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真是好脆弱的生命

第190章 真是好脆弱的生命

只见十三狼的脸上，原本俊秀白皙的面庞，赫然横着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仿佛是被利爪挠破了面容，那么锋利的爪子……顾酒甚至可以想象到当时他究竟有多么痛苦。

事后发现伤疤无法去除时，又是多么绝望。

这样的伤疤，无疑是可怖的。

即墨也隐隐肃然起来，似乎也要鼓足勇气，才能直视那道伤疤。

“我也忘了大概多久了……”

十三狼望着木质地板上，灯光投下的一圈阴影，目光隐隐有些涣散。

他那双原本该是好看的眸子，却被三道丑陋的伤疤骤然打破了美感，然而，就像伤疤毋庸置疑是丑陋的，他那双清秀而又澄澈的眸子，也无疑是好看的。

他的目光虽有些涣散，眸光却是那般明亮，这明亮的目光为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阳光的气息，哪怕他刻意打扮得神秘而诡异。

顾酒定睛望着那双会发光的眸子，隐隐在他澄澈的眸底，看到了什么。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可她觉得……

十三狼虽被毁了容貌，可他的灵魂，是美好的。

他现在像个安静的少年，完全不似早先哭闹的模样，仿佛换了一个人。

淡淡开口，嗓音有几分嘶哑。

这个声音，叫顾酒恍惚想起了苍夜，那只黑鸦的声音也似这般，低沉中略带着几分嘶哑，满是沧桑。

“大概有五年了，那阵子我偶然路过一家剑道馆……”

“剑道馆……”

果然，他跟师傅曾有过交集。

这叫顾酒不禁有些激动，浑身热血悄悄沸腾了起来，叫她抑制不住甚至有些发抖。从十三狼的口中，或许，她会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只是更多地了解到师傅，她也心满意足了。

“嗯，秦氏剑道馆……”

十三狼紧接着一句话，几乎坐实了顾酒的猜想。

“那个叫秦桓的人，好像是把我错认成了流浪狗，还喂我吃过火腿肠……”十三狼似是叹了口气，一声无力的叹息，回荡在偌大的地下室里，听来却莫名沉重。

秦桓，这个看似陌生的名字，顾酒却再熟悉不过。

正是她的师傅。

没有错。

“总有人把我当成流浪狗，我都习惯了，心想人类真的是很蠢，很愚蠢的存在……”

头顶的冷气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一阵阵扫过他隐隐颤抖的眉角。

“好多次我忍不住想，这么蠢的人，为什么桑落大人要保护他们呢，他们哪里值得桑落大人守护呢？后来我想通了，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太蠢了……所以才需要桑落大人吧。”

每一个妖怪，与桑落之间必然也曾有过交集。

然而此时此刻，顾酒并不好奇十三狼与桑落之间又有什么故事。她只好奇那个叫做秦桓的人类……

在十三狼眼中，究竟有多么“蠢”。

“那个人蠢到……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追我，为什么追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拼了命地追我，我就拼了命地跑，好像在做梦似的，我发了疯地跑，跑了很久，我遇到了秦桓……”

中央空调呼呼吹着冷气。

冷风搅动着空气，发出阵阵轻响。

“他竟然蠢到，冲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下了致命的攻击……”

说到这，十三狼的嗓音隐隐泛起哭腔。

“那个人挠破了他的胸口，他流了好多血……他蠢到这个样子，还好是遇到了我……还好我会疗伤，否则他当时一定死了。人类啊，就是愚蠢又弱小的存在啊，我见过太多脆弱的人了，说不在就不在了。还好，他遇到了我啊……”

十三狼的口吻有多么庆幸，话里话外对那位秦桓，又有多么在意多么关切，听者自然了然。

他口口声声骂他蠢，可他在意他。

在意这个，被自己嫌弃很蠢的人。

“那个攻击我的人，被他打跑了，他真的好厉害，虽然受了伤，可还是很轻易打跑了那个人……后来，我医好了他，他竟然还嘀咕着自己好像是做梦了……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做了这种梦。”

说到这，十三狼无力地笑了笑。

他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即墨开口：

“所以你那次，并没有受伤？”

换句话说，十三狼受伤，并不是在那次意外中，那次意外中受伤的，是秦桓，而那个攻击他们的人，已被秦桓打跑了。

“嗯，那次是秦桓受了伤……”

说到这，十三狼重重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措辞，还是在做什么心里斗争，只见他缓慢地深呼吸了一口，这才继续道：

“后来，我想去跟他好好说声谢谢，我去剑道馆找他，才知道……他已经住院了……”

那时……

师傅已经开始住院了。

顾酒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呼吸也变得缓慢起来。

“我偷偷溜进医院里看过他几次，可是他的家人一直在陪着他，我怕吓到他们，一直也没有露面，结果……直到他去世，我也没能好好对他说一声谢谢……”

说到这，十三狼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终于滚落下一串串泪珠，很快打湿了他胸前黑色的衣襟。

“他就这么走了，真的是好脆弱，说走就走了……”

人类的生命啊，真的好脆弱。

好脆弱啊……

“我偷偷去他的墓地看过他，对着他的墓碑，说过几次谢谢……可我知道，他已经听不见了，为什么当时，当时他在替我挡住那致命一击的时候，我没有对他说谢谢呢……”

是啊，为什么他当时没有说呢？

是因为他不喜欢人类么？

因为他曾被人类狠狠伤过，导致他对人类一直都有偏见么？

他好遗憾……

没能亲口对那个叫做秦桓的人说一声谢谢……

他真的好遗憾……

转眼又是一串泪珠滚落，他哭得呼吸都乱了。不同于那日的哭闹，哭得那般放肆，今天的十三狼，哭得很克制。

他的哭声一阵阵传来，阵阵敲击着顾酒的心尖。

也是一次，猝不及防的离别啊。

十三狼与师傅之间，也欠一场道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