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得救

一开始，那火星子还很小，或许是竹林里的杂草太干，很快，火势蔓延开来。楼下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喊着“着火啦”，就开了后院的门，拿着灭火器和脸盆脚盆去灭火，没一会儿火熄灭了。

段衡看着后院的竹林问旅店老板，“这后面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片林子。”

“有什么用途吗？”

“里面的竹子种的太密，不方便进去，偶尔附近的居民需要用竹子会过来砍几根。政府原本说要把这块地方移平了盖楼的。不过，因为有一定历史了，居委会的很多老代表都不同意。”

段衡点点头，转到旅馆背面，举着手电筒往墙上照了照。墙壁上被火熏出了不少黑烟，原本长着的湿滑苔藓，被火烘干了，隐约露出一块长长的鞋印，像是打滑一样，沿着墙根一路往上。

段衡眯起寒彻的眸子，收了电筒，走进旅馆，“刚才停电的时候，有没有人听见后门有动静？”

“怎么了？发现什么异常了吗？”宋一诺问。

也许是为了将功补过，旅店老板娘连忙凑上来殷勤道，“我好像听见有东西从二楼跳下来，一开始还以为是只猫呢，落地的声音很轻。”

“我知道了。”段衡听完老板娘的话，俊眉深锁，回头对宋一诺说道，“宋医生，将所有人调回来，沉阁在林子里！”

他说完这些，便嗖地一声冲进了后院的竹林中。

“唉！小伙子，你干嘛去啊？林子里有蛇！”老板娘急得大喊。

段衡没有理会身后的叫唤，打着手电迅速朝竹林深处钻去。

从地表长出的扎刺又尖又细，而茂盛的竹叶边缘又极为锋利，没过多久，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就被划出一道道细密的伤口。果然，他的推断没错，林子里有碾压的痕迹，很显然，那个绑匪带着沉阁往这里去了。

没有转移，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们难道是想杀人灭口吗？

想到这里，段衡一瞬间心乱如麻，距离沉阁失踪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不能再耽误，必须现在、立刻、马上找到她！前方的路径像是被开辟过了一般，渐渐的，道路开阔了，一块银色的湖泊出现在眼前。

月色皎洁，湖的中心正不断冒着气泡。层层涟漪荡漾开来，一圈圈，波光粼粼。他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像是停止了呼吸，连鞋也没有脱就直接涉足下了水。

湖水很浅，刚开始才只漫到膝盖，走到湖心时，水面刚好到胸口的位置。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见水底蜷缩着一个小身影。那人的双手和双脚被绑在了一起，正惊恐地瞪着双眼，拼命扑腾挣扎。

她的口中含着一根虎口粗细的竹管，竹管一直通向水面，为她提供了足够多的新鲜氧气。但显然，她实在是太惊慌了，肺里呛了不少水，即便有竹管辅助呼吸，她在水中也十分的艰难。

段衡一把拆掉她口中的竹管，猛地将她从水中往上一拉。

哗——

泠泠湖水自她的头顶瓢泼而下，她像一只湿淋淋的水鬼一样，面目狰狞地朝他扑咬过来，肩上一痛。

段衡眉心紧了紧，却兀自放松了身体，轻轻拍上怀中人的后背，“别怕，是我，我来救你了。”

沉阁以为自己会死，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躺在一个人的肩上，快速地穿梭在一片林子里。有锋利的叶子划过肌肤，惹来阵阵刺痛。她想动一动，可是却没有一点力气，眼皮慢慢套拉下来。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死了，身体被装进了阴冷的冰柜里，手脚都冻到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后来她又梦见自己被解剖了，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中，冰冰凉凉，没有知觉。

力气慢慢回到了身体中，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周围都是水，手脚被绑在身后，动一动，根本无法挣开。她心里慌了，甚至没有意识到口中含了一根可供呼吸的竹管，等她回过神时，竹管已经微微上浮，大量湖水涌入口腔。

是谁？是谁要杀她？

感觉到湖的对岸有人朝自己走来，沉阁一怔，那个人是来了结她性命的吗？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就是咬，也得将他咬死！

口中的竹管被一下抽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将她提出了水面，她浑身激烈的打着颤，双眼已经开始发红，在扑进那人怀里的时候猛地张嘴一咬。

一股腥甜弥漫开来。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稚气的脸，那是年幼时的沉阁。

啊，你就快要到极限了吧……

她说。

呵呵，好像是这样。

沉阁苦笑。

若还能活下来呢？

她问。

今日之仇，来日必当十倍奉还……

记住你说过的话，哈哈哈哈哈……

笑声像梦魇一样一波波袭来，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嗓音自耳畔响起。

“别怕，是我，我来救你了。”

沉阁一怔。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无数萤火虫，那些萤火虫慢慢聚拢，逐渐聚集成一个少年的模样。正当她要看清的时候，一只瘦弱的小手忽然从背后伸来，蒙住了她的眼睛。

谁也救不了你。

她说。

沉阁慢慢笑了，笑容如一朵地狱彼岸盛开的曼陀罗花。

是的，谁也救不了我。

段衡抱着湿淋淋的沉阁回到旅店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怎么样了？”宋一诺问。

“没事，只是呛了水，我已经给他做过简单处理，现在只是睡着了。”段衡冷着一张脸，抱着怀里人径直往楼上走。

“我要给他做一下全面检查。”宋一诺伸手拦住少年的去路，语气笃定。

“滚！”段衡抬起头来，湿湿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和往日不同了。煞白的灯光下，他的左眼竟然由最初的黑色变成了幽暗的墨绿色，周身散发出一种不容抗拒的冷然。

在这样的气压下，强势如宋一诺也不禁下意识地垂下了那只拦路的胳膊，站到了路边。段衡挺直腰背，抱着沉阁朝自己房间走去。快进门之前，他忽然停下脚步，朝楼下喊出了一句重量级的话语。

“如果我没猜错，绑匪和这家店主有关联。医生，你不是很擅长断案吗？相信你一定很快就能抓住歹徒的。”

楼下一片鸦雀无声。

他静静的站了片刻，直到那份缄默被一阵唏嘘打破，才冷冷勾唇，抱着沉阁踏进自己的房间。

怀里的男孩双目紧闭，眼角湿湿的，不知是未干的水印还是泪痕。

段衡端来一盆水，拿热毛巾为沉阁擦了擦脸和脖子，然后将那双被绳索勒出紫印的小手包裹进温暖的毛巾里。过了一会儿，淤痕终于消散，他又如法炮制地为沉阁两只细白的小脚热敷了一下。

等到这些都做完之后，他才发现沉阁身上还穿着那件湿透的棉质睡衣，就连身下的床单都被浸染出了一大朵湿湿的水印。段衡眉头一皱，从自己带来的行李箱内翻出几件衣服，伸手就要为沉阁换上。

指尖触碰到对方领口的那一秒，他倏然一愣，数日前在沉公馆发生的那尴尬一幕忽然跃进脑海。段衡心中一悸，俊脸红了，像是触电一样收回了手。他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心，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余韵。

沉阁的身体好像变得和以往不同了，这种让他脸红的不同，令他有那么一瞬感到恼羞成怒。段衡捂住眼睛，发现自己的脸滚烫滚烫，他心中懊恼，撤了手狠狠地瞪了床上的男孩一眼，刚想转身离去，却又停住了。

片刻之后，旅店里所有取暖器都被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借走，店主有些不情愿，现在已经春末了，马上就快入夏，谁还用得着取暖器？再说了，这么多取暖器一起用，得浪费多少电啊？但是看见那少年凉飕飕的笑容，他又没胆拒绝。

不过没过多久少年就阴沉着一张脸将东西送回来了，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嘁，总算是弄干了，差点烫脱一层皮！

段衡心里窝火的想，还好及时取下了右眼的隐形眼镜，否则就被烫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