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很快举行,阴冷的风伴着小雨,黑压压的一片沉重的空气。
沈暖暖看到了她赶过来的母亲,对着她的父亲又打又骂,责怪他为什么没能照顾好她。
沈暖暖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陪在她母亲旁边的男人,冷静睿智永远都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她母亲眼神里带着疼惜和担忧。
沈暖暖知道,那个男人会一直对她母亲好,这也算是没有辜负她当初选择离开她母亲所付出的勇气。
沈暖暖其实对她的母亲有恨,恨她母亲在决定和她父亲离婚之后还要生下她,恨她母亲从小就给她灌输绝对不能对不起她养父的思想,恨她母亲最终离开了她和她的养父,恨她母亲明明可以和她父亲复婚却选择了跟别人在一起。
沈暖暖的这种恨从八岁的时候开始生根发芽,在心里变成了一场灾难。
看着痛哭流涕对着她父亲打骂的母亲,沈暖暖很想问问她,她有什么脸面责怪那个养育了他们女儿十年的男人。
沈暖暖的母亲生了她,却没有养育她,这是沈暖暖对她母亲最大的恨。
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在沈暖暖死了之后都减轻了不少,毕竟那是她活着时候的事情,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
沈暖暖很想告诉他们,都过去了,她不会怪他们任何一个人。
沈暖暖站在自己的墓碑旁,安静地看着大家争执吵闹,似乎那吵闹争执的中心并不是她,然后看着他们最后渐渐散去。
“你来做什么!”
沈暖暖不愿看着他们离开转过身的时候,突然听到慕柏潮一声怒喝,侧过头看到了那个似弱柳扶风又似古松坚韧的女人,她曾经最最要好的朋友。
宋怀诗冷冷地看了慕柏潮一眼,淡淡道,“暖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恩人,我当然要来。”
“你怎么还有脸来!”慕柏潮亲自去赶人。
沈暖暖探身想去干预,等到与慕柏潮穿身而过才又有了自己死去的意识。思维仍在,她总是容易忘记这个事实,即使她现在正在自己的丧礼上。
宋怀诗挥开慕柏潮的手,不顾一切的阻拦走到沈暖暖的墓碑前,毫不迟疑地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磕头。
这一切都那样严肃,就连慕柏潮都忘了阻止。
宋怀诗起身,摘下自己的墨镜,看着沈暖暖那印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睫毛颤了颤到底是忍住了眼泪。
沈暖暖不仅是她的朋友,还是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恩人,更是成就她之后人生的原因。
“对不起,当年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的身边。”
当年的阴差阳错,造成了之后的遗憾,她远走美国,也是为了逃避自己对沈暖暖的歉意。
没有沈暖暖,就没有她宋怀诗。
“你知不知道,她当年在医院里,总是问我,怀诗呢?怀诗呢?她为什么没有来?就连她也看不起我吗?她总是问着这样的问题,我什么都没办法回答。”
宋怀诗戴上了墨镜,掩盖掉她眼中的愧疚,淡淡道,“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慕柏潮恶狠狠地吼道,“要不是暖暖,你高中就没办法继续读了,哪里还能出国?”
宋怀诗看着慕柏潮,“是的,你说得对,是我对不起她。”
沈暖暖看着宋怀诗对她鞠了一躬之后快速离开,像是在逃难一般。
听到宋怀诗的道歉,沈暖暖觉得释然,其实当初宋怀诗没有做错什么,宋怀诗好不容易得到了出国的机会怎么愿意轻易放弃,只是那个时候她恰好需要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沈暖暖那个时候唯一的女性朋友就是宋怀诗,她唯一能够说话的对象就是宋怀诗,那个时候,她真的无比绝望。
沈暖暖一个人做了药流,差点儿死在厕所,要不是白夜及时赶过来,把她送去医院,她就真的死了。
她那时候的的确确是怪过宋怀诗的,毕竟她帮了宋怀诗不少,宋怀诗高中的学费以及所有的吃的穿的都是她提供的,而她需要宋怀诗的时候,却得到宋怀诗已经飞往异国他乡的消息。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海上飘荡的那段时间,沈暖暖想了很多,把所有的一切都看淡了。人死如灯灭,她死了,这世上关于她的一切都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消失。
所有的爱啊恨啊,其实都会淡的。
她恨过她的母亲,她恨过她的父亲,她恨过殷祈乾,她恨过宋怀诗。有爱才有恨,不然不过是讨厌而已,就像她讨厌她的继母她的姐姐那样。
后来她不恨她的父母了,也不恨宋怀诗了,就连对殷祈乾的恨,也在看到他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时候消散了。
至于林和,沈暖暖觉得对方就是个神经病,而她一时脑抽跟这个神经病搭上了联系。
沈暖暖在墓碑前守了三天,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消散,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将要和这个世界告别,她现在有些焦急,她怕等不到白夜的出现。
白夜或许是这世界上和她最亲近的人,他们是朋友也是家人,是她在最无助时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她在遇到烦心事时倾吐的对象,是承诺她会展开羽翼守护她一辈子的弟弟。
白夜到底还是来了,在她的魂魄接近于虚无的时候。
沈暖暖看得出来白夜赶来得匆忙,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白夜将一束玫瑰放在她的墓前,然后坐在墓碑旁边,挥了挥手让陪着他的人都离开,轻言轻语地和沈暖暖告别,“真是没想到,我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你就出了事。我知道你一直都过得不开心,或许死对你而言也是解脱。”
沈暖暖没有想到白夜会这样说,但也觉得他说得似乎也没错,所有人都为她的过世遗憾难过,而这个男孩子却觉得对她而言是种解脱。
“你这一生就是给自己压力太大,才会让自己不快活。你父母的事情其实你只需要做出最简单的选择,姓慕或者姓叶都好,沈叔叔其实也是这样希望的,不然不会让你回到你母亲身边。殷祈乾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很多人都说,年轻时候谁没爱过几个人渣,而你就是放不开,才让自己过得不开心。”
沈暖暖在白夜旁边坐着,听着白夜絮絮叨叨地和她说话,心里很是认同。
她承认,她的痛苦源于她把事情复杂化。
“下辈子,你随心所欲一点儿吧,别顾及太多了,爱你的人无论你怎么样都会支持你,而对不爱你的人你再怎么迁就委屈也没用。”
沈暖暖一直都知道,白夜跟殷祈乾一样,都早熟得可怕,明明还比她小几个月,却总是能说出让她惊讶的话。
“下辈子如果还遇不到合适的你就别嫁了,我也是你的家人,不用担心晚年无人可依。”
在沈暖暖意识完全消散的时候,白夜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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