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虐童疑云

2个月前 作者: 刚雪印
第3章 虐童疑云

第3章 虐童疑云

人们总是合法地让自己陷入困境,这样他们就会合法地被拯救。

——罗伯特·弗罗斯特

第六节 连环失踪

次日早会。

专案组专门讨论韩印的分析报告。由于这相当于对案件性质的最终定性,所以包括局长武成强等市局有关领导都悉数到会。

不出所料,报告刚读到一半,胡智国和付长林等人已经按捺不住打断韩印,对报告的客观性提出强烈质疑。叶曦忍着气提议让韩印先把报告读完,而韩印也耐着性子对所质疑的问题逐一做出解释。但由于情感上拒绝接受,胡智国等人一时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会场气氛陷入胶着。

此时,突然一位警员闯进会议室,径直奔向局长,在其耳边低语了一阵子。听着这位警员——局长秘书的汇报,局长逐渐皱紧了眉头,表情也随之越发地严肃起来。末了,他握紧拳头,用力敲了两下桌子,急促地说道:“都静一下,我说个事。今天一大早,住在本市南陵区红旗街道周边的十几位外来务工人员聚集到市政府,投诉咱们公安局歧视外来务工人员,消极办案。具体是因为自去年3月以来,红旗街道陆续出现多起儿童失踪事件,街道派出所以及南陵分局刑警队在接到报案后,并未给予足够重视,导致至今已经出现6起儿童失踪事件。失踪孩子年龄最小的只有9岁,最大的16岁,最早出现失踪案件的是去年3月,最近的一起案件就在昨天下午。市委已经批复,责令市局立即着手对失踪者进行搜救。胡局、小叶,还有韩印老师,你们随我去市局了解案情,其余人员立即赶往南陵分局待命,等待进一步的任务部署!”

十几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昨天傍晚7点左右,在红旗西街菜市场经营水果摊儿的王成、宋娟两口子,拖着疲惫的身子收摊儿回家。想着马上就能在自家那温暖的小屋里吃上热乎乎的晚饭,想着女儿那张可爱的笑脸,王成身上的疲惫褪去了大半。

可是走到家门口,门是锁着的,屋内漆黑一片。王成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传出一股寒气,没有动过火的迹象,饭锅是凉的,女儿的书包也不在家里。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紧和老婆到周围的邻居家打听,但邻居们都说没看到孩子,建议他们到学校找找。

王成两口子跑到女儿就读的学校,校内早已是人去楼空。向值班人员打听到女儿班主任的电话,打过去,结果班主任说看到孩子4点多钟放学后一个人走了,还说他家孩子好像不太愿意和同学交流,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孩子刚从农村转来才一个多月,本身性格也属于慢热的,一时与同学缺乏交流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时间长了和同学的关系自然会亲近的。两口子先前还觉得这样也不错,孩子放学后总能直接回家,不会在外面贪玩。可这会儿女儿一个人能到哪儿去呢?

王成两口子彻底慌了神,沿着红旗街道的主街自西向东一路高喊着女儿的名字,几个好心的邻居也出来一起帮助寻找。可是找了一大圈,也没看到女儿的影子,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到派出所报案寻求警察的帮助。

接警的民警一听孩子已经16岁了,而且仅仅不见了几个小时而已,便劝二人再到亲戚朋友家和孩子同学那儿仔细找找,也许孩子只是一时贪玩忘了回家。王成百般央求,但民警仍表示拒绝出警,两口子一时着急,竟双双跪到地上给民警磕起头来。

这一幕被昨夜值班的派出所所长看到了,都是为人父母的,很能体谅父母丢了孩子的焦急心情,于是便派出全部在岗警员,在整个红旗街道范围内搜索孩子的身影。一直找到下半夜,仍未找到孩子。派出所只能表示无奈,劝王成两口子先回家等等看,说不定孩子留宿到同学家了,明天一早便能回来。

王成两口子怎么可能安心回家干等着,他们早就听说红旗街在不长时间内连续丢了好几个孩子的事,担心女儿会和那些孩子一样,就此莫明其妙地消失了。又担心派出所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搜寻动作,便在邻居的帮助下,连夜找到其他丟孩子的家长,提议几家联合起来,到市政府投诉公安局。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来到政府办公大楼正门口,嚷着要见市长。守卫人员告诉他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到信访办去反映,但他们不肯,便硬要往里闯,结果与守卫人员起了冲突。正好市长车队经过,市长下车了解了具体情况,当即指示秘书把电话挂到市公安局,责令市公安局方面马上接手案件。孩子的事是大事,市长强调无论手上有什么案子都要先放下,集中警力一定要把孩子找到。

市里把电话打到市局局长办公室,局长在分局开会,是秘书接的电话,这便有了刚刚秘书冒冒失失闯进会场的那一幕。

局长一番命令之后,迅速撤离会场,叶曦和韩印以及胡智国紧随其后。只用了几分钟时间,他们便从分局赶到市局,失踪孩子的十几位双亲已经等在市局会议室。

局长也是老资格刑侦人员出身,他心里很清楚,年龄由9岁跨度到16岁的儿童失踪案件,绝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拐卖儿童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在红旗街道隐藏着一名连环虐杀儿童的杀手。而如今距离首起案件,时间跨度差不多已经有一年,前几个孩子也许已惨遭不幸。目前最紧要的就是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案子破获,赶得及,也许昨天下午失踪的孩子还有活命的机会。

来到市局会议室,顾不得寒暄,局长便招呼孩子家长赶紧将各自孩子的失踪情况,逐一详细地介绍一遍。

所有失踪的孩子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弟:

最早失踪的是个女孩,叫刘小花,9岁,就读于本市第三小学二年级,于2011年3月16日15点左右离开学校后失踪。女孩父母在一家家具厂打工,一家三口租住在红旗东街2路汽车终点站以北的棚户区。

2号失踪孩子,男孩,12岁,就读于本市东街小学,于2011年10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离开家后失踪,失踪时脚上穿的是一双拖鞋。孩子父母在木材厂打工,一家三口租住在红旗东街南部的棚户区。

3号失踪孩子,男孩,10岁,就读于本市第二小学三年级,于2011年12月11日上午9点左右送弟弟去幼儿园后一直未归。他的父母是油漆工,全家也租住在红旗东街南部的棚户区。

4号失踪孩子,男孩,16岁,就读于东街中学三年级,于2011年12月31日13点左右,在向家人说“我出去玩一会儿”后,就再也没有回家。他随母亲在本地投奔亲戚,居住在红旗东街2路汽车终点站以南一家叫作“朋友”的网吧附近。

5号失踪孩子,男孩,年龄10岁,就读于本市第二小学三年级,于2012年1月7日早晨7点左右,离开家里去附近网吧玩一直未归。他与父母也租住在红旗东街南部的棚户区。

最后一位失踪的是个女孩,叫王虹,年龄16岁,就读于西街中学二年级,于昨日下午4点放学后失踪。据女孩父母说,他们夫妻在红旗西街做生意好多年了,租住在西街市场附近的棚户区。他们先前一直把孩子寄养在老家的外婆家,直到年初外婆去世,才把小孩接过来一起生活。孩子原来长年生活在偏僻农村,营养跟不上,所以长得特别瘦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两三岁,而且初到大城市,思想特别单纯,怕她学习跟不上,父母便让她留了一年的级,所以现在还在读初二。

……

家长们还激愤地反映:首起孩子失踪,红旗街道派出所接到报案,经过一系列寻找无果后,案子便一直悬着,没有对家属有任何交代。而2号、3号、4号、5号失踪案件,经过了解,几个失踪的孩子都喜欢上网和打游戏,由此派出所和分局刑警队方面认定,几个男孩可能因沉迷网络自愿离家出走或者是去外地见网友了,故只简单备了个案,便让孩子家长回去等消息。而最后失踪的王虹,由于失踪还未到24小时,故也不予立案。

这是明显的失职行为,几位家长讲述过后,局长代表市局向各位家长真诚致歉,并表示一定会对相关人员和部门进行严肃处理,承诺立即部署警力对案件展开调查。又经过再三安抚之后,局长安排专车将几位家长送回各自家中等待消息。韩印本想提议将王虹的父母单独留下问话,可又担心其他家长有想法,便暂时作罢。

与此同时,技术科送来红旗街道区域地图,将与案件有关的各个方位都标记清楚。另外,南陵分局刑警队方面的负责人以及红旗街道派出所所长,已被勒令以最快速度赶到市局。

孩子家长被送走不久,两位负责人便赶到了。他们俩此时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都低着头,喘着粗气,唯唯诺诺地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挨批。

局长暴跳如雷,指着桌上的案情记录,咆哮着说:“原本这些东西应该由你们来告诉我,结果现在是人家失踪者家属亲自找上门来,还闹到了市委。我看,你们身上这身‘皮’是穿够了!”

“其实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所长忍不住为派出所方面辩解,“每次接到报案,所里都会派出一定的警力协助查找。就拿昨天的案子来说,虽然不够立案条件,所里也出动了值班民警帮着找了大半夜。”

“是是是,红旗街道的情况我也有些了解。那里聚集的大部分是外来务工人员,流动性很大,各个家庭的情况也非常复杂。孩子离家出走、跑出去玩几天又回来的事真是层出不穷。所以我们一直都没往恶性案件方面去想。”分局刑警队负责人接下所长的话,为自己这方开脱着。

“你们没往那方面想?结果呢?到底是你们没敢想,还是懒得想?先不跟你们废话了,等案子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局长瞪着眼睛说,“说说吧,你们都掌握什么情况?”

所长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吐出口气说:“我们了解到,除最早的和刚刚失踪的女孩,其余的孩子都经常出入红旗东街2路汽车终点站附近的两家网吧和游戏厅。我们去那儿调查过,有些人对那几个孩子有点儿印象,说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去玩的,没看见和什么人一起,至于失踪当日,没有人注意他们去没去网吧和游戏厅。”所长顿了顿,接着说,“整个红旗街道区域的树林、湖泊、公园等隐蔽的地方,我们昨夜都找过了,还未发现最近失踪的女孩尸体,今天早上也无此类报案。”

“您肯定昨晚失踪的女孩从不上网吧和游戏厅玩吗?”韩印突然插话问道。

所长对韩印不熟悉,他瞟了一眼局长,又使劲瞅了瞅韩印,好像有点儿不太爱搭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张生面孔。叶曦看在眼里,赶忙介绍韩印的身份,所长这才端正了态度说:“对。他父母说孩子从来不上网,而且昨晚我们也拿着那女孩的照片到东街和西街几个网吧和游戏厅问过了,包括老板和一些常客都表示从来没看到女孩去过。”

“区域内有过猥亵、偷窥、性骚扰的报案吗?”韩印接着问。

“有过几起,都是轻微的,嫌疑人拘留几天教育教育就放了,不过针对孩子的从没出现过。”所长回答了韩印的问题,又对着局长补充说,“对了,还有个情况。第二个孩子失踪后的第三天,孩子父母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声称是他绑架了孩子,让他们准备一万块钱,在当天傍晚放到孩子上学的学校门口的垃圾箱里。我们获取了这个信息,在交赎金的地点布置了警力,但并没有人来取钱。至于那个电话,我们查到是从火车站一个公用电话中打出的。”

听了所长的介绍,韩印低头思索了一阵,对所长说:“能不能麻烦您把区域内性骚扰案件的嫌疑人名单整理一份给我,还有,前科犯名单也麻烦您给我一份?”

“这个没问题,我现在就安排人整理。”所长跟着又强调一句,“不过前科犯名单可能不会全面,红旗街外来人口流动非常大,外地前科犯的信息很难落实。”

“那就尽量整理吧!”局长憋着气说。

在对各方信息有了充分了解之后,局长综合在座几位的建议做出如下部署:1.立即在女孩日常活动区域展开调查,争取能够确定女孩失踪的地点。2.寻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证人。3.围绕全区进行地毯式排查,重点以出租屋和单独居住的居民为主。4.逐一排查区域内有过性骚扰记录的嫌疑人以及前科人员。

第七节 猥亵少女

按照局长的指示,各方警力迅速展开行动,叶曦驱车载着韩印先实地考察了案情当中提到的一些方位,接着便赶往最后失踪的小女孩家。当然这是韩印要求的,他需要更多地了解王虹的情况,因为在他的分析中,更倾向于最后这起失踪案是一起独立案件,与前面五起案件无关。

叶曦问韩印判断的依据。韩印的解释是:其一,就目前的案情看,第二起至第五起案件中失踪的孩子,很可能都是在红旗东街2路汽车终点站附近的网吧和游戏厅中被诱拐的,表明那个区域是凶手熟悉的,对他来说是比较舒适的作案区域。另外也体现了他诱拐目标的标准,主要集中在沉迷网络和游戏的一部分孩子身上,可能是他和这部分孩子比较易交流,也易于诱惑。而最后是失踪的女孩,她既不上网吧和玩游戏,日常活动的区域也主要是在红旗西街她就读的学校和居住地之间,地图上显示这个区域距离凶手作案舒适区域有一公里左右。凶手在自己熟悉的区域接连作案,屡屡得手却从未被警察逮到,所以他是不会轻易离开这个区域作案的。

其二,2号至5号案件中,凶手作案的时间是集中在周六和周日这两天,应该是这个时间段对他来说可选择的空间更大,符合他标准的目标比较容易找到。而昨天是周四,与他习惯的作案时间并不相符。

其三,被害人性别不符。凶手在2号到5号连续四起作案中选择的被害人都是男孩,这意味着男性孩童才是他想要的。韩印解释到这里的时候,叶曦立即提出质疑,凶手首起作案选择的目标也是女孩,这又怎么解释?其实这并不难解释,在某些连环杀人案中,凶手首起作案的目标大多是“机遇型”的,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本案中,很可能那个时候,凶手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他对小女孩施以暴力之后,发现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所以他遵从自己内心的感受,把目标转移到男孩身上。事实也表明,他在男孩身上得到了完全的宣泄和释放,所以他是不会再回过头寻找女性目标的。就好像一个吸毒成瘾的人,他先后尝试过摇头丸、大麻、冰毒,直至白粉,尤其当他吸食过纯度精良的白粉之后,先前的那些东西就再也无法满足他的毒瘾了。

凶手违背上面所提到的某一种习惯是可能的,但是同时违背三种习惯的概率很低,所以韩印认为最后一个女孩失踪案,应该与前五起案件没有关联。这就需要韩印尽可能地深入了解王虹以及她父母的情况,找出她失踪的动机,从而制定出相应的调查策略。

目前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宽裕,依照统计:被诱拐之后遭到谋杀的孩子当中,在1小时内被杀害的占44%,在3小时内被杀害的占74%,在24小时内被杀害的高达91%以上。也就是说,在诱拐发生的24小时之后,几乎所有孩子都被杀害了。现在是上午10点,留给韩印的时间只有六七个小时,形势非常严峻。

红旗街是J市南郊的一个城乡集合地,聚集居住了大量外来务工人员,街道被一条主干道划分成东西两大区域。主干道中间有一个丁字路口,路口往东称为红旗东街,往西便是红旗西街。围绕这条主干道,周围分布的几乎都是老旧低矮的楼房以及大量的棚户房,是整个城市棚户房分布最为密集的一个区域。

叶曦驾驶汽车由红旗东街高速经过丁字路口进入西街,五分钟之后在一个岔路口右转,行驶不远再拐进一条小巷。这里是一片平房聚集区,王虹的家便在其中。

韩印和叶曦走到王虹家门口,正见王虹的母亲宋娟扑向丈夫王成的怀中,泪眼婆娑,惴惴地问:“孩子找到了吗?”

王成显然刚刚又出去找了一圈女儿,面对妻子祈盼的目光,忍着眼泪,无声地摇头。宋娟即刻瘫倒在地,“哇”的一声哭叫起来。

两人赶忙过去,帮王成把妻子扶到床边坐下。

孩子的父母是北方人,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由于相较于其他家长,他们的孩子是最晚失踪的,所以情绪也格外激动。看见妻子不断抽泣着,王成也受到感染,蹲到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韩印俯身把他拉了起来,使劲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我能理解您二位的心情,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们要相信我们警方,一定会帮你们找到孩子。但这需要二位的配合,我希望你们能马上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听我的提问好吗?”

见孩子的父母瘪着嘴,忍着泪,用力点点头后,韩印抓紧时间问道:“孩子的警惕性怎么样?”

“应该可以,俺们天天叮嘱她不准跟陌生人搭话,要小心人贩子。”

“你们最近与人结过怨吗?”

“俺们都是老实人,又是外地的,从来不敢惹事,在市场里以及和周围邻居相处得都特别好。”

“你能保证?”

“俺保证!”

“在本地,你们有没有亲戚?”

“没有。”

“你们家周围的邻居有没有对孩子特别热情的,总喜欢带着孩子玩的?”

“他们都挺喜欢俺家闺女。俺闺女可懂事了,平常又能收拾家,又会做饭。我和她妈整天做买卖,晚上收摊儿很晚,孩子总是把饭做好了等我们回来吃。昨晚俺们回来,没看到孩子,就觉得要出事,没承想孩子真没了……”

“周围的邻居有没有单身居住、年龄偏大一点儿的男人?”

“有一个孤老头子,住在东面把头那间房子里,是在市场卖烤地瓜的。不过,昨天下午俺看见他一直在市场里,还是跟俺们一起收摊儿回来的。”

“再没了吗?好好想想,单身、年龄稍小的也没有吗?”

“真没有了。俺们这块儿住的大多是夫妻俩或者兄弟姐妹一起做买卖的,单身的很少。”

“学校附近呢?孩子有没有说过认识什么人?”

“孩子才从农村转过来,和那些同学都不熟,也没说过最近认识什么人。”

……

韩印一口气问了多个问题,基本上都是孩子父亲来答,偶尔母亲也补充两句,但并没有带来韩印想要的答案。

“女孩虽然年满16岁,但长得偏小,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初到大城市。思想单纯、行为幼稚、缺少同龄朋友!”韩印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些担心这是一起猥亵虐童案。

从孩子父母那儿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韩印只能靠自己了,他开始里外打量这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

小平房分里外间,外间是一条过道,很窄,放着简易的炉子和炊具,应该是做饭用的。里间竖排摆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小床的床头边,杵着一个破旧的小柜子,这也许就是孩子写字和做作业的桌子。上面擦得干干净净,几本漫画书码放整齐地摆在桌边。

韩印在小床周围转悠着,嘴里神神道道、断断续续地念着:“一定是你认识的人……他关心你……带着你玩……给你好吃的……送你礼物……你叫他叔叔……或者爷爷……他有时会拉拉你的手……拍拍你的肩膀……高兴时还会抱抱你……你觉得很亲切……很温暖……”

韩印坐到床边,随手翻起孩子的漫画书。书很旧,页面里有的地方有黑乎乎的污垢,有的地方被画笔涂得乱七八糟。能够把书码放如此整齐的孩子,是不会把书里面弄这么脏的。这显然不是孩子的书。

“这书是哪儿来的?”韩印扬扬手中的一本漫画书问。

夫妻俩双双摇头:“不知道,可能是跟同学借的吧?孩子拿这些书可金贵了,看了一遍又一遍的。”

“借的?”韩印放下书,眼睛仍然停留在书上思索着。

他站起身,觉得脚后跟碰到床下面的什么东西了,发出一阵乒乓乱响。他赶紧俯下身子,撩起挡住床边的床单,看到几只散落在方便袋中的饮料罐。

“呃,孩子很懂事,在街边捡到饮料罐就会带回来,攒多了就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王成解释道。

“布满污垢的漫画书”“饮料罐子”“废品收购站”……韩印一个激灵,急切地问:“废品收购点在哪儿?经营人年纪多大?是单独居住吗?”

见韩印的模样,王成紧张起来,嘴唇哆嗦地说:“距离咱这三条街,是个老头子,就住在收购站院中的平房里,好像就,就他一个人住。我,我刚刚还去他那儿问过,他说没看见孩子。”

“糟了!但愿他没被惊着!”韩印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嚷道:“快!带路……”

废品收购站。

一辆警车疾驰而至,车刚停稳,韩印和叶曦还有孩子父亲便冲下车来,直奔小院中的平房而来。

应着急促的敲门声,一个60多岁模样的老大爷打开门出现在门口。大爷面相和善,衣着朴素整洁,看上去如邻家爷爷般慈祥。

眼见众人,他和气地问道:“你们找谁?是有废品要卖吗?”

这么略一照面,叶曦下意识刹住了身子,神色犹豫起来。与她一样,女孩的父亲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位长者会是个衣冠禽兽。但反过来想,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三个人堵在门口,老者却能够表现出气定神闲,这不反常吗?

韩印未像二人般犹疑,顾不得敬老——这样的老人也不值得尊敬,他一巴掌拨开老人身子,闯进屋内。

房内的格局和失踪女孩家租住的房子差不多,也分里外间,但较之要大些。外间很简单,有砖砌的炉子、碗柜,还堆放着一些杂物。里间的家当也不多,窗边一张单人床,对面是一张矮桌子,上面摆着一台很小的电视机,正冲门口有一个旧式衣柜,又高又宽,看起来像是一个“老物件”,可能是老人收废品时淘到的。

里外间基本一目了然,当然除了衣柜,也唯有衣柜可以藏人。孩子会在衣柜里吗?她还活着吗?

韩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屏住呼吸,盯着衣柜。而屋主老人此刻面色涨红,气息加快,身子不经意地微抖起来。见此光景,韩印几乎可以肯定孩子必然藏在柜中,怕只怕生命已逝,只留下一具尸体。

“孩子你千万要活着!”韩印在心中默默祈祷,双手颤巍巍地握住柜子把手,猛地拽开。

——这一瞬间,永世难忘!若是梦魇该有多好?一个孩子,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正值花季,为何要遭如此之难!人世间还有什么样的恶,能甚过此恶!

小女孩王虹一丝不挂,赤身裸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蜷缩着仰面躺于柜中。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圆鼓鼓地睁着,脸肿得不成样子,嘴上被塑胶带封着。女孩双手双脚被塑胶带紧紧捆住,下体红红的,有血迹黏在大腿两侧。

嘴是被封住的,意味着她还……

韩印身子一震,一瞬间几乎扑到女孩身上,猛地撕开胶带。小女孩眼球转动了一下,微微吐出气息……“活着,还活着,孩子还活着。”韩印惊喜地回头冲叶曦和孩子父亲说道。

父亲带着一声哀号扑到女儿身旁,这摸摸、那摸摸,好像怕孩子冻着似的,进而用自己整个身子护住女儿,干张着嘴,已发不出声音。

趁着空隙,叶曦掏出手机,向上级做了汇报。

突然,孩子父亲回过神来,发疯般扑向呆立在门边的罪魁祸首:“你这个畜生!我掐死你!掐死你!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孩子父亲将老人扑倒,狠狠地扼住脖颈。叶曦赶紧过去,欲将两人拽开。三个人搅在一起,屋内乱作一团。

韩印则脱掉外套盖到小女孩身上,爱怜地凝视片刻,转身自顾自向室外走去。

一阵警笛乱作,大批警员赶到,120急救车赶到,小女孩被医护人员抬到急救车上,犯人被押上警车……小院里进进出出,杂乱异常。

而这一切仿佛跟韩印没有任何关系,周围的一切也好像都不存在。此刻,在韩印的世界里,只有他和柜子中的小女孩。他呆呆地站在小院中央,失神地望向院门口,仿佛看到小女孩手里拎着一袋子易拉罐活蹦乱跳出现的模样。韩印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他最清楚,孩子再也回不到那个天真烂漫的时刻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印觉得外套回到了自己身上。他转头,看到了叶曦。

叶曦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走吧,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咱们。”

韩印默然点头,机械地跟随叶曦上了车。

第八节 虐童恶鬼

一路恍惚,叶曦将车子开到虐童案临时指挥所——南陵区分局。

车子熄火,叶曦拉开车门,见韩印仍然一动不动呆呆地坐着,知道他的情绪还没有缓和下来,便又关上车门,陪他静静地坐在车里。

过了一会儿,韩印缓过神来,长舒一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对于我的专业来说这种案例并不少见,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碰到,心里有些缓不过劲儿!”

“是啊!你说这人怎么能狠得下心对孩子做那样的事啊!”叶曦深有感触地点头说道,“别说你,我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刑警,今天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案子。不过能这么快破案,还真让我长了些见识,说说在这件案子上你的思路吧,也让我学习学习。”

“你别这样说,其实论实践经验我比你差多了,只是案子恰巧与我的专业有关,所以要显得比你这样的一线刑警多些经验。”韩印知道叶曦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快点儿将情绪平复下来,便挤出一丝笑容说,“你要是真想听,那我就说说。”

“关于青少年、儿童失踪案,不外乎四种动机:拐卖、绑架、报复家长、强奸。在这起案子中,孩子年龄偏大,首先可以剔除拐卖;再一个孩子家庭条件一般,绑架也可以排除;而从女孩父母的人品以及他们与周围人群的相处情况看,报复一说也可以排除;剩下的便是强奸,鉴于小女孩的外在条件,我觉得凶手可能是有恋童癖好的人。”

“恋童癖者皆为男性,变态癖好主要是由于后天心理发展不正常造成的,侵害对象年龄从三五岁到十六七岁的都有,侵害对象有的只针对男童,有的只针对女童,也有的不分性别。侵害对象为男童的多为同性恋,年龄结构在青壮年左右。他们有的是因为童年时期也曾被男性猥亵或者鸡奸,成年后带着报复和寻求快感的心理,便成为恋童癖者;有的是因为社会压力大,所处环境复杂,对成年人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感到厌倦恐惧,进而想寻求简单安全的交往,便会把兴趣转化到单纯的孩子身上;有的是因为社会地位低下,家庭关系不和睦,反复遭受妻子和其他成年女性的侮辱,这种人要么对成年女性愤恨至极,要么便厌恶无比,从而把兴趣转到男性身上,但由于很难找到合适的男伴,进而对儿童施暴;还有的跟上一点差不多,本身是同性恋,但所处环境无合适的伴侣,便以男童代替……还有很多情形,就不详细说了。”

“重点要说的是侵犯女童的恋童癖者的侧写。这种案例,受害人要么年龄偏小,要么思想幼稚,易于哄骗和恐吓。而犯罪人多为智能发育迟滞、慢性酒精中毒、残废、年老者等,其中尤以中老年单身男性居多。他们接触正常成年女性的机会较少,或者无法受到青睐,又或者因为性功能障碍无法正常性交,故将满足性欲的对象转向年幼女童。刚开始出发点可能还在于满足正常性需求,一旦在年幼女童身上体会到快感,便会形成一种惯性,长此以往,对成年女性也会失去兴趣。他们的猎取目标的范围,多在自己熟悉的区域,如邻居、朋友、亲戚,以及日常能够接触到的女童。”

“所有恋童癖者的伎俩,无非是初时允诺给孩子某些好处,骗取孩子信任,对孩子性器官进行窥视和抚摸,从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随着接触的次数增多,心理满足便会演变成生理满足,即出现性交要求。”

“那么回到案子:外表稚嫩、心思单纯的小女孩失踪,对应犯罪人很可能是一个中年以上的男子。他单身,有单独住所,与小女孩有交往,是小女孩熟悉的人,会带小女孩玩,送她礼物,经常出没在小女孩日常活动的区域。当然有一点是我尤为担心的,那就是有些恋童癖具有畸变的暴力倾向,我们称之为攻击型的恋童癖者。他们由于各种原因而存在一种攻击心理,想借助于折磨儿童而发泄出来。他们往往会用各种险恶的手段来糟蹋儿童器官,甚至残忍杀害儿童,虐待儿童尸体,等等。我特别担心小女孩会遇到这种人,好在先前她的尸体还未出现,我便怀着一丝希望,希望犯罪人有理智,不要把强奸演变成杀人,或者迟点儿下杀手。因为对更多的恋童癖者来说,他们没有杀人能力,当受害人突然反抗,表示要告诉父母时,他们往往无所适从,只是本能地把孩子绑起来,限制他的自由,然后才会去考虑如何处置。也许最后他们会决定杀死孩子,但这个考虑会有一个时间长短问题,不过一旦感受到压力,便会加速他们行凶。”

“我明白了,所以当你获悉王虹父亲已经与废品收购站老头有过接触时,罪犯会表现出一副‘打草惊蛇’的模样。”叶曦使劲点点头,接下韩印的话说。

“对,我当时特别担心由于感受到来自女孩父亲的压力,凶手会下定决心杀人灭口。”

“幸亏有你,否则女孩不但被糟蹋了,恐怕连命也保不住。”叶曦顿了顿,将问题转到前五起案子上,“那么东街的虐童案,凶手首起选择的目标也是个年幼女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应该是一个中年以上的男子?”

“不一定,上面所说的只是大概的方向,具体案件要具体对待。”韩印思索了一下说,“东街的案件,犯罪人肯定也具有恋童癖好,他在诱拐了一个女孩之后,又对四个男孩伸出了魔爪,并极有可能残忍杀害了这些孩子,那么他的身份构成以及恋童癖好形成的原因,就相对要复杂了。”

“当今社会,具有恋童癖好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演化成杀人事件的并不多见,而演化成连环虐杀事件的则更为罕见。就像刚才说过的,恋童癖并不会直接导致杀人,而那些极少数攻击型的恋童癖,他们猥亵、虐待并杀害儿童的动机包含着很多方面的缺憾,这里面肯定有性释放的问题,同时也会有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的问题,还有来自个人成长经历的问题。可以说,儿童之所以能吸引那些人,只是因为他们是弱者,是弱势群体,易于掌控主宰。在以往的案件中,我们发现,虐杀比例男孩和女孩相差不大的案件,往往意味着凶手具有性压抑方面的问题,而虐杀男孩比例占大多数的,则跟凶手所处的环境和成长经历有关。”

“东街的案子,我更倾向于后者。首起女童被害人,代表着凶手过去的某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可能与情感经历有关。我可以大胆假设一下,女童很有可能在被诱拐之后不久即遭毒手,凶手在其死后进行了奸污,这里面有很重的报复心理。而男童被害人则代表着对其影响至深的挫败,从开始一直延续到当下直至未来。男童被害人其实映射的是凶手本人,或童年时候的他,或软弱无助时的他。这种心理机制,有的心理学家称为‘向强者认同’。”

“这种心理机制的解释是说:当一个人受到强者的压制,由于自身无法摆脱困境,经过心理过滤反馈,反而将这种强者必然压制弱者的行为合理化,所以当他们心理淤积成疾、行将崩溃之时,就会选择去伤害弱者,而不是反抗强者。东街的案件在我看来,凶手的虐杀,其实是在杀死弱势的自己,从而获得强者心理。”

韩印的大段分析,让叶曦听得很是入迷。韩印刚停下话,她便忍不住抢着问:“那凶手进一步的背景描述,你现在有想法没?”

韩印笑笑,显得胸有成竹:“咱们先来说说凶手所处位置的问题。美国FBI(美国联邦调查局)行为分析科,曾根据犯罪现场行为和犯罪人生活方式,将谋杀案以有组织力和无组织力来分类。虽然这个分类方法在后来被定性为太过片面,更多的连环杀手都是介于二者之间的,但有些分类指标还是具有参考价值的。这个分类方法提到:有组织力的凶手会选择远离自己生活工作的区域作案,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对作案区域不熟悉;而无组织力的凶手喜欢在自己能够掌控的区域作案,他们通常都居住和生活在犯罪现场附近。直白点儿来说,即智商高的人异域作案,智商低或者具有精神疾病的人选择本区域作案。在这起案子中,凶手接二连三在一个范围非常非常小的区域连续作案,这说明他的智商水平很一般,当然说这些话目的主要是,本案凶手就住在犯罪现场附近。不过,仅仅靠智商高低来判断是不够的,也太过笼统,能不能再精确些呢?我们先来明确几个方位,红旗东街2路汽车站终点站以南有两家网吧,一家叫作朋友网吧,一家叫作天天网吧。两家网吧相距不到二十米,朋友网吧的对面即那些孩子经常光顾的游戏厅。而首起失踪女童刘小花的家,住在2路汽车终点站以北的棚户区,距离两家网吧的距离大概不到0.5公里,总体看来这是个非常小的范围。那么,凶手居住大致方位到底在哪儿?其实2、3、4、5号案件都不具备准确判断的依据,最直接的指标当属刘小花的居住地。上面也说过了,这个女童属于机遇型被害人,凶手侵犯她并没有经过预谋,她在那个时间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遭遇凶手纯属巧合。也许是女童漂亮可人的容貌,或者她天真活泼的姿态,突然间刺激到了凶手,激起他某种愤怒的报复心理,导致他出现了首次杀人。那么这个遭遇地点,应该离凶手居住的地点很近,离女童的家也不远,从以往的统计来看,两者相距不会超过100米。也就是说凶手大体居住的位置,在2路汽车终点站以北的棚户区,距离他诱拐其他孩子的网吧和游戏厅400米到600米之间。”

“第二点,对凶手判断:他应该具有犯罪前科。虽然在作案中显示出他的智商水平一般,但看得出他有一定的犯罪经验,也许是在坐牢期间学会的。他懂得在孩子聚集最密集的时间段诱拐目标,懂得如何与目标建立关系,他选择的目标都是单独出入网吧和游戏厅的孩子,最重要的依据是他企图通过对家属索要赎金制造绑票的假象,从而干扰警方对案件性质的判断。”

“第三点,凶手具有恋物倾向。五起失踪案件肯定已经造成五起命案,但至今没有发现尸体,显然凶手并没有做出抛尸的举动,被害人可能被掩埋掉,但一定就在凶手居住地附近,同样,在他的居住地会出现孩子的衣物……”

又是一大段的分析,韩印正待总结凶手的“侧写”时,叶曦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听之后,她一脸焦急地说:“红旗街派出所刚刚又接到一起儿童失踪的报案!”

第九节 人间炼狱

失踪者是一个8岁的男孩,名叫郭新,就读于本市第三小学二年级,今晨7点左右离开家上学后失踪。小男孩品学兼优,从不涉足网吧和游戏厅等地,也从未有过因贪玩耽误上学的记录。上午上完第一节课,校方仍未见到孩子身影,故与家长联系,家长才知道孩子不见了,遂在居住地与学校附近寻找,无果后于中午到派出所报案。小男孩随父母由外地来本市打工,一家三口租住在红旗东街2路汽车终点站以北的棚户区,上学路途与第一起失踪的小女孩刘小花一致。

这一失踪男孩的背景信息,使韩印更加确定他对凶手居住方位的判断,显然凶手受到西街女孩王虹失踪事件的刺激,抑制不住作案的冲动,于是在一大早劫持了郭新。

又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解救任务,鉴于韩印在极短时间内成功破获西街女孩失踪案,此时局长干脆把他推到前台,由他来部署具体的搜索方案。

南陵分局的会议室相对狭小,里面挤满了等待指示的各级警员。韩印站在会议室正前方的一块白板前,指着粘贴在白板上面的一张方位图上一个大大的黑点说:“这里是首起案件失踪者刘小花的家,我需要一组人员围绕这个点在方圆百米之内进行密集搜索,同时还要有一组人员在这个区域……”韩印又在方位图上画了一个圈说,“这个区域里,包括了红旗东街2路汽车终点站以南的两家网吧和一家游戏厅,我需要你们搜寻和打听这样一个人:年龄在25岁至40岁之间;大概在一年半以前开始活动在这个区域;由于从去年10月开始密集作案,焦虑和恐惧会让他的外在形象有所改变,也就是说,从那时起他变得比先前明显瘦弱得多;他外表看上去老实沉稳,少言寡语,很少与成年人交流,但喜欢和儿童、青少年接触;他是一个前科犯,但不会对别人提起,偶尔提到他的过去,他可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光荣历史但郁郁不得志的人,又或者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命运极其悲惨的人,从而博得别人的同情或降低对他的戒备。另外,为了防止其他意外发生,需要一组人在孩子居住地和学校附近找寻潜在的目击证人,还要一组人去孩子的家中,以防有勒索电话打来。”

“韩老师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吧?”韩印的话音落下,局长接着下达命令,“被害者居住地附近的搜索工作由叶曦负责,网吧游戏厅区域的工作由……”

局长一声令下,全员即刻行动,韩印随叶曦、康小北等人火速赶到搜索地点。

首起失踪女童刘小花家方圆百米之内,有50多所棚户房和七八处破旧的矮楼,租住的基本上都是外来务工人员,这个时间他们大都出外打工了,家里有人的并不多。搜索小组不能破门而入,只能翻进院墙隔着窗户大概向里面张望,能联系到房东的,立刻让房东拿来钥匙开门,因此搜索进展相当缓慢。

时间每流逝一点儿,孩子的处境就更加危险。大家的脸上都写满焦急,好在另一组传来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他们将韩印对凶手所做的侧写,描述给网吧老板和一些常客听,他们不约而同说出一个人:老头。“老头”是那个人的绰号,东北口音,真名没人知道,也不知道他具体的住址,只知道他大概住在附近。

韩印和叶曦等人开始在搜索区域内,打听操着东北口音一个叫“老头”的人,结果出奇地顺利。在女童家南面不远的一个狭窄的胡同口,有几个老大爷正围在一起下棋,听到搜索小组的询问,大爷们都说“老头”经常蹲在胡同口闷着声看他们下棋,其中一个老大爷指着距离胡同口第三家的位置,说那里就是“老头”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灰色的非常破旧的两层楼房,底层院子中间砌着一道砖墙把东西两边的屋子分隔开。两边屋子各有各的房门,各有各的院子和院门。此时东侧院门被一把大锁锁着,西侧院门紧闭,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上了锁,一股浓浓的烧酒味道从院子里传出来。

随着康小北一顿猛烈的敲击,西侧院门敞开一条缝,一个50多岁的胖女人露出半拉脑袋来。

胖女人先是有些恼怒,但见到自家门前围着的是十几个警察,神色顿时慌张起来,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你,你们找谁啊?”

“这是你的家?”康小北问。

“我,我是租住在这里的。”胖女人哆哆嗦嗦地说着话,仍不肯把门全打开。

“把门打开!你院子里怎么酒味这么浓。”康小北厉声问道。

胖女人有些不情愿地把门全部打开,低着头,揉搓着衣襟说:“俺和俺男人是做散白酒生意的。”

叶曦打量几眼西侧小院,院里有一些造酒的设备,很明显这是个没有执照的黑作坊,但眼下没有工夫计较这些。“你们这里都住些什么人?”

“二楼住的是房东两口子,俺住在西边,东边住着一个30多岁的男人。”胖女人说。

正问着胖女人,由东侧外墙旁边的灰白楼梯上下来一个50多岁的矮个儿男人。胖女人好像遇到救星似的,指着矮个儿男人说:“他是房东,有啥事你们问他吧。”说罢便赶紧缩回自家小院里。

“这院里住着什么人?”叶曦指着东侧小院问房东。

“哦,是个东北人。”房东说。

“他干什么的?叫什么?”叶曦又问。

“好像打点儿散工什么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这三家都各走各的门,我把房子租给他了,平常也不怎么接触。”房东说。

“你有钥匙吗?打开它!”康小北冲着东院院门示意了一下。

“有。”房东点点头,解下挂在腰带上的一串钥匙,找出一把打开锁。

众人进到院中,院子方方正正的有五六平方米,再往里走便是正房,房门也是锁着的。房子分里外间,外间是一道走廊加厨房,里间应该就是睡觉的地方,但窗户上挂着窗帘,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叶曦示意房东把房门打开。

房东把房门打开,屋内传出一股好像是脚臭的味道。房东走在前面,先走到走廊尽头拐到里间,只听他“嗷”的一声惨叫,人便跌坐到地上。身后的韩印和叶曦以及康小北先后冲进里面,当他们看清楚屋内的景象时,三个人都像被钉子牢牢地钉在地上,呆住了。

这准是在地狱。灰暗的光线,灰色墙体上布着星星点点的污渍和血渍,窗户下面是一张宽大的木床,床罩磨得很亮,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图案。床上并排摆着四具黑乎乎的尸体,都已经风干了,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四具尸体的内脏全部被掏空,生殖器都被割掉,有的脸部缺少一半,有的被挖出眼睛,有的被割掉鼻子耳朵,有的四肢残缺……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恶魔?看着眼前的景象,便犹如置身地狱一般,而凶手竟然与四具尸体同床共枕数日,他在挑战人性的残忍底线吗?今早失踪的小男孩又在哪儿?他又将会遭受到何种凶残的手段?

床上的四具尸体应该就是后四个失踪的男童,这样便只差刘小花的尸体没找到。叶曦等人在屋子的角落里发现一只两尺多高的塑料桶,桶口被水泥封死了,估计刘小花的尸体被封在里面。但用工具把水泥敲碎后,发现里面仍是一具男童尸体,已经高度腐烂,看来凶手实际残害的人数要比警方掌握的多。那么,小女孩的尸体在哪儿呢?难道小女孩失踪与随后的案件无关?

这个疑问很快被否定,搜索小组在屋内搜索到多件儿童衣物以及数双童鞋,这里面便有刘小花失踪时穿的衣裤。另外,在挂在墙上的一件西服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凶手的身份证。

身份证显示,凶手叫管波,来自东北某市……

目前掌握的信息已经完全可以确认数起虐杀儿童案的凶手,就是住在此处一个叫管波的东北人。消息立即反馈到指挥所,由于还有一个男孩在凶手手里,而凶手目前不知所踪,局长指示一部分警员在整个红旗东街区域继续搜索,但要注意低调,以防打草惊蛇;叶曦率领的小组则在原地布控,等待凶手自投罗网;同时,市局方面立即联络上凶手原籍地公安局,很快他的资料便传了过来。

管波,生于1979年,初中文化,未婚,曾在汽车配件厂做过工人。2002年6月,因与未满14周岁女孩同居,被定罪为奸淫幼女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2010年刑满释放,2010年年底离开原籍,去向不明……

大概一小时后,一个身材瘦弱、头顶微秃的男人进入警方视线。经房东指认,此人便是管波。叶曦一声令下,康小北与三名警员迅速将其包围住,干净利落地将其制伏,戴上手铐。

管波做了几下无谓的挣扎,康小北把他拖拽进警车,面对坐在身边的韩印,他咬牙切齿地说:“快点儿把我毙了吧,我早就活够了!”

“今早被你劫持的小男孩呢?”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的叶曦扭头问道。

“什么小男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管波微笑了一下,动作非常微小,但没能逃过韩印的眼睛。看来叶曦的问题让他很兴奋,想必追求掌控已经成为管波的一种习惯心理,想让他痛痛快快说出小男孩的所在,恐怕不会太容易。韩印忍不住皱起眉头,思索着该如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你知道吗?这是在给你机会!别不知道好歹,老实交代,孩子到底被你弄哪儿去了?”叶曦厉声喝问道。

“我真不知道。”管波一脸无辜的表情,诚恳地说,“你们要找的孩子真的跟我无关,我知道我犯的事够枪毙好几个来回了,所以再多一个也无所谓,我要知道我能不说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管波的话不无道理,对他来说死罪是必然的,多一个被害人真是无所谓的事。叶曦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也许小男孩失踪和他无关?其实她多虑了,对于这种变态犯罪人的心理,叶曦还是不够了解。追求支配、操纵、控制几乎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对于这种人的心理,你不能用正常的逻辑去思考。

“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印侧着头注视着管波,突然发问,“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管波愣了一下,随即把头转向窗外,叹口气说:“咳,也许这就是命吧!原本我也有很好的前程,我曾经被厂里保送到大学进修,可谁知道毕业回厂里准备提干时厂子黄了。我想如果运气好点儿,厂子不倒闭的话,我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既然你糊涂,那我帮你捋捋。”韩印很清楚所谓保送大学不过是管波的臆想,他只是想在需要的时候,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受害者而已。他哼了一下鼻子说:“你老家公安方面把你的信息传给了我们,对你的过去我们有些大概的了解,说说当年你因和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被定罪的时候,心里什么感受?”

“觉得特别的冤。”管波转回头看着韩印说。

“对那个女孩有什么感受?”韩印问。

“有一点点埋怨。”

“后来,你和那个女孩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我出狱后去找过她,但她全家都搬走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你当时是不是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而且特别地恨那个女孩,你为她付出了八年的青春,却没有任何回报,你甚至觉得她就是为了躲你才搬走的,对吗?”

管波“嗯”了一声,轻轻点点头,脸上涌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所以一年前,当你看到天真烂漫的刘小花背着书包从你面前经过,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害你入狱的女孩,你鬼使神差地把她骗到家中,然后奸杀了她,对吗?”韩印追问道。

“是。”管波仰起头,目光有些懒散,好像在回忆一个非常惬意的经历,“我说我生病了,没力气,让她帮我开门,进屋之后我就把她掐死了,然后……”

“尸体呢?”叶曦插话问。

“我把她放到炉子里烧了,把骨灰扔到了天天网吧的厕所里。”管波答道。“那后来那些男孩呢?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叶曦接着问道。

“也许我是同性恋吧,跟他们发生关系后怕被告发,所以杀了他们。”管波说。

“不,不是这样的。”韩印接下他的话,“当年你背着奸淫幼女的罪名进了监狱,恐怕日子不会好过,你被鸡奸了吧?”

“胡说,根本没有!”管波紧了紧鼻子,提高声音,几乎是吼着否认道。

“你不用着急否认,你刚刚紧鼻子,表现出极度厌恶的表情,已经回答了我。”韩印哼笑了一下,指着管波加快语速说,“那一刻你感觉到万分的屈辱,你觉得自己整个生命都被玷污了,你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当一切结束之后,你甚至想到了死,但你没有那个勇气,可是那时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后来,你的遭遇也落到新的犯人身上,他们在你的撞击下发出无助痛苦的呻吟,让你无比兴奋,你分不清那是你生理上的需要,还是心理的需要。总之,当你把那些小男孩骗到家里,对他们施以恐吓鞭打,他们在你的淫威下表现出来的惊恐和胆怯,进而顺从你的摆布,让你极度兴奋。而一旦他们心理开始崩溃,开始不住地乞求你,甚至给你下跪,让你放他们回家。那一刻你恍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种万分屈辱和无助的痛苦让你的心开始撕裂,你忍不住要杀死他们,也是杀死羸弱的自己。”

在韩印的讲述下,管波的头越来越低。韩印缓了口气,故作诚恳地说:“也许很多人会觉得你是疯子、是变态,他们无法理解你,但是我能。从某种角度说,你也是受害者,是命运的不公毁了你的前程,是女人的不忠毁了你的。一日为贼,终生为贼。当你出狱后,你受到了所有人的蔑视,没有人给过你一丝的尊重。”韩印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你想得到尊重吗?我愿意给你。我可以给你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你可以赢得我的尊重,告诉我吧,小男孩在哪儿?”

韩印的话音落下,车里陷入一阵静默。管波低着头,不住地揉搓双手,而韩印和叶曦强忍着焦急和紧张的心情,等待着他做出反应。

片刻之后,管波终于缓缓抬起头,深深舒了口气,轻声说:“那个孩子在,在天天网吧旁边的烧烤店里。昨晚,在网吧听说西街有个女孩被拐了,我心里就觉得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但在网吧待了一晚上也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今天早上从网吧出来往家走的时候,遇到那个小男孩,我就把他骗到网吧旁边的烧烤店里。烧烤店前阵子黄了,里面没人,我把那孩子给‘弄了’,见店里还有个破冰柜,便把他绑住藏了进去,想着晚上再去把他背回来处理掉……”

“孩子还活着吗?”叶曦急切地问道。

“嗯。那个冰柜是坏的,没插电。”管波点头说道。

叶曦暗自松了口气,拿起报话机:“各小组注意,孩子在天天网吧旁边烧烤店的冰柜里……各小组注意,孩子在天天网吧旁边烧烤店的冰柜里……”

大概五分钟之后,报话机里传来一名警员的声音:孩子成功解救,但有遭到性侵犯和虐待的迹象,正送往医院检查……

叶曦冲着报话机应了一声,瞅着韩印笑了笑,随即冲向管波狠狠瞪了一眼。而韩印则沉默着把脸转向车窗外,表情异常凝重——小女孩王虹和小男孩郭新,虽然最终都被成功解救,但这段惨痛的经历必定会在他们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但愿父母的关爱和专业心理医生的疏导,能使他们早日走出阴影……孩子,加油!

与此同时,大批负责现场勘查的技术警员相继赶到案发现场。目前从凶手住处已经搜索到二十多双孩子穿过的鞋,也许在那栋房子里,在那个小院里,在那个人间炼狱里,还有孩子们的冤魂被埋葬着……

第十节 案中追案

黑暗。又见黑暗。总是黑暗。

为什么把我关在黑屋子里?

为什么叔叔一来你就对我不好了?

妈妈,我会乖乖的,放我出去吧!

妈妈我怕!我好害怕啊!

爸爸,爸爸,你快回来,救救我……

黑暗的卧室,男人猛地由床上弹起,发疯似的奔向墙上的电灯开关。一路由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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