轩青丝飞扬，整齐地梳于脑后，只留几缕碎发坠于额前，飘忽不定地遮住了他躲闪的眼，“先前替四皇子办案的时候，曾有临时的令牌，而后却被他收了回去。”
他本以为柳月吟要责怪自己的，不料她只是一笑置之，一副“我早就猜到会这样的表情。”
“我就知道。”她奸诈一笑，然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丢到他手上，“一会儿将这个一晃而过即可，他们看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令牌。”说罢她还不忘提醒道，“用完了别忘了还我啊。”
顾荣轩忙着驾车，因而只是会意地将那玉佩收到，心中暗叹柳月吟的机智。
果然，等二人到了客栈大方亮了“令牌”之后，掌柜的立刻赔着笑脸走了过来：“劳烦二位大人快一些”。
你府上的贵客是有多重要？比衙门探案都重要吗？
柳月吟担心他认出自己，因而在嘴上贴了小胡子，此时牵连着她的皮肤都做不出表情来。所以她只是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跟着顾荣轩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见他们过来问话，萧夫人抹了抹眼睛，眼角的妆险些花了。可能是蔷儿姑娘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因此她也没有当初的那种悲愤。
“蔷儿姑娘的遗物，便在这里了。”萧夫人今日穿了一身白底花裙子，衣襟开到锁骨，露了她脖子上的赘肉和金项链。魏晋风流，便是敞胸露怀也无可非议。只是顾荣轩年少，因而看到萧夫人穿着如此随意，还是有些许不自然，“我是蔷儿和锦玉的妈妈，此行来洛阳，是为了送锦玉见一位贵人。不想这一路平安，却在最后出了事。”
柳月吟带上麻布手套，简单翻看了一下，无非是一些女孩子平日里会用的胭脂首饰和衣物，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当日蔷儿姑娘，便是在这间房里遇害的？”顾荣轩和她对视了一瞬，方才问道。
萧夫人打了个喷嚏，连忙解释道自己是花粉过敏。房间里有淡淡花香，柳月吟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想这几日分明阴雨连绵，她的花粉过敏症状应该减轻了才是，怎么来到了客栈反而变得严重了。
“害死蔷儿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疯女人，不知道跟我们什么仇什么怨，官府至今也没有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
疯女人？
顾荣轩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柳月吟睨了他一眼，蹲下身来，侧着脑袋观察房间的地面。
当日蔷儿姑娘出事的时候，她本想要仔细查房的，奈何没有机会。今日过来，一定不能落掉任何线索。
柳月吟心里这样想着，检查得便更是仔细，连胳膊肘被木地板上的细灰蹭脏了也毫不顾忌。
遍寻无果，就在柳月吟快要放弃的时候，却在床底下看到有什么绿莹莹的东西在反着微光。
“这是什么？”她一边问，一边拨开坠落下来的床单，极力伸手去探。
那是一个翠绿色的玉制短笛，大概有一尺之长，质地光滑剔透，上面刻着一颗娇艳的红色花朵。柳月吟的指尖轻轻拂过笛身，察觉到唇口之处少有杂质沉淀，而笛口之处粘连着粉红的唇脂，此时因为雨天潮湿的缘故而浅浅晕开，显得有些黏腻。
柳月吟倏地想起来，当日蔷儿姑娘去世之前，她听到了笛声。
“这是蔷儿生前最喜爱的玉笛。”萧夫人见柳月吟从床下捡起了短笛，顿时百感交集。她又打了个喷嚏，话里带着哭腔。
柳月吟想说什么，然而也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险些把假胡子给吹下来。
顾荣轩见她二人喷嚏连连，此起彼伏的声音仿佛一唱一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所以您此行来洛阳所见的贵客，可是宫里之人？”
萧夫人一愣，脸色微变。
“死亡天书一事，您可有听过？”柳月吟放下竹笛，压低了声音追问道，“我听闻，蔷儿姑娘出事当晚，天书曾预言在洛阳城的东北角会有命案发生。”
“我……死亡天书……”萧夫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她张了张嘴，脸被一个喷嚏憋得通红。然后她颤抖地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使劲塞到了柳月吟手里，“几位大人不要再查了。”
然而柳月吟可是见过司马落英那十锭金子的人，这点小钱她看了根本无动于衷。只是从萧夫人的反应来看，她是相信天书内容的。而之前说书先生却把话说的模棱两可。所以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在说谎？
“天书如今又有了下文，对于这件事，您可知道什么内情？”柳月吟见她神色有异，继续追问，“我们也希望蔷儿姑娘之死能够尽快有个结果，所以还希望您可以配合。”
“天书又有了下文？”萧夫人吸溜了一下鼻子，然后艰难地重复了一句，方才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啊……天书下文，所讲何事？”
柳月吟微微颦眉：“好像是什么止雨咒。”
“没有别的了吗？”
见柳月吟摇头，萧夫人这才长吁一口气：“我能说的，便只有这么多。几位大人若想深究天书之事，恐怕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说罢，就闭门送客。
柳月吟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弃，然而萧夫人却一直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舒服，让他们改日再来。
离开的时候，一个炸雷轰隆隆响起，顾荣轩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在后院树上栖息的鸽子惊得飞起，飒飒的雨声中，柳月吟听到了有悠悠琴声，辗转悱恻。
她顺着琴声寻过去，发现是锦玉姑娘在抚琴，那曲子似乎有点耳熟。
大雨在空气中形成一条条浑浊的线，隔在她们之间。柳月吟只看见锦玉姑娘一身单衣，沉浸在曲中，因而完全没有发觉她逼近的脚步。
古琴的声音低沉婉转，时而清如溅玉，时而颤若龙吟。柳月吟侧耳倾听，只觉得这曲子很是耳熟。不知不觉间，她竟已走到了她的身后。
锦玉姑娘这才发觉自己身后多了一人，琴声戛然而止。
“你……”
“姑娘别怕，我是官府之人。”怕她再尖叫，柳月吟连忙在她说话之前制止了她，“这首歌挺好听的，你可否教教我？”
她纤眉一皱，柳月吟这才发觉，锦玉的双眸在晚上是稀松平常的棕黑色，在白天居然泛着浅浅的蓝绿色，仿佛是两颗绝美的猫眼石。
这样的双眼，绝非汉人所有。
柳月吟不觉一怔，因而没有察觉一把剑早已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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