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异世篇6

第480章 异世篇6

再次一声轻唤，正巧门外刚要进来的穆希听到了，赶忙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落落？你醒了？”

桑落暗自一声轻叹，“我可是……差点走火入魔？”

说着，她的眸光有片刻黯淡。

看出她的自责与不安，穆希轻拍她的肩头，淡淡一笑。

“没事的，你在尚棱镜中仅用了四千年，法力突飞猛进，连尚棱镜都给冲破了，父神为你骄傲。”

穆希的言外之意俨然是说：

走火入魔这种事，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

“你可是在镜中遇到了什么？”

桑落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是真的不清楚。

她只记得……

她进了魔塔，然后便被困在了一场梦魇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梦魇，梦魇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竟全想不起来了。

只恍惚记得，这是别人的梦魇。

她努力想要回想一些细节，然而……

就是想不起来。

越是拼命想要记起，越是感到深深的无力。

“父神，我想再躺一会儿。”

“好，你再休息一会儿。”

她轻轻躺了下去，未置一言，轻轻又翻了个身，将背影留给穆希。穆希轻叹一声，起身离开。

察觉到穆希的脚步声出了殿门，隐隐渐远，桑落这才闭上了眼睛。

不觉，又是重重一声叹息。

该死的……

究竟是哪来的梦魇。

为何会在尚棱镜中，苦苦纠缠她……

就是那段时间，桑落在沧宫中深居简出，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一日穆希将她叫到殿顶上，问她，可会想念自己的母妃芝歌。

她未置一言。

就是那一日，父神将焚梦术传授给她。

她去梦中，才第一次见到了芝歌。

听说，父神曾经是在遍地雪绽中，遇到了一袭红衣的母亲。其实那个时候，雪绽还不叫雪绽。

雪绽还没有名字。

正是穆希与芝歌的相遇，才赋予它这个美丽的名字。

她入梦寻找母亲，也是遍地雪绽中。

遍地雪绽，漫天星河。

说不清是雪绽倒映着星光，亦或是星光掩映着雪绽，桑落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脚踩白色的浪花，身披星光与月华。

朝着不远处那张夺目的背影走去。

那个人，就是她的母亲。

一袭红衣，背对着她，似乎正在仰望星河。

似是听闻她的脚步声，芝歌的背影轻轻一僵，就在桑落的注视下，缓缓回过头来。

桑落怔怔顿下脚步。

只因与母亲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仿佛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击中了她的内心。她才发现，她自以为冰冷坚硬的一颗心，竟如此柔软。

“母妃。”

她鼓足勇气走上去，一声轻唤，面前的女子莞尔一笑，抬手竟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这般真实而柔软的触感，叫桑落满面恍惚。

不由得在心底问了一遍：

父神……这真的是一场梦么？

如果是一场梦……

为什么我能感受到母亲的抚摸？

为什么这种感觉是如此真实？

“阿落。”

芝歌满目爱怜轻唤她，随即替她捋顺了侧脸的发丝，“我呢，其实来自星河彼岸的人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所以，没能给你一个正统的身世。”

“不……”

桑落摇了摇头，视野倏然朦胧。

望着母亲那温婉的笑脸，她鼻子狠狠一酸，酒红色的眸底仓皇涌出两行热泪，猝不及防打湿了芝歌的指尖。

桑落抬起手来，一把攥紧了她的手腕。

“是我……都是我害您丢了性命。”

是啊……

这么多年，这五百多年来……

加上在尚棱镜定格的那四千年……

桑落无时无刻不在自责。

多少个不眠之夜，她一边深深地自责，一边苦苦思念着母亲。如果还有机会，能再见到母亲，她真的好想好想……

好想扑到她怀里……

抱着她痛哭一场。

她拼命想看清母亲的面孔，拼命想看清母亲脸上每一丝微小的神情，终是看不清了。

只能看到母亲的笑脸氤氲成了一团。

她终于倾身上前，一把将她拥紧入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好像是我害了你。你本应是一个人类，却与我的父神，与我有所纠葛。你来异世走一遭，希望你不要后悔，不要遗憾……父神是那么爱你。”

桑落一边恸哭着，一边却冷静沉着地说出这样一段话。

她也不知道，她怎会说出这段话来。

根本不像是女儿会对自己的母亲说的话。

或许冥冥之中，桑落早知，她与昔日的魔神渐渊之间，存在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那一日祷过山尖，那个名叫青晔的女子一跃而下，在半山腰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

而祷过山下，穆希带着他心爱的女子偶然路过，就是这么巧，捡到了那把来历不明的剑。

桑落成为芝歌的女儿，是命中注定的。

看似命定的意外。

她本不该是她的母亲。

那么，她本不该为了生下她而死去。

这份沉重的思念与歉然，自桑落记事起，便深深纠缠着她。

“阿落，傻丫头。”

芝歌轻抱着她的头，满是爱怜的口吻。

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说话时，那爱怜而又依恋的口吻。

“如果不是你的父神，我也早就不在了，我也根本活不到……等到你的那一天。不要觉得是你害了我，是你父神给了我新的后半生，而你，就是我后半生最大的礼物。阿落，能成为你的妈妈，真好。”

很好么……

真的很好么？

芝歌的话语，拍下桑落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珠，浸湿了芝歌的肩头。

是啊……

这场梦，是父神促成的。

这是焚梦术。

这终究只是一场梦。

她的母亲，终究是早已不在了。

说到底，这就是父神精心安排的吧。父神想叫她走出丧母的阴影，便安排了这样一场看似残酷却温情的重逢。

叫那个早已逝去的女子，在梦中对她说这些话。

这样，她就可以放下了么？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即便心知这是一场梦，梦中皆是虚妄，她仍旧拼尽全力想要拥紧怀中的女子。

想要抱着她放声痛哭一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