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非常突然

2个月前 作者: 刚雪印
第12章 非常突然

乘某种交通工具,继续逃离。第二种,住宅区里的某个道口有车接应。第三种,事先在住宅区内租下出租屋,抢劫之后就地藏匿。

第一种,路线太长,不可能除几名当时在银行内等候办理业务的群众外,再无其他目击者,尤其抢得的蓝色旅行袋特别显眼。第二种,意味系团伙作案,符合韩印老师的分析,可行性也最高。但考虑案发地周边的路情和路况,从时间点来说,他们很难在安全时间内突破警方的封锁线,而且一定会被某处监控拍摄到。第三种,就有点胆大妄为的意味了,不过在社区和当地居民的配合下,警方并未排查到可疑的租房客。

杜英雄在现场周边漫无目标地搜寻,心里琢磨着几种逃窜可能,又逐一否定,本想重返现场能够获得些灵感,可到头来还是无法逾越思维的瓶颈。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住宅区里绕了一大圈,又走回银行西侧的岔道口。先前介绍过,岔道口是由银行门前一条东西走向的马路,和一条南北走向相对狭窄的马路交叉形成的,案发时,受害者的老婆坐在停在岔道口南侧街边的出租车里,与银行大门斜对相望。

这个方位,先前杜英雄和韩印在宋金成的介绍下也已经确认过,当时并没有做过多的研究。可是不知为何,此时站在这里,杜英雄突然觉得脑海里迸发出一丝灵光,但有些飘忽不定,令他无法捕捉。他干脆蹲在街边,红着眼睛目光散淡地四处查看,大脑中拼命追赶着那一丝念头……

好一阵子,杜英雄陷入思索,身子一动不动,直至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在身边响起,才让他从全神贯注中抽离回现实。随即,他听到一个声音:“大哥,打车不?”

杜英雄缓了缓神,循声看去,原来是一辆出租车停在身边,司机正放下车窗,探头询问他是否打车……他正待挥手,想要将出租车打发走,身子猛地一激灵,顿时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忽略的是“出租车”!

第六节 双鬼联手

“出租车司机,可能有问题!”刑警队走廊里,韩印沉声说着,同时将一份报告递给顾菲菲。

顾菲菲看到那是她询问王月的笔录,一旁同她从宁世豪父母住处返回的宋金成也凑上前来,见笔录中有一段问话被韩印特别标记出来,便满面狐疑地问道:“你是说抢匪是出租车司机?不应该啊!他个头确实和抢匪差不多,但当时有目击者看到苏东中枪倒地后,他和王月一起从出租车里冲到苏东身边的呀?”

“不,我只是怀疑他和王月之间有瓜葛!”韩印微微点头解释说,“重读这份笔录,我注意到一个问题,出租车为什么会留在案发现场?应该说理由还算合理,但突兀的是王月为什么要主动替司机解释呢?很明显这个问题事先在她心里有过备案,所以即使咱们不问,她也会忍不住一股脑将精心设计过的谎话道出来。她觉得这样才能把故事说圆满了,但其实却表现出低级说谎者最常见的破绽。”

“这么说,他们很可能都参与了劫案。”顾菲菲甩甩头,懊恼地说,“当时问话,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不然咱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这不怪你,我想是她的哭诉,影响到你对她情绪的判断。”韩印安慰道,“大家先前不也一样都忽略了吗?”

“对,我们也漏掉了这条线,根本没把出租车司机考虑到案子中,先前只是将他和王月一起带回队里象征性地做了一次笔录,他表现挺正常的。”宋金成打着圆场附和说,“这样,我们留了他的资料,我先去查查看,然后回头咱们再讨论抓捕方案。”

宋金成抓紧时间急匆匆地走了,韩印望着他的背影思索了一会儿,问顾菲菲:“宁世豪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收获不大,咱们边走边说。”顾菲菲指着会议室方向,示意说,“据宁世豪父母讲,宁世豪和他们关系不好,自打出狱后只回过两趟家,已经好长时间没和家里联系了,对他的近况和手机号码都不清楚。只是听他提起过,他在和一个朋友合伙做生意,平常住在那个朋友家里……对了,他身高也和抢匪差不多。”

“看来这个宁世豪还不太好找,不过咱们现在基本可以厘清一个思路。”韩印抢先一步,拉开会议室的门,绅士地请进顾菲菲,然后跟进去接着说,“既然王月同时与出租车司机和宁世豪都有交集,我怀疑劫案有可能是这三个人共同策划的,而综合入狱出狱的时间点以及外形,五年前和眼下实施抢劫杀人的很可能都是宁世豪。”

“也许没有这么简单,从通信记录看,王月只是在案发前一天才与宁世豪联系上的,短短一天时间,三个人就结成抢劫杀人同盟,是不是太快了?还有棚户区的碎尸案以及王月的死,真的与宁世豪有关吗?再者,出租车司机和宁世豪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假设真如你所说,行凶者是宁世豪,那么出租车司机在劫案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顾菲菲蹙眉抛出一连串的疑问。

“他是一个接应者!我刚刚又去了趟现场,终于破解了抢匪的逃跑路线。”接话的声音,来自雄赳赳推门而来的杜英雄。他满脸汗水,抑制不住兴奋的表情,抢着说,“这伙人事先一定计算过,以案发现场周边的环境,他们根本无法在安全时间内逃过警方的围捕,所以便走了一着险棋。我掐表试验了多次,从对苏东射击的方位逃窜到住宅区内,纵向穿过挨着马路的第一排楼之后,再横向西跑动,接着再兜回到银行附近的岔路口,有三分钟足够了。也就是说,在派出所出警赶到犯罪现场之前,抢匪有充分的时间兜个圈子,跑到王月所乘坐的出租车停放的方位,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进出租车后备厢里。之后再在警车的开路下,出租车载着王月和抢匪,大摇大摆地驶出围捕圈,被带到市局做笔录。”

“这计划实在太让人难以想象了!非一般人能够谋划得出来,擅长小偷小摸的宁世豪是不会有这份谋略和胆魄的,估计都是那个出租车司机的主意……”顾菲菲叹道。

“出租车司机确实不是一般人,绝对是一高智商的狠角色。”顾菲菲话未说完,又有人接下话——宋金成,他显然在门外听到韩印他们几个人的对话了,抖抖手中的报告说,“挖了挖那小子的资料,他叫王立民,本地人,现年32岁,初中文化,同样也有犯罪前科,不过他不是在本地犯的事。”

“王立民没有正经工作,经常满世界乱窜,与一些地痞流氓混迹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他流窜到本省泰平市,给一个放高利贷的老板当马仔。有天晚上,老板将舞厅小姐带回家鬼混,事后因嫖资起了争执,一时气恼将对方用绳索勒死。后来,老板找来王立民,让他帮着毁尸灭迹。王立民一点没含糊,跑硫酸厂买来两桶硫酸,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大汽油桶,两人把硫酸倒进汽油桶里,然后把舞厅小姐剁成几段扔到里面溶解……当然,事情后来还是败露了,老板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已执行),王立民因为包庇罪、毁灭证据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王立民和宁世豪肯定是相识的,两人虽犯罪地点不同,但都在省监狱服刑,而且还是同一个监区。两人进去的时间差不多,但王立民刑期短,所以比宁世豪早出来半年左右。出狱后他回到本市,做出租车替班司机。我给他居住地派出所管片儿民警打过电话,民警说他父母都去世了,他们家的房子也已经被拆迁了,目前王立民去向不明。他留下的手机号码,是一个临时卡,只有几条信息台通信记录,估计是为了应付咱们特意买的,目前该号码显示关机。我已经让人联系出租车车主过来协助调查,不知道他是否清楚王立民的落脚点。”

互相交换过信息,几个人开始在会议室中讨论下一步的办案走向。大约过了半小时,专案组下属给宋金成打电话,说出租车车主到了。宋金成让把人带到会议室来,顾菲菲表示要和艾小美还有杜英雄亲自勘查一下出租车。

车主是个憨厚的中年人,他坦承和王立民的父亲是远房的表亲关系,王立民出狱后找到他,想让他给找份替班司机工作,正好他原来的替班司机不干了,便让王立民接着做了。

“您最后一次与王立民见面是什么时候?”韩印温和地问道。

“大前天早晨,他前一个晚上跑晚班,一大早来我家交车。”车主回忆了一下说,“之后就找不到他了,打手机老是关机,警察同志,这小子是不是又犯事了?”

“这个暂时不方便透露。”韩印歉意地笑笑说,“对了,您把他的手机号码说一下。”

“哦,手机号码是……”车主从兜里掏出手机,查看一下拨打记录,念出号码,紧接着补充说,“这小子的手机是双卡的,他还有一个号码,而且对那个号码他好像很紧张,有一次我借他手机打个电话,他还特意把那个号码关掉。”

“看来王立民自打一出狱就没憋啥好屁,他另一个号码肯定是与同伙沟通用的。”宋金成低声对韩印耳语一句,然后又转向车主问道,“据说他父母的房子拆迁了,他现在住哪儿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他在河田路那块儿租了个房子,我去过一两次,您要是想去我可以带路。”车主痛快地说。

“他自己一个人住吗?”韩印问。

“一开始是,后来他有个朋友也住进去了!”车主说。

“是这个人吗?”宋金成翻开报告,将夹在里面的宁世豪的照片举在手上。

“对,对,就是这个小伙子。”车主扫了一眼,肯定地应道。

韩印和宋金成这边的问话,已完全确定王立民和宁世豪之间的关系,进而推测这两个人有可能受雇于王月,杀死苏东并抢走取款。而王月的死,似乎也与这两个人有关系,王立民突然消失的时间点,与王月遇害时间非常近。具体来说,王月是死于王立民失踪前最后一个晚间替班。

而顾菲菲那边的车辆勘查,则获取到更直接的证据。按照杜英雄的分析,假设宁世豪是抢匪,他得手后兜了个圈子,钻进王立民接应的出租车后备厢里,那么他用手揭开和关上后盖的时候,开枪之后手上的火药残留便有可能转移到后盖上。

结果确实如此,在喷洒过试剂之后,出租车后备厢后盖上有多处方位“硝烟反应”测试为阳性,由此便完全印证了杜英雄和韩印的分析!

随后,宁世豪和王立民被正式确认为银行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同时针对二人的通缉令也正式发布……

第七节 地狱私探

一众警员随出租车车主来到王立民租住的地方,是在一个残旧的居民楼里,双南向的房子,一室一厅的格局,客厅连着阳台。

房间里很乱,杂物随意堆放,衣物和食品包装袋扔得到处都是,家具也又脏又破,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腐朽难闻的异味。

现场勘查随即展开:房间中客厅东北角,放有一把带靠背的木质椅,椅背上有清晰可见的绳索摩擦痕迹,同时在椅背上还发现两处血迹;卧室内有一张单人木板床和一张钢丝折叠床,在木板床下发现一捆绳索、女人衣物、两部手机和两个女士钱包。女士钱包中都装有身份证,分别属于王月和在棚户区化粪池中发现的女受害者薛燕,鉴别两部手机号码,也属于这两名受害者;紧接着卫生间里也有发现,虽然地面被清洗过,凭肉眼看不出可疑,但喷洒过“鲁米诺”试剂之后,地面上显现大片血泊残留迹象;最触目惊心的证物出现在外阳台,在阳台西南角摆放着一个直径为40厘米左右的大铝锅,外侧可见血渍,打开锅后发现内放有钢锯弓、钢锯条等,在锯弓上有明显的人体组织残留。锅内乍一看还有一件马甲,待勘查员仔细再看,发现马甲上缝线粗陋,材质上还有细细的毛孔……啊!那竟然是一件人皮马甲!难道是用薛燕的人皮做的?

现场勘查结果显示,王立民租住的房子即是拘禁以及杀人分尸第一现场,薛燕和王月均死于王立民与宁世豪之手,整个案件的真相似乎触手可及。但因凶手出逃,受害者身亡,一时间死无对证,诸多疑问无法完全了然。

韩印又细致地将案件细节梳理了一遍,俯瞰全局,运用他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渐渐厘清了案件的整个脉络:

王立民与宁世豪是狱友,又因是老乡,关系自然极为密切。一系列证据表明,二人应该在服刑期间便谋划以私家侦探身份做掩护,以帮助女性当事人调查配偶婚外情为诱饵,诱骗经济条件优越之女性单独会面,进而劫财杀人灭口。

二人相继出狱后,按照制订的计划,谨慎行事,各自分工,为实施犯罪做准备:王立民先出狱,便急于找到一份出租车替班司机工作,其目的是以车辆配合劫持受害者和抛尸,而且出租车不易引起注意;而宁世豪则在出狱后,负责刊登广告、与目标电话接洽以及最终会面。

薛燕是首个落入二人陷阱的受害者,她被劫持到出租屋,经受了严刑拷打,被迫说出随身携带的信用卡密码,二人分多次取空信用卡之后,杀人灭口并毁尸灭迹。至于他们剥了薛燕的皮,缝制人皮马甲的变态行径,可能是一时兴起的一种恶作剧的举动。当然,那也体现出二人凶残暴戾的本性。

于女士是第二个潜在受害者,但因机缘巧合,免于落难。

王月就是第三个了,她的情况比较戏剧化。可能为了保命,又或者心里本来就曾有过那样的念头,在被逼入绝境之时,她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灵机一动,提出雇用王立民和宁世豪,杀死背叛并将要抛弃她的丈夫苏东。但由于家中财政大权和储蓄密码都掌握在苏东手中,她没有支付佣金的能力,便表示正好次日她和苏东会到银行取现交房租,王立民和宁世豪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杀死苏东,抢劫到的十万块钱便抵作佣金。这样,既满足了双方的欲望,又能误导警方把案件定性为单纯的暴力劫财,从而对双方都不会波及。当然,这种思路以及后续的抢劫计划,非王月那种人所能考虑到的,应该出自抢匪二人的手笔。

但计划虽周详,实施得也异常顺利,却并非全遂人愿,还是出了问题。差就差在钱的方面——本来说好是十万块,但由于先前案件简报中已经提到过的原因,真正到手的只有四万块钱,冒着死罪风险的王立民和宁世豪对此自然不会甘心。但苏东尸骨未寒,许多相关遗产储蓄继承手续还未及办理,王月一时也筹不到那么多钱,而那二人也许认为王月想赖账,或者担心王月承受不住警方的压力,露出破绽,于是干脆灭口了事……

韩印对案件来龙去脉的描述,详尽有据、丝丝入理,旁人找不到可以质疑的地方,被专案组广泛认可为最接近事实的分析。

至于抢匪二人之中,谁是五年前抢枪袭警的凶手,还真不好说。虽然在银行抢劫案中,开枪行凶的是宁世豪,但交叉比对过信息之后,专案组比较倾向于是王立民。

宋金成说:“就如我先前介绍的那样,当时本地线索全部中断,不得不怀疑凶手已经流窜到外地,遂向省内各兄弟单位通报案情,请求协助调查。之后,大概过了半年时间,泰平市警方发来信息,称在那边近三个月时间里,连续发生多起深夜蒙面持刀抢劫案件。根据几位受害者的描述,抢匪被确定为同一个人。值得注意的是,抢匪作案时手持的是一把刀身长约50厘米的单刃刀,这与‘警枪案’中法医根据受害刑警身上的刀伤创口推测出的凶器完全相同。”

“泰平警方的信息,令我们这边大为惊喜,抢匪从陆港消失,流窜到同省城市泰平继续作案,可能性非常大,两边的抢匪应该就是同一个人。我立即带队赶赴泰平市,与当地警方协同办案。可从那时起,抢匪又消失了。如今再来看,王立民从陆港到泰平生活的时间段,与两地抢劫案发生的时间点正好吻合,而之后他再度消失,也许是因为他获罪入狱失去自由,可以说王立民这五年的生活轨迹,让他看起来很值得怀疑。”

“但有一个问题,还值得商榷。当时我们赶赴泰平后,发现其中一起抢劫案离路口很近,而那个路口上面正好架有交通监控。随后,调阅监控录像,发现案发当天傍晚,有一名可疑男子,曾在路口附近徘徊了挺长时间,而这名男子的穿着打扮,与后来受害者描述抢匪的衣着相同,于是我们怀疑前面是抢匪在踩点。但遗憾的是,由于距离远,光线暗,再加之五年前的监控设备比较落后,根本无法看清抢匪的容貌,只是从录像中大致观察到,抢匪身高中等,走路有些罗圈腿。问题就是这一点,王立民的身高与录像中男子仿佛,但走路的姿势完全不同。”

“我觉得如果只是走路姿势的问题,倒不必过于纠结,聪明的罪犯懂得隐藏自己,周克华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韩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比画着,一边说,“在结案后,我曾观摩过一些视频资料,发现周克华作案前踩点时,走路外八字非常厉害,肩膀左右摇晃幅度也很大,而实际上,他走路的姿势跟常人无异,肩膀更是纹丝不动。”

“但愿是这种情况就好了,可惜摄像头距离太远,视频太模糊了,要不然可以更加明确!”宋金成遗憾地摇摇头,又望向顾菲菲说,“当年我求助过刑侦局,回应说技术达不到,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办法,可以把清晰度提高到可辨认容貌的程度?”

“视频影像比较糟糕的话,提取清晰人像做面部特征比对,以现有的技术还是做不到。”顾菲菲明确否决道,但话锋一转,又接着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利用‘人体动态特征识别’技术,同样可以做鉴别。”

“真的吗?怎么以前没听过?”宋金城惊喜万分,不觉声音提高了八度。

“其实这项技术早在几年前刑侦局的犯罪实验室就作为重点课题研究了,近年来日趋成熟,有过几次实例,效果都不错。”顾菲菲耐心讲解道,“人走路的姿势就像指纹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特点,只要找到走路姿势的固定规律,犯罪嫌疑人想伪装都很难。首先,利用软件进行技术处理,获取到视频中人行走时肩部、手臂、肘部、腿部、脚部的摆动幅度等各项数据;同样的方法,再获取犯罪嫌疑人行走步态的数据。两方数据进行分析比对,如果吻合了就可以锁定犯罪嫌疑人。”

“这真是太好了!当年的视频我一直保留着,就等着将来这一天能用得上,只可惜王立民来局里做笔录时,没有留下影像资料。”宋金成惋惜道,略一停顿,又提高声音说,“对了,咱们可以去省监狱提取啊。监狱里逢年过节搞慰问,还有每年的运动会,还有日常做工的监视,肯定能找到王立民活动的影像。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协助把能找到的有王立民出现的视频都发过来。”

“还有宁世豪的视频也一道发过来,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曾经去过泰平,但入狱的时间点也同样在两地的抢劫案之后,且毕竟本次银行劫案他是行凶者,既然有可比对视频,那就连他一块儿做吧!”韩印补充道。

“对,韩老师说得是,不过事关重大,还是我和小美去一趟吧。”顾菲菲压压手说,“一来能更有针对性,二来如果视频可用,我直接就发给刑侦局犯罪研究室,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那好,咱们就赶紧地,去省监狱走高速得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我现在去安排车,一会儿你们到大院门口等着。”宋金成雷厉风行,说着话,大步流星,迈向门外。

宋金成走后,估摸着至少要在省监狱那边过一夜,对衣着形象和卫生特别讲究的顾菲菲,便想和艾小美回宾馆整理几件换洗的衣物,但被韩印摆摆手拦下,表示还有话要嘱咐。

“正好你们去省监狱,也顺便调查一下,有没有与宁世豪和王立民过往甚密,又在近段时间出狱的狱友。”韩印说。

“怎么?你有别的发现?”顾菲菲诧异地问。

“对。”韩印望了一眼桌上的分析报告,说,“我这么急于梳理案件真相,目的当然是研究凶手。通过我的梳理,你们应该可以看到,在整个案件中不论是策划,还是准备方面,直至作案的过程,犯罪嫌疑人思维的严谨、缜密、周全,都是显而易见的。而这是由于文化、阅历以及生活习惯的积累,所以这种人一定不会将住处搞得那么凌乱不堪,也不会留下那么多可追查的证物在现场。”

“那你的意思是?”顾菲菲还是有些疑惑。

“我认为宁世豪和王立民只是执行者,可能幕后还隐藏着一个制订计划、把握全局的人,这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俩共同的狱友。”韩印解释道。

“那好,我和小美就在那边多待一些时间,深入挖掘一下。”顾菲菲沉吟片刻说。

“照顾好自己,一路顺风!”韩印微笑一下,看向顾菲菲,又迅速别过头瞅向别处。

“嗯!知道了。”顾菲菲很清楚,不善表白心迹的韩印,能说出这样一句简单朴实的牵挂话语,已经相当不易了,何况又当着两个小家伙的面,不觉甜上心头,脸上涌出一抹红晕。

见两人欲语还休装腔作势的架势,古灵精怪的艾小美实在忍不住要添把火,她冲杜英雄挤挤眼睛,嗲声说:“跟韩老师好好学学,临别前也不跟美女说几句体己的话。”

“屁吧,人家是两情相悦,我跟你有啥关系!”杜英雄心领神会,试图以玩笑的口气,捅破韩印和顾菲菲之间的窗户纸。

“哎呀,说两句好听的话能死啊你?”

“我真跟你说不着,不像某些人,明明心里记挂对方,偏偏装出轻描淡写的模样。”

“好了!我说你们俩能别一逮着个话题就呛呛个没完行吗?小美,赶紧走吧,抓紧时间回宾馆收拾行李,别让司机那边等急了!”顾菲菲没想到两个小家伙会来这么一手,脸上的红霞更加灿烂,偷偷瞟了一眼韩印,见他也是满面通红,于是虽表面做严厉喝止状,心里却愈加甜滋滋的。

“嘻嘻,不让说就不说呗。”艾小美一边噘着小嘴被顾菲菲拖着走,一边暗暗冲杜英雄竖着大拇指。

杜英雄也摇摇大拇指回应,表示合作愉快,可是一瞬间不知为何,看着艾小美婀娜的身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他突然鼻子发酸,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顾菲菲与艾小美起程,陆港方面加紧地毯式搜索排查。因通缉令广泛发布,几天来已有不少热心市民打来电话提供线索,但经过谨慎核实都相继排除,直到当日深夜的一通来电,才真正引起专案组的注意。

线索提供者是一个泰平市人,来陆港出差,白天忙于业务,深夜才入住酒店,偶然间在酒店前台看到通缉令,觉得对照片上的两个人有印象,仔细回忆一下,便赶紧把电话打到专案组来。由于王立民曾在泰平混迹过一段时间,这通电话自然触碰到宋金成的神经,他立即亲自赶赴其下榻的酒店,通过进一步盘问得知,这个泰平人是在两天前遇到两个嫌疑人的,地点是在泰平的一家百货商场里……

宋金成迅速返回队里,将情况向韩印说了下。虽然时近午夜,接着他还是把电话打到泰平方面,要求协助确认嫌疑人身份。由于宋金成本身是泰平人,且调到陆港之前在泰平刑警队担任过副职,所以泰平警方很给他面子,接到电话表示会立即想办法调阅商场监控视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反馈回来。

可宋金成这时已经坐不住了,想连夜驱车赶赴泰平,杜英雄主动要求随同。不过考虑到夜路安全问题,局领导没有同意,让他们坐次日最早一班高铁,其实赶到泰平的时间都差不多。

韩印也劝宋金成别太匆忙,冷静下来,先理清嫌疑人为何会出现在泰平,以及他们有可能的落脚点再出发,则会更加万全。他也交代了先前与顾菲菲说过的分析,觉得案件背后另有一个主谋,而这个主谋很可能是嫌疑人的狱友,再结合眼下的线索,韩印认为寻找这个主谋的范围可以缩小到——“与王、宁两位嫌疑人曾同在省监狱服刑,且应该还是同一监区,彼此经常接触,籍贯和常住地为泰平市,于近两年出狱的”。而此番王宁二人,很可能就是投奔这个主谋而去。

宋金成对韩印的分析相当认可,但也觉得应该把嫌犯去泰平的动机再考虑得全面一些,毕竟王立民曾在泰平市生活过一段时间,应该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可以帮助他和宁世豪隐蔽身份,逃过追捕。

次日,天还未亮,泰平警方传来消息,经过调阅商场视频,可以确认两天前出现在泰平某百货商场里的,即是陆港方面通缉的要犯。与此同时,午夜接到韩印的电话,暂时放下搜索视频任务的顾菲菲和艾小美,在监狱方面的协助下,连夜突击整理,已经发回一份韩印先前圈定范围的获释出狱者资料。

第八节 英雄再见

陆港市相距泰平市大约500公里,高铁全程正常运行时间为两个半小时,第一班车是早晨6点08分。局里出面与铁路方面沟通,把宋金成和杜英雄先送上车后补票,列车长也非常照顾,给他们提供了两张一等软座。

早间坐车的人不多,坐一等车厢的就更少了,连续几天没正经合过眼,精力和体力都严重透支的两人,此时也顾不得形象,干脆躺到软座上。宋金成叮嘱杜英雄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接下来又得是马不停蹄奔波的一天。

杜英雄听话地闭上眼睛,可好一会儿,竟然没有睡意,大概是这段时间熬得太厉害了,生物钟有些紊乱,越困反而越睡不着觉。他努力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不行,无奈睁开眼睛,见宋金成也没睡着,正对着手机起腻。不用问,肯定又在看他那宝贝儿子的照片,瞅那架势恨不得要嘬几口手机屏幕。

“宋队,第一次听儿子叫爸爸是啥感觉?肯定特激动吧?”杜英雄觉得干脆唠会儿嗑,兴许精神松懈下来就能够睡着了,他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问道。

“那是!就上个月的事儿,我在沙发上躺着,儿子在身边玩,突然没来由地自言自语叫起‘啪啪’‘啪啪’。”宋金成学着儿子的声音,一副陶醉的模样,说,“当时我觉得好像有一股电流猛地钻进我心窝里,浑身上下都跟着起激灵,反正那感觉真的没法形容,就好像你突然间感到生命是可以延续的,即使让你立马死掉,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宋金成顿了一下,赶紧“呸呸”两口,“干咱这行不能说死,不吉利,我可不能死,我还要看着儿子娶媳妇,再给俺生个大胖孙子呢!”

“呵呵,没事,说破无毒!”杜英雄笑慰道。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睡意果然便渐渐浓了,很快相继都进入梦乡,这一睡便睡到终点。

从出站口出来,宋金成和杜英雄看到天阴得厉害,乌云压顶,死死遮住太阳的光亮,连雾气也染成黑色,整个城市仿佛还停留在光线朦胧的黎明时分,让人觉得压抑莫名。

两人没等多久,便有一辆警车开过来,车刚停稳两边车门迅速打开,随即跳出两个穿藏蓝色警装棉服的人,他们直奔宋金成,殷勤打着招呼。

“宋队,五六年没见了,可想死我们了!”两人一人握住宋金成一只手,用力摇晃说。

“是啊,一晃好些年就过去了。来,给你们介绍,这是刑侦局支援部的杜警官,这两位是……”宋金成“嘿嘿”笑了两声,接着将两位警官介绍给杜英雄——四方脸,又高又壮的,是泰平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李德鑫,另一位个子稍矮,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的,是刑警队重案组组长王良。

“劳烦二位辛苦了一夜,一大早又来接站,实在是太感谢了!”杜英雄伸出手客套地说。

“哪里,哪里,应该的,都是宋队的老部下,他的案子我们义不容辞!”两人分别与杜英雄握手,异口同声地寒暄道。

随二人向警车走去,宋金成裹了裹身上的皮衣,说:“泰平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阴冷。”

“是啊!这鬼天气,连着阴了好几天了,说是要下雪,可总也下不来,搞得人心里特别憋闷!”王良应着话,拉开车门。

四人相继坐进车里,李德鑫从副驾驶座位,回头问:“宋队,你们还没吃早点吧,咱先找个地方吃点?”

“算了,时间紧,先找人吧!”宋金成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告递给李德鑫,“我们圈定了几名嫌疑人,都是近两年籍贯为泰平的省监狱刑满释放人员,通缉嫌犯有可能是奔着其中一个来的,上面地址什么的记载得都很详细,咱们今天争取把这几家走完!”

“行。”李德鑫接过报告,大略看了一下,“那咱第一个去……”

按照韩印圈定的范围,共有五名嫌疑人,宋金成的设想,是今天必须见到本人,除非不在本市。但一开始就不太顺利,首先走访的嫌疑人已经搬离原居住地,几经周折才算见到人;接着第二个,是个卖摇头丸的,正在家里睡觉,以为警察是来抓他的,穿着裤衩光着身子就从二楼窗户跳了下来,四个人一路狂追500多米,才合力把那小子按住……一上午转眼就过去了,走访的两个嫌疑人都排除了嫌疑。

早晨就未吃饭,中午饭可不能再不吃了,王良和李德鑫拉着两人找了个不错的饭馆,要了几个当地特色菜,由于还有任务在身,只能以茶代酒。席间,宋金成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秀儿子照片给众人看,但很快没电了。他有些意犹未尽,借了杜英雄的手机,还特意打着免提,把电话挂到爱人的手机上,嚷着让儿子叫爸爸。孩子在电话里咿咿呀呀的,根本听不出说些啥,但他享受得不得了。

午后,天空更加阴沉,雾气也仍未消散,周遭被灰暗的色调笼罩着,城市间的景象犹如一张黑白照片,苍白无力,没有一丝生气。

四人来到一栋带着院落的二层独楼前。推开没有上锁的院门,走进院子,来到正屋门前。这是整栋小楼唯一的进出口,木质的大门,木门外还有一道铁栅栏门。

李德鑫抬手拍了拍最外面的铁栅栏,里面的人应了一声。

门外,杜英雄的手机响了,他从棉服兜里掏出手机,见来电显示的号码是顾菲菲的,便贴到耳边,按下接听键:“顾姐?正在走访……谁?你说是谁……我们正在他家门口呢……”

小楼的木门,就在那时,缓缓打开……

大概,杜英雄和宋金成还在高铁上熟睡的时候,顾菲菲给韩印打来电话,说有关王立民和宁世豪在监狱里活动的视频获取得很顺利,她准备将需要比对的三个视频,通过网络发给刑侦局犯罪研究所,韩印则表示让她们稍微再等等,他还有建议要补充。

当顾菲菲和艾小美以及随后的宋金成与杜英雄相继领命出发后,韩印又躲到会议室的角落里,默默地盯着贴在白板上的嫌疑人照片,但其实他的视线早已越过白板,穿越到记忆的隧道中……

在韩印先前最新的分析中,认为王宁二人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主谋,意味着这个作案团伙总共有三人。那先前的判断会不会太想当然了,如果在银行劫案中行凶的不是宁世豪,而是这个所谓的主谋呢?这是不是说明,他才是五年前抢劫警枪,接着又在泰平市制造多起抢劫案的真凶呢——他是泰平人,曾在陆港生活过,“警枪案”后逃回泰平老家躲避追捕,隐蔽半年后,觉得风头已过又再继续作案。然后便如宋金成的思维,他因为犯了别的事被关进省监狱,又在那儿认识了王宁二人。三人共同谋划,出狱后以私家侦探身份做掩护,抢劫富足女性并灭口。

那么就先前圈定的范围,再做一次缩小,“警枪案”凶手——也是多年前泰平多起抢劫案的罪犯——同样也是本次银行抢劫案的行凶者:应该是与王宁二人同期于省监狱坐监,于泰平系列抢劫案后入狱,并在“薛燕案”之前出狱,籍贯为泰平市的前科犯。

想到此,韩印迅速翻阅顾菲菲先前从省监狱发回的资料备份,片刻之后,他发现5名嫌疑人中,有两人符合范围:其中一个叫刘福治,泰平人,干部子弟,比王宁二人入狱时间稍早,因醉酒斗殴致受害者腿部残疾,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三个月前出狱;另一个叫刘翔朋,同样是泰平人,因盗窃汽车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半,一个半月之前刚刚出狱。

出于谨慎,韩印将原来的分析又加以延伸,然后挖出刘福治和刘翔朋。他告诉顾菲菲,也许刘福治和刘翔朋中的某个人,就是本次团伙作案中的第三人,让她在省监狱也找出他俩活动的视频,然后将之与王宁二人活动的影像,加之原须比对的视频,一同发往刑侦局犯罪研究所做鉴定。

顾菲菲随后紧急落实两人的视频之后,按照韩印的意思完成发送。

将近中午,顾菲菲和艾小美顺利回到陆港市,不久之后,刑侦局传来消息——通过“人体动态特征识别”技术分别比对,王立民、宁世豪、刘翔朋均不是原始视频中人,但刘福治基本符合视频中嫌疑人特征!

也就是说,刘福治有可能是银行劫案的行凶者,但必定是“警枪案”中的凶手。

“顾姐,赶紧给英雄挂电话吧!”艾小美几乎是跳着,兴奋地催促道。

顾菲菲拿出手机,飞快拨出号码:“喂,英雄,你们查到哪儿了?刘福治!主谋是嫌疑人中的刘福治……”

此时,杜英雄手里正举着电话。木门已打开。

“乓!”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门内耀出一股火花,门外的人还未看清门内的情形,一颗子弹已正中李德鑫眉心。刹那间,又见一股火花闪过,王良下意识地推开身边的杜英雄,可这一枪打出的是霰弹,虽然有所躲避,但王良右腿上部,以及杜英雄左边手臂,都不同程度被霰弹击中。紧接着,从屋内冲出三人,正是王立民、宁世豪还有刘福治,三人分别手持自制小口径手枪,双管霰弹猎枪,“五四”式警用手枪……待除当场牺牲的李德鑫外的三人真正反应过来时,三名凶徒已经踹开铁栅栏门窜向院外。一刹那,宋金成抬手一枪,跑在最后的王立民应声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反应,他被子弹击中后脑暴亡。

同伴被击毙,前面的同伙没有丝毫停顿,继续狂奔逃窜。三名警察追出院外,凶徒已没了踪影,宋金成叫了声跟在后面腿伤严重只能趔趄而行的王良,指着街边警车的方向,示意他到警车上用对讲机喊话请求支援,他和杜英雄冲到马路对面继续搜索狂徒。

二人正四下张望,就听身后又是“乓乓”两声枪响,猛回头见王良倒在警车前,两名凶徒举枪沿街逃窜,很快用枪逼停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将司机拖出车外,坐进车内,猛地一轰油门,疾驰而去。

杜英雄和宋金成跑回警车边,见王良躺在血泊之中,面部和胸部被霰弹射中。这时,街边一家文具店店员跑出来,怯怯地说刚刚那两个人躲在店里,用枪抵着他和老板的头,现在老板已经打电话报警了。宋金成让店员帮着照应一下奄奄一息的王良,等候急救,然后眼里噙着泪水,从王良棉袄兜里摸出警车钥匙,打开车门,与杜英雄飞快坐进车里,冲着两名狂徒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宋金成一边开车,一边用对讲机请求支援,同时向周边的交巡警喊话,要求注意搜索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不多时,对讲机中传出发现目标的喊话,宋金成是本地人,对道路比较熟悉,循着对讲机中喊出的方位,开过几个街口,便看到前方出现被凶徒劫持车辆的踪影,遂与几辆前来增援的交警车辆一同展开追捕。

狂徒疯狂驾驶着车辆,并从后视镜中发现追赶而来的警车,坐在副驾驶的宁世豪探出车窗,持霰弹枪向后方射击,刘福治也不时向路边行人和车辆发射冷枪,干扰追捕……狂徒的横冲直撞,警察的无畏追捕,仓皇奔跑的行人,乓乓的枪击声,被流弹击伤群众的呼救声,刺耳的汽车碰撞和刹车声,一场如枪战电影般的警匪喋血追捕,就在这样一个灰暗的午后,毫无预告地骤然出现在熙攘的大街上,随之而来的混乱和惊扰可想而知。

其实最慌乱的当然还是亡命逃窜的狂徒,慌不择路间,刘福治驾驶的桑塔纳汽车已经驶到速度极限,猛然失去了控制。它先是撞掉一辆SUV的车门,接着又撞飞路边的水果摊,最后撞上一个交叉路口东北侧绿化带上的一棵行道树……两名凶徒从撞毁的车里爬出来,踉踉跄跄由交叉路口分头向东西两个方向逃窜,随后而至的杜英雄和宋金成心领神会,也跳下警车分头追捕过去。

杜英雄追出十几米,见跑在前面的刘福治又跳上一辆白色越野车,便赶紧返回,跳上警车继续追捕;而这边的宁世豪看来撞伤很严重,他拖着双管猎枪,脚步越来越沉重,终于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他缓缓转过身,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空洞地望向即将追赶上来的宋金成,旋即将双筒猎枪抵在下巴上,绝望地扣响了扳机。

眼前的一幕连宋金成也被震撼到了,这是一个真正的亡命徒,视生命如草芥,可想而知这些人的丧心病狂、人性灭绝到何种程度。宋金成不禁开始担心,刘福治又会制造出什么样的惨绝事件来。正忧心时,协助追捕的巡警车赶到,向他通报了另一边的情况,宋金成把宁世豪交给巡警,自己又跳上警车前去支援杜英雄。

杜英雄自知对道路不熟悉,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量咬住前面的目标,不让他从视线中消失。但毕竟警车的速度与越野车无法相比,加之左臂被霰弹枪击中,无法使力,只能靠一只右手扶着方向盘和变换挡位,几次都因换挡不及时差点让车熄火了,就这样眼瞅着被目标甩的距离越来越远,杜英雄是心急如焚。正在此时,一辆警车从旁侧的巷口中冷不丁杀将出来,带着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声响插入到他与目标车辆之间,随即报话机传出宋金成的声音:“兄弟,交给哥了,你悠着点……”

宋金成接力追捕刘福治驾驶的越野车,他首要的目标是死死咬住越野车,等待更多的警员前来增援,从而合力将越野车逼停。他一边沉着驾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最终有可能将越野车截住的方位——目前正行驶在东西走向的先锋街上,再往前是西安路,再往前是民主路,接着是一个十字交叉路口,十字路口往南是长江路,往北是文化路……想到文化路,宋金成心里猛然“咯噔”一下,那儿可是学府区啊!有几所大学和附属中学,此时是下午2点左右,正是学生上学的时间……决不能让刘福治拐上文化路,否则有可能造成大范围的流血事件,不,哪怕一条生命也不行!想到此,宋金成不觉用尽全身力气,踩下油门……

宋金成奋不顾身勇猛的姿态,前面的刘福治似乎察觉到了,同样也垂死挣扎最大限度地提高了车速。如此,警匪两辆车,你追我逃,搏命行驶,时而差距缩小,时而又扩大距离……而宋金成一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生怕刘福治真的会选择在学府区作乱,好在驶过民主路后,越野车直接冲过了十字路口,并没有拐向北侧的文化路。

但还未等宋金成把心完全放下,便见越野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陡然停住了,接着刘福治探出头冲文化路方向打量一眼,旋即又以最大的扭力调转过车头,气势汹汹冲着宋金成的方向而来。想必他终究还是要选择驶上文化路,与学生们同归于尽,可能以他反社会的人格,会认为这是一个壮举,临死前拉上几个垫背的也值了!

可宋金成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先前他虽然告诫自己决不能让刘福治拐上文化路,可他并不知道如何阻止。此刻,当情势急转直下,两辆车终于呈现面对面的姿态,而且此时周边车流稀少,不会伤及无辜群众,宋金成于瞬间明白,当下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了——他没有闪躲,鼓足勇气,迎着越野车,加大油门……

把接力棒交给宋金成后,杜英雄长出一口气,稳稳地跟在后面,等待时机接应宋金成。可突然间,前面两辆车同时冒着失控的危险加快了车速,又把他远远地甩开了,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生死攸关的气氛,他对着对讲机高声喊话,宋金成先是没有回应,过了不久,对讲机中才传来他沉沉的声音:

“兄弟,他现在与我对面了,我会尽全力将他拦住!”

“别啊!别冲动宋队,他那可是越野车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让这一切赶紧结束吧!”

“别,千万别……”

杜英雄此刻已是泪流满面,他知道宋金成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嗷嗷地叫喊着,但还是从对讲机中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杜英雄疾驰到十字路口时,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惊呆了。四周弥漫着呛人的汽油味,越野车侧躺在马路一侧的隔离带边,车身上下几乎瘪在一起,可以想象,是冲撞发生后,车身连续高速翻滚造成的。刘福治被甩到了马路中间,满头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十几米外,马路上是一圈又一圈的轮胎摩擦痕迹,接着又是很长的车身摩擦地面的痕迹,想必是警车被撞得打了几个转之后,倒扣在地上,又拖行出数米。警车前脸被整个撞飞,零部件飞得到处都是,宋金成大头冲下,被卡在车里,满脸玻璃碴儿,一只眼球好像被撞飞了,眼睛变成一个血洞,方向盘深深插入胸口。

杜英雄彻底蒙了,抱着头,流着眼泪,蹲在奄奄一息的宋金成身边不知所措,却见宋金成用他唯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棉衣的口袋,杜英雄蓦然明了他的心迹,赶紧掏出手机。由于先前,宋金成借他手机给爱人挂过电话,所以他赶紧按下拨号键,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女人甜甜的声音,杜英雄顾不得解释什么,强抑着悲痛,急促说道:“嫂子,没时间了,跟宋队说几句话吧……”

作为一名刑警的爱人,丈夫的安危是她时刻的牵挂,每天从丈夫早晨出门,她就在心里不住祈祷,直到他安然无恙下班回家才算放下心来。周而复始,每天如此,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可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丈夫回不来了,她该怎样去面对?而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发现自己出奇地坚强和冷静。她知道丈夫心里最记挂什么,她麻利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婴儿床前,摇晃着熟睡的儿子,哽咽地说:“儿子,快醒醒,叫爸爸,叫爸爸!”

也许是血脉相通骨肉相连神奇的感召,才九个多月大的孩子,竟乖乖地坐起来,对着手机话筒,清晰地叫出:“爸爸……爸爸……爸爸……”

“金成,你听到儿子叫你了吗?听到了吗?”

杜英雄将手机贴在宋金成血肉模糊的耳朵上,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话筒中儿子稚嫩的声音,他嘴角动了一下,又眨了眨剩下的一只眼睛,似乎在尽力做出一个满足的表情,然后眼神便渐渐凝滞,直至完全失去了光彩。

“宋队,别睡,别睡,咱不说好了,要看着儿子长大吗?”杜英雄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着,肩膀随之剧烈地抖动。而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乓”的一声响,他站起身,循声望去,只见趴在侧前方的刘福治,身子似乎动了动,又趴下去,手里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瞬即,他觉得胸口像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刺痛,接着感觉一股甜咸的浆液猛冲到喉头,他想强咽回去,但还是止不住从嘴角渗出。他低下头,看到鲜血正从胸口汩汩地流淌……

杜英雄,勉勉强强从腰间拔出配枪,冲刘福治开了一枪,接着眼神复杂地向远处望了一眼,双膝渐感无力,缓缓跪到地上,晃了晃身子,慢慢倒下。

尾声

阴霾的天空,飘起雪花,尘世间的污浊,渐渐被洗刷和掩埋,灰暗的世界,终于因那圣洁的点点白光而焕然一新!也许与整个世界相比,它们过于渺小,但它们前仆后继,勇于献身,终将汇聚成万丈光芒!

(第二季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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