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人很像司机师傅，只不过司机师傅看上去大约有三十岁，陈阿姨照片里的小伙子也就二十出头。这让我很疑惑：难不成魂魄也能成长？
“去年夏天，大家不是都喜欢消暑吃大排档吗。有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喝酒喝多了，就第二名那个小伙子酒后吹牛说漏了嘴，让烤串的小哥听出端倪给举报了。公安局去抓人的时候，他开车逃逸，结果车开太快，在一个十字路口钻到大货车底下，当场死亡。你说这是不是罪有应得，非得害人家，到头来自己也没有好下场。”陈阿姨对这件事嗤之以鼻，“所以啊，人不能有害人之心！”
我很同意陈阿姨的话。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仿佛就是这个道理。记得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家里远房亲戚的事，印象最深的是表姑妈说起自己娘家的大哥。论辈分我应该叫表大爷。
表大爷是家中长子，肩负着赡养老人的义务。本是积德行善之举，却因宠溺儿子，纵容小辈欺负祖母。我那个表哥从小骄纵，对奶奶说话语气向来不好，嘴边总是诅咒老人早死，就这样一直长到二十岁。
表哥追求时尚，酷爱摩托车。所有购买摩托配件的钱，都从奶奶那里要，奶奶不给，动辄打骂。一次奶奶生病，表哥偷走了奶奶买药的钱，去购置了新的头盔和护具，回来路上，看见自己奶奶在路边走，于是骑着摩托过去笑道：“老不死的，你可得多活几年帮我养车！”
当时是冬天，天晚得早，老人缓缓往前走，并没搭理他。表哥觉得没面子，又喊了一句：“老不死的，你倒是理我啊！”边说还边轰着摩托车的油门。
这回老人有反应了，缓缓转过脸来，可那哪里是他奶奶的脸，分明是尖嘴猴腮、满脸黄毛的动物样！
表哥吓得从摩托车上摔下来，那人却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蹲到他跟前问：“你叫谁老不死？”见表哥吓得说不出话，又追问他：“你看我像什么？”妖妖邪邪的声音听不出男女，愣是把表哥吓尿了裤子。
表哥那里听说过黄皮子修成精就会下山来问人“你看我像什么”的故事，他坐在地上哀嚎着：“救……救命！救命！”叫声惊动了街坊四邻，等众人跑出来看他时，他已经不识六亲，吓傻了。
后来我听说他回家以后又疯又傻了一阵子，还是表姑妈的大哥托人找了个走马仙给驱邪才清醒，自那终于不敢再为难他奶奶。
也是从那件事，我才知道黄皮子修成精是会下山找人求仙道的。它们逢有缘人就会问那人自己像什么，如果被问的人回答说像人，那黄皮子便会成仙。若回答说像别的，那黄皮子便会一身修为便会化成泡影，再不可能成仙。
现在回想，也许是那黄皮子记恨表哥，缠上了他，他才会那般痴傻。可说到底如果他不在大街上那样羞辱奶奶，就不会有这样的惨剧。
“小丁？”陈阿姨晃了晃我，“你想什么呢？”
“哦，”我收回思绪，给陈阿姨讲了我这远房表哥的故事，陈阿姨听后又说人不可存坏心。我们聊得很投缘，类似的事聊了不少。
晚饭时候，难得一院子的人都在，陈阿姨做饭，我们一起坐在饭桌上。陈阿姨又把凤来的故事讲了一遍，众人听后议论纷纷。
我在意的还是那张照片。回忆今天经历过的一切，我觉得当年的事情也许并不只是陈阿姨说的这些。如果害凤来的人死了，那给他毒药害凤来的人又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害死他，他又为什么出现在了我的幻境中。
再者，虚境中那个司机后来去哪儿了，青灰色的身影是不是他；无常在我身后的时候，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到我们，那力量源自于哪里，他受伤了没有；还有我那个红色的小三角究竟是不是被他钉到地上做了阵，还是干活时候丢了……太多疑惑存于心，让我一时忘了吃饭。
“丁灵？”海若叫我，“想什么呢，饭都凉了。”她边说边给我夹菜。
“哦，谢谢。”我收回思绪故作镇定地叹了口气，“唉……就是觉得世事无常，人心叵测。”
“可不是，要不阴曹地府里怎么会有‘无常’一说，说的就是世事无常，人生无常。”陈阿姨随道。
阴曹地府里的无常……
“丁灵……”风中有他的声音，我痴痴地听着，忍不住思念。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站在一片广阔的湖面上，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灰色纱衣的古代男人，他长长的辫子随风飘动，仙气十足。脚步声踏着水响，我回过头，看见老卫一袭黑色纱衣，负手而立。他本就清瘦，再加上黑色收敛身段，就更显出他官二代才有的贵气。还别说，若让我客观形容，这豪门贵气、笔挺身姿再配上他清秀模样和这样一身纱衣——遗世独立。
不过，想让我夸他除非他把天撑起来。
“老卫，你怎么穿成这样？”我抓起他长长的头发，“这个发型不适合你。”
卫澄泱垂目满眼无奈看着我：“真拿你没办法。”
“啊？”我从他手里拿过半个苹果，具体这半个苹果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没办法？”
“珞羽，你耽误的太久了。”远处那个灰色的身影语气刚硬，“杀了她。”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叫珞羽。”卫澄泱将我拉到身后，“她也不叫苏莠蓉。”
我原本正吃着苹果，听到“苏莠蓉”三个字立刻顿住了。我拉了拉卫澄泱的裙摆：“老卫，什么苏莠蓉？”
正在这时，天空中划来一道红光，老卫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转身间我听见“啪”地一声鞭响。老卫的肩膀微颤，他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什么人！”我气得要死，“什么人打你！”我挣脱出他的怀抱把他拦在身后，愤怒让我觉得浑身血液沸腾。
“哼。”远处那灰衣裳的人冷哼一声，“你舍不得动手，我来。”他说完从身后拔出一把短剑，飞身上天，劈头盖脑朝我们砍来。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