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别人对我的不好，我三两天就忘，别人对我的好，我有时会记一辈子。无常昨晚救了我，今天我一整天都在盘算是不是该考虑把魂魄还给他。若真是我抢了他夫人的魂魄，那留在我这里确实不合适。虽然心有不甘，可人遇事总得有成长，他是鬼神，我是普通人，或许我不该这样为难他。
“人情债？”海若凑到我旁边，“老话是不是讲‘人情债用肉偿’。”她嘻嘻嘻地坏笑着。
我绝望地看着她，心说这什么逻辑……
“帅吗？”海若眼里跳跃着好奇。
“帅。”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也想欠帅哥人情！”海若一脸花痴。
“欠帅哥人情才可怕吧……都没有个好印象……”她恐怕不知道我欠的是人命啊……
海若听完更激动了：“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帅哥！”
“高……”
“还有呢？”
“吓人。”
“还有呢？”
“没了。”
“没了？”海若一头雾水，“那算什么呀……人家一说都是又高又帅又温柔，到你这儿成了又高又帅又吓人……你这是形容人的词吗。”
当然不是。我不想解释，正心塞，门铃响了。海若叼着零食去开门，快递员言简意赅：“丁灵。”
关上门，海若走回我身边，把一个巨大的购物袋放到桌上：“你的。”
我斜眼去看，不知是什么。打开袋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高档化妆品。
海若的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丁灵，你确定不要给他加个字？”海若拿起一瓶鱼子酱精华，“你才二十四岁，用这个真的合适吗……”
我盯着那些化妆品感到一言难尽，确实惊喜，却忍不住眼热——他终究知道那天碎了我的神仙水我有多肉疼，自然我也好奇，这家伙是不是把别人跟他买命钱拿来赔我化妆品，要么就是把库存的冥币都换成了现金。
“确定不是卫澄泱？”海若开始怀疑，“只有他敢这么砸钱在你身上。”
“你可别胡说！他花钱给我多半是买衣服应付他那些上流社会的相亲仪式，那是他欠我人情。”说完我的眼睛又落回那个大购物袋上，“这些可不是。再说，这点东西估计咱俩加一起三年也用不完，老卫不会这样乱花家里钱。”
海若听后别有深意的笑起来：“哎呀呀，一个是从小到大两小无猜的官二代，一个是出手秒杀群英的土豪。丁大小姐怎么选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个也不选。”我无奈，“是我欠人家人情！你怎么还能牵扯到精彩二选一！”
海若盯着袋子里的各种化妆品蹙眉：“黑绷带、腊梅、兰花水、双萃、大红瓶……这人情债可真是不好还啊！”她忽然又转回了打听八卦模式：“从实招来！什么人认识两天就能送大几万的化妆品到这里！”
我也看着袋子里横七竖八堆成小山五颜六色的盒子蹙眉：“不止认识两天。”
“嗯？让我猜猜……”海若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溜达，“你满身都是他那百年老沉香的味儿，怕不是地铁里遇见的那个大叔？”
我无言以对，毕竟我身上的味道我自己闻不出来，可她说有，就一定有吧。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位被他标榜为“高富帅”的大叔，上周总盯着她睡觉，而且这大叔一点也不好相处，更不叫人放心。比如现在，东西来了，人我没看见，也不知他好不好。
“不好怎么给你赔礼。”一阵熟悉的冰冷从旁侧传来，我还没来得及坐好，他的手已落在我腕上，手指微动是在号脉，果真很像老中医。
我哪敢怠慢，待他摸完脉，拎着袋子回到我屋里，关门前不忘告诉海若：“东西我暂时不能用，也不能给你们，不是我小气，这个恐怕日后还得还给他。我先换衣服洗澡，回头跟你细聊。”说完我关上门，松了口气。
无常捏诀念咒化出一层好看的结界挑眉问：“还？”他用眼神示意我手里的袋子。
我拿出一瓶神仙水：“只这个就够了。”
他撩袍坐在我琴凳上，一副刚正不阿，不准备把送出去的礼往回收的模样。
我哪顾得上这个，赶忙从脖子上摘下被红绳系着的那个小小的金铃铛。昨天我趁机私藏，睡醒后赶紧找了根红绳穿上挂起来，生怕丢了或者被人抢走。现在可以原封不动还给他，至少让我觉得我也不是平白被他救的傻瓜。
“你看看这个。”
他垂眼看着我手心里的铃铛，神色凝重，良久忽然问：“关心我？”
我一时语塞。
“说。”他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音，逼得人无从逃脱。
“我要洗澡了。”说完我开始脱衣服，料想他是不会看的，可他却岿然不动。
我自顾自地脱了毛衣、卫衣、保暖衣，工装裤、保暖裤……再往下我也不敢脱了，还剩小背心和秋裤，感谢北方春天的冷！
“怎么停了？”他问，居然还没走，真是……这也敢看！
我背对着他，将要洗的衣服团在一起。
“你在家洗澡的时候我早看过。”他说，“碍于身份，不好现身。”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他凤眼微扬，像是在等我骂他。
“你看尽人间生死千年，见怪不怪了是吧。”我拿了浴巾、毛巾和干发帽，又想起自己剪短了头发，只好把干发帽扔回去。正回身，他已站在我跟前。
衣柜门开着，我被他堵在两门之间，有点尴尬。
“关心我，不信任别人，所以才把铃铛带在自己身上。”他走上前，伸出手来撑在衣柜隔断上，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一双深眸直抵我眼底，“你知道它多危险。”
我的心又开始胡乱跳了，什么危险不危险，我哪顾得上想，满脑子至今都是欠债还钱的道理。
“人情债那么好还？”他沉声，音色如云，那双凤眼藏着说不明的笑，初看只觉得冷，看久了竟是要陷进去……
我躲开目光：“冷。”说完转身想找件衣服裹，小背心实在抵抗不住他这逼人的气息。
“不是要去洗澡吗。”他提醒道，“也好，你顺便想想，人情债如何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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