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苍空之凛，幽然之深52

第404章 苍空之凛，幽然之深52

她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没有系扣子，因奔跑而敞开怀，伴着裙角飞扬。

她系着一条浅紫色的格纹围巾。

听说这是鸢尾花的颜色。

鸢尾花是一种盛开在秋日里的花朵，是他送给她的围巾，也是他讲起的鸢尾花，他还说，将来有机会，他要带着她亲眼去看。

他们都拉过钩了。

拉钩为约。

他们明明拉过钩了……

为什么……

安安，为什么你说话不算数了？

我们明明约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先丢下了我？

我们说好的……

在你远行的时候，我会化为猫，趴在你柔软的，愈渐冰冷的怀抱里……我会亲眼送着你远行，我们说好了，来世还要再见，我们明明说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走得这么急。

你在哪里呢？

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来世，我们要如何再见。

“安安……安安……”

她拐过一个街角，那张凄美飘逸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宛如一抹日光飘散在寒风中。

拐过弯后奔逃的，变成了一只猫。

那只橘色的猫咪，继续奔跑，在冰冷的石灰地上留下她柔软却苍凉的步伐。

安安……安安……

传说中……

猫有九条命。

我也是初来人间，听到人间的传说，头一回听说，猫有九条命。从前的我，也可以很笃定地说，这当然是假的。

猫怎么可能有九条命呢。

可是，这里是人间。

我既来到人间，万一这样的传说是真的，万一是真的……我愿意试一试，就像你说过的，你说人类死后，会过奈何桥，会喝孟婆汤。

你们会忘记今生种种，投胎转世。

你说你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只有死后，才能知道。

我也不知道，猫是不是都有九条命。

我也只有……

死过一次才知道。

“安安……”

幽姬一遍一遍呢喃着那个名字，不知朝着哪里，发了疯地奔逃。

那是黄昏时分。

她将苍白的黄昏，跑入浓重的夜幕。

夜色深沉时，她终于到了海边。

她跑着离开了边镇，来到荣锦镇，来到海边。望着幽凛海面，想起那一日他朝着大海与夜空的告白。

他大喊着说，他爱她。

那是他们新婚之夜的时候，那一天，他们结为夫妻，他们彻夜旖旎。他将他的气息，烙印在她身体里，心头上，灵魂中。

各个角落，无孔不入。

可是，这个叫做人间的地方，却带走他的气息。

安安……

你走的太快，太急，太远了……

我都没办法，寻着你的气息，再找到你……

我再也寻不到你的气息了。

从今往后，人间再无你的气息了。

于我而言……

便也再无牵挂了。

幽姬顺着码头跑到一条栈桥上，冬季的海面上寒风刺骨，栈桥上空无一人，她跑到桥头，一跃便可入海的地方，仰头望向那片幽深的夜幕。

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泪珠宛如璀璨的宝石，一颗又一颗滚落。

安安……

那碗汤，你喝了么？

现在的你，可是还在那道桥上？

你还记得么？

你在人间还有一个妻子，名叫小幽，她是一只猫妖，现在的她，开始坚信猫有九条命。她曾翻山越岭，曾跨越时空只为遇见你，现在，她要跨过自己的九条生命，哪怕是九层炼狱，也要找到你……

如果你还没有喝那碗汤……

请你，等等她……

再等等她。

桥头在寒雾中氤氲成茫茫一团，像极了人间古老的传说中，那道奈何桥。

那只猫咪，往回踱了几回步。

随即纵身一跃，原本柔软的身子，在幽凛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剪影。

漫长的一段宁静后，骤然一声：

“扑通——”

寒风刺骨的冬夜，幽姬跳下了海，去验证某个古老的传说，去追随所爱之人的步伐，偏要去鬼门关走一遭。

她明明很耐寒，她明明不怕冷。

可是，置身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她的身子却仿佛要被撕裂开来，冰冷叫她浑身痉挛，叫她痛不欲生。

可这样的感受，却叫她偏执地向往。

太好了……

这是不是，第一层炼狱呢。

过了这一层，她便用了一条命。

没关系，她还剩下八条……

没关系……

她可以忍耐，她什么都不怕。

栈桥上，阿吱姗姗来迟，方才是一只猫咪在桥头徘徊，这次换成了一只耗子，耗子怕水，阿吱怕水。

可是为了她，他奋不顾身也跳了下去。

“幽幽……”

一只耗子，拼了命地朝着那团猫咪游去。

拼了命地游……

是阿吱救了幽姬。

那一日幽姬寻死，是阿吱拼了命将她拽上岸。

“幽幽……”

一只猫，一只鼠，全都湿漉漉地倒在沙滩上，风一吹便要结冰。幽姬无力地抖了抖身子，摇身化回人形，身上的外套与围巾，全都湿漉漉的，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碴。

她侧卧着将身子蜷成一团，止不住地发抖。

不知是冷，还是怎的。

“阿吱……”

她知道，是阿吱来了。

“幽幽……”

阿吱仍是耗子形态，爬到她面前，伸出一只小小的爪子，替她捋顺了黏在脸上冰冷的发丝。

“幽幽……”

“阿吱，我听说，猫咪是有九条命的，你知道么？”

“吱吱……这当然是假的，这是假的……幽幽，猫咪只有一条命，我们都只有一条命，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刚刚差点死掉了，差点就死掉了……”

一贯寡言的阿吱，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口吻里掩不住的仓皇，显然是吓坏了。

他的双眸里，一片凄清的夜色中，仿佛还散发着别的什么，闪闪发亮。

“差点……就死掉了……”

“我好想死……我只有死了才知道，那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只有死了才知道……安安到底去了哪里，我到底该怎么找到他……”

幽姬的身子仍在瑟瑟发抖，她再忍不住，终于低低地抽泣。

“我要死了……难过得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痛得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幽幽……”

“阿、阿吱……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