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一五六：吃苦

第153章 一五六：吃苦

夜莺啼叫，远处的山林慢慢消失在黑暗里，远看像一张灰绿的布，融合进漆黑的夜空，从草丛里腾起来的萤火虫像星星一样点缀着绿布。

狗被这阵仗吓到了，悄声退进犬舍里，有些才出来的吃瓜群众，不明所以，呆站一刻也如其他人一样跪地。

“您当真拜错了。”我招呼两个大个子将老人扶起来，其他人见状才慢慢起身。

“不会错的，老夫年轻的时候在煖城当了个小官，认得皇家车马的标志。”他颤抖着手，伸出一根指节肿大的食指朝向车篷。

顺着他的手我才看见顶棚上一个小小的，金刻的萧字。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发之前我就嘱咐过负责人去除所有黄家标志，护卫队全部着便装，哪知道车棚的标志太高，管事儿的人应该没有注意到，结果被一个老爷子看见了。

解释已无用，我将萧玉珏护在身后道：“好吧，我们确实是宫里的，不过您拜错了这句话不假，因为他不是皇子，只是一个小书童，真正的主子是本公主。”

老人家浊目大张，丢下拐杖道：“小人有眼无珠，公主莫怪罪！”双膝又弯曲。

预料到他的跪拜，我眼疾手快扶住他，道：“本公主轻装出行就是不想扰民，还请老人家理解。”

“好好好！”他的声音顿时变小，弓着身子悄声道：“小人决不暴露公主的行踪。”

我与他的互动全被身后的小屁孩看在眼里，萧玉珏红唇一抿，心里窃喜，小姑姑为了保护他竟然拿自己当挡箭牌。

对皇家的人来说，在宫里身份是令牌，在宫外身份则是一把刀，随时都可能招致危险。小姑姑为了保护他不惜将所有矛头都指向自己，无疑，她最爱的还是他。他一边想着，嘴角不自觉上扬。

“小人愿意召集全村的人给公主提供住处。”一听我们自己扎帐篷，老人家不依了。

“本公主不想扰民，请老人家理解。”

“那小人愿意向各位官爷提供吃食。”

“也不用，本公主出门时带了不少干粮。”

他一听，嘴角顿时垮下，放光的眼睛突然黯淡了。

“咳咳！”我清清嗓子道：“干粮确实带了不少，还有一些点心，老人家是否愿意一同享用？”

他暗淡的眼睛突然又明亮，迸射出更灿烂的光，能吃到宫里的东西，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

“好，好！小人替孙儿求一块点心。”他拱手作揖。

“一块怎么够？”我挥手示意，几个婢女从车厢里拿出食盒，她们站成一排，另一队婢女将食盒打开。

为了防止食物腐败，一车的干粮享有冰冻的待遇，食物刚拿出来还冒着白气，冰凉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气候原因，在南介好多人连冰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见，再吃上一口冰镇的食物。他们稀罕极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冒冷气的甜点。

“人人有份。”

话一出，有几个小孩子有些躁动，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拿，我低头轻笑，吩咐人将食物挨个递到他们手里。

所有人如获至宝，享受着食物的冰凉，拿在手里久久不舍得吃。

当晚，我们还是没有住进村民家里，各小队扎着帐篷在村子旁边休息，因为吃的被分出去了，村民们看我们实物储备不够，纷纷拿出家里的红薯，馍馍还有窝窝头，大包小包塞进车子里。

第二日晨起，迅速整装，带一车窝窝头准备赶路。

萧玉珏坐在马车里，靠在角落瘪嘴不说话，额头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我不高兴”。

“怎么了？”我上前询问，刚好看见他手里被捏的细碎的窝窝头，马车板上还有肉眼可见的碎屑。

原来如此，我半蹲在他面前，将他手里的窝窝头拿过塞进嘴里。

他准备阻止，手僵在半空中，眼里冒出晶莹：“小姑姑，这么难吃的东西，你怎么吃得下？”

“对你来说这些窝窝头难以下咽，但对于他们，这是最好的食物。”我撩开车帘，让他正好看见一户农家的前院。

院子由篱笆合围，左右两边各摆一个架子，上面晾满野菜，果子，院中间有一个石磨，上面淡黄色的粉末还未清洗干净。土屋门两边挂几串干辣椒，房梁上零散的挂着玉米棒子。

能猜到他们的主食是粗粮，稍微精细一点，就是将玉米磨成粉做成窝窝头，他们最好的吃食仅限于此了。

“所以，你还嫌弃吗？”

萧玉珏不懂，握紧双拳大闹：“嫌弃嫌弃！就是难吃！”他的脚蹬在车板上发出巨响，拉车的马被吓得左右踌躇几步，连带车厢左右摇动，这一摇他闹得更甚。

“珏儿！”我抓住他乱舞的双手，大呵一声：“你听着！”

十多年我从未吼过他，一提高音量他被吓得目瞪口呆，立刻垮下脸委屈极了，眼泪包在眶里打转：“小姑姑……”

“和他们比起来，你只不过更会投胎而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们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羞愧的低头道：“小姑姑，我知道了。”他哽咽一声，蹲下身子将车板上较大的碎屑捡起往嘴里塞，此时被惊动的马也缓和下来。

他先挑拣大块的残块，不加思索全往嘴里塞，每塞一口，他的喉咙明显的抽动，一双内眼角开始泛红，再捡，再塞，动作越来越快，微凸的喉结迅速滚动，很快车板上只剩一些芝麻大小的碎屑。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抿嘴笑道：“珏儿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小姑姑还给珏儿做新衣裳吗。”

“会。”我伸手拉起他，收进怀里：“等回南介，小姑姑给珏儿做一件红色的衣裳。”

“嗯嗯！”他半仰头，将脸窝进我的脖子里，奶声奶气地说：“小姑姑最好了。”

“珏儿也好，要是珏儿一直这么善良，小姑姑就放心了。”

“珏儿很善良的，永远听小姑姑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