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如此君臣

第59章 如此君臣

嘉靖帝正跟朝臣商讨南方蝗灾水患的应对之策，小太监端着盘子进来，将里头金灿灿的一块物事呈上，旁边还有一壶清茶。

诱人的食物香气散开，这些一大早赶着来上朝的臣子们，肚子里都有些反应，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往那盘子上移。

咦？这是什么吃食，竟未见过的。

嘉靖帝是小气之人，偶尔朝政繁重，与众臣连续探讨数个时辰之时，都会赐座并赏赐下茶水点心，慰劳他们这些苦心劳力献计献策的臣子们，是位十分仁爱的君主。

可是今日怎的如此反常，竟然就只有这一口口新鲜吃食，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能眼巴巴瞧着，哪里好意思龙口夺食？

难道是别国进献的天地奇珍？那便说得通了。自然也只有九五之尊的皇上，才有资格受用。

小太监低低禀告几句，嘉靖帝眼神微微一动，执起象牙箸夹起那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

众臣眼睁睁瞧着，从他神情变化中想象这奇珍的美妙滋味，脑海中已经酝酿出无数赞颂文字，只等传扬于世间了。

嘉靖帝看着下头眼巴巴仰头看着自己的臣子，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一挥手，小太监们已经熟门熟路地出去给大臣们搬椅子上茶水点心。

大臣们纷纷落座，看嘉靖帝吃了一口，嘴里津液已生，也拈起面前精美的点心入口。

可是还略有不足。之前心里已经将嘉靖帝吃的那口点心美化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相比之下，面前这些平日里得到一点带回家，就会受到父母妻儿无限惊喜的点心，就显得大失颜色，相形见绌。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入耳，嘉靖帝正往嘴里放的馒头片又停在半空。他扫视一圈这些臣子们摇头晃脑皱眉叹气的神态，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他倚重万分的得力朝臣？怎的，如此，如此，咳。

嘉靖帝用力将脑中浮现的酒囊饭袋四字打退消散，不住安慰自己，这些臣子们真的挺尽心，办事也挺得力的，不能冤枉了他们。

“皇上。”正想着呢，一声洪亮的嗓音响起，吸引了嘉靖帝的注意。

“十三皇叔可有何话说，尽管讲来。”

嘉靖帝以为这位年轻的皇叔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忙将手里的点心放回盘中，微笑等待他说话。

肃王爷看到皇上这颇有些周公吐哺的姿态，略微一愣，心中微讶的同时，也有些隐约的自豪。这就是他们侍奉的君主，勤谨宽仁，礼贤下士，一代明君！

“皇上，臣想问，您所用之物为何，怎的未曾见识过。是番邦进贡之物吗？滋味如何？也与我等诉说一二，叫我等开开眼界。”

嘉靖帝目瞪口呆地看着侃侃而谈的肃王爷，刚刚被打散的四个字隐约又要浮现脑海，被他费力克制住了。

荣丞相手捻三缕长须，含笑点头。

“正是。我大明朝天威赫赫，四海臣服，番邦边国无不来朝，献上珍稀瑰宝，以飨我主，此乃盛事，宜当宣扬天下，振奋我大明朝民心，岂非快哉！”

“丞相所言正是！振奋民心，扬我天威！”

“振奋民心，扬我天威！”

嘉靖帝脸色有些沉凝下来，冷眼看着下头喧嚣起哄的臣子，嘴角隐隐抽动，咬牙嚼着按捺不住的四个字“酒囊饭袋”！

“皇上您说什么？”

肃王爷站得近，最先留意到他嘴唇的蠕动，忙大声询问一句。

朝臣们马上安静下来，屏气凝神准备聆听皇上的御音。皇上文采那也是出众的，只是登基之后，政务繁忙，倡导精简言辞，这才日益沉默寡言，开口必切中要点，犀利简练。今日若是能重见皇上的惊艳文章，那便是吃不着山珍海味，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嘉靖帝咬牙，冷冷看着下头人模人样的臣子，不住劝诫自己，不能发怒。有道是法不责众，他总不能将这群混蛋全部罢免了吧？

穆连喜进来的时候，正赶上满殿寂静之时。他诧异地将手中的托盘往皇上跟前一放，疑惑地又扫一眼下头的群臣，被突然响起的整齐抽气声惊得差点打翻了托盘！

幸好他手脚伶俐，反应迅速地将托盘稳住了，心有余悸地回头幽怨看一眼一惊一乍的大臣们，还没腹诽呢，就被一道道火热的闪亮目光给惊得心头重重跳起来！

“皇，皇上，慕容小主特意给您准备的早膳，您忙一早上了，趁热用些吧。”

穆连喜打个磕巴，放低声音劝着嘉靖帝，奈何殿中落针可闻，因而他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众臣耳中。

肃王爷眉头一挑，上前一步，仔细盯着那盘子里头香气四溢，金灿灿诱人无比的点心。

“你说，这是嫔妃亲手所做的吃食？”

穆连喜被他突然逾矩近前吓了一跳，瞟一眼嘉靖帝不辨喜怒的神色，小心回答着。

“啊，是。是慕容小主今早做来与太后娘娘共用的早饭，奴才恰好过去撞见，眼馋讨了一块来尝，只觉得滋味美妙无比。太后娘娘用得好，就吩咐小主原样给皇上也准备一份。奴才从头到尾亲眼见小主烹制出来的，皇上尽可放心食用。”

当着群臣的面，穆连喜稍微收敛一些，没敢把太后用饭并跟慕容馨月斗嘴的详细情形，一一学给皇上听。还是等下朝之后，单独说给皇上解闷吧。

肃王爷挑眉看看沉默不语的嘉靖帝，爽朗一笑。

“皇上，做叔叔的想尝一尝侄儿媳妇亲手做的点心，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啊？”

嘉靖帝本就跟这个年纪相仿的皇叔一起长大，私下里更是相处轻松，登基前争储多年，这位皇叔可是明里暗里鼎力相助，登基后也对他忠心耿耿，誓死效忠，是难得跟他保留几分朋友之谊，肯对他说真话的人。

嘉靖帝很珍惜这个人，因而对他也多有包容。肃王爷倒没有恃宠而骄，而是回报给他足够的忠心以及真心，君臣相得，自是一段佳话。

慕容锐眼神一闪，许久才回过神来。

穆连喜方才所说，是慕容小主？

他们慕容家的女子，能在皇上太后面前有如此脸面的，他为何想不起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