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二一：希望

第119章 一二一：希望

萧玉珏站在钟楼，这个全南介最高的地方，他取下帝冕，眼神黯淡。

“你小姑姑已经死了！”佛庵的和尚像拖垃圾一样拖拽他。

他任身后人打骂，拉扯，死死地抱住那棵树，树生在断崖，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小姑姑的鞋子就在树的旁边，却不见人。

“她跳崖了！”最年长的和尚对他皇子的身份稍有忌惮，语气不似其他人强硬：“萧玉珏，你姑姑患的是绝症，她不想留在世上拖累你！”

他不说话，四肢紧紧抱住树干，指尖深深地嵌进树干。

“走！”和尚们唯恐他跳崖不好向上面交差，一人抱住他的腰，三两人拉扯他的四肢。萧玉珏死死地扣紧树干，指尖的血顺着树缝流下。

“小姑姑，你去哪儿了？”他不愿相信那双鞋是小姑姑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他总觉得小姑姑在什么地方一直看着自己，别人都说她死了，真的死了吗。

萧玉珏松开手，在衣服上擦干血迹，捡起那双鞋子望着前方断崖落日，后脚一蹬向前方扑去。

小姑姑，我来找你了！

腰上传来一股大力，他被人搂抱起来。他的双手张开，搂抱晚雾里小姑姑虚幻的影子：“啊！”

小姑姑说过了十二岁就是男子汉了，合格的男子汉不能哭，可是，他今天哭的撕心裂肺。

“小姑姑！”空旷的山谷传来回响，小姑姑三字荡涤在山峰之间，他双手呈爪状，指节胀起，视线停留在手上，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耽误时间。”一个半大和尚啐一口痰，将火气撒到那双鞋子上，鞋子被他一脚踹飞，消失在山崖下。

一行人将萧玉珏带回佛庵关进小黑屋，他们生怕他做傻事，怎奈这一关，就是半年。

屋子太黑了，除了每日送饭菜透进来一点光，他的世界全是黑色的。他想寻死，却不想死在这儿，要死也要和小姑姑一起，死在云雾里，做一双逍遥快乐的神仙。

他每日将身上的锦囊拿在手里抚摸，直到有一天，送饭的人摔坏了碗，一小块碎片落进黑屋里。

“太好了！”

为了把锦囊打开看看，他日日用手指在墙上挖洞，可血肉之躯怎敌得过石头，指甲扣翻了也没有弄出多大的洞。

他从衣服上扯下粗布包住碎片，继续挖那个一指粗大小的洞。可是碎片打滑，他根本使不上劲，索性丢了粗布，赤手拿起碎片。拇指和食指紧紧夹住碎片，用最尖利的那一头在墙上打洞。

“嘶……”锋利的边陷入他的肉里，将碎片挪一个位置他继续打洞。

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他用一个小碗片钻出一个洞，前后历时一个半月。

那天，他依旧打洞，突然一阵落空感，他正欣喜着，却不见光透进来。

难道是打错了方向，连通了另一个小黑屋吗？

他失落极了，丢下碎片倒在地上，眼睛一闭，沉沉睡下去，接连睡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他的腹部一阵酸疼，两天没有吃饭的他喘着微弱的气息爬到递饭的那个铁板处，他拍着铁板，喊：“有饭吗，有饭吗？”

外面的姑子正在插科打诨，听到他的喊叫不厌其烦：“不是在那地上吗！”

萧玉珏摸黑在地上搜寻，铁板下方地面上一团黏腻，这两日他没有进食，送饭的人将饭菜通通倒在地上。

他饿急了，趴在地上双手捧起馊臭的饭往嘴里塞。外面的人听见他的进食声，哈哈大笑：“皇子如何，还不是像狗一样，哈哈哈哈。”

他习惯了，根本不把他们的话当真。

吃的太急，一坨饭块卡在他的食道不上不下，他猛捶胸口往下咽，好不容易咽下又开始打嗝，外面的人听见笑得更加放肆。

虽说习惯了，但听着还是不舒服，他边打嗝，边往角落里去，他抱住双腿靠在墙角，躲在那里不辨方向。

姑子们笑够了，说说闹闹朝佛堂去，他又陷入了黑暗的，无声的世界。

萧玉珏坐在角落半眯着眼，突然他发现有一个不属于黑暗的东西突入他的视野，他爬过去，看见一束微弱的光。

他打通了！

原来，两天前打通，是在半夜，当然没有光透进来。

他用手指将洞里的碎石块清理出来，微弱的光顿时变得有一指粗，他掏出锦囊，欣喜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金线织成的布，布面上点缀的红线拼凑成几个字。

光线只容许他一次看一个字，他盲摸将第一个字挪到洞口。

“生。”

接着他将布往右移动，第二个字突入视线：“就。”

第三个字第四个字，越往后看，他的手颤抖着。“生就是希望，好好活下去。”

原来小姑姑想要他活下去，只要是她想的，他能做到的，多苦多难他都可以做！

“好！”他擦干泪，将布窝在胸口。

萧玉珏拿出那张金线布，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上，哪怕再穷困潦倒也没有想过抽出一条金线解燃眉之急。

他眺望，朝向石聚壕方向。小姑姑就是在那片悬崖下消失的，后来旱灾，打仗，郁郁葱葱的山林变得光秃秃，山崖上只剩那棵他曾经死都不愿放开的树。

说来也讽刺，曾经的佛庵早已变成灰尘，它坐落的地方变成人为战场，它，变成人间炼狱。

“小姑姑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百里枭带到石聚壕，让他下去陪你。”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小姑姑你说得对，因果报应。”一想到破败的佛庵，被当成暴民斩杀的姑子，把他当狗，自己下场不如狗的萧玉承，从不正眼看他的父亲，这些，都令他心情舒畅。

“小姑姑，我现在能让帮助我的人得到应有的好处，伤害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活着，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哈哈哈哈哈。”他抓住钟楼的栏杆，居高临下。

钟楼是一座环形高楼，他绕着栏杆走半圈，面朝东北方。

“接下来就是你们了。”他的野心，从来不止这一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