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的宫女跪了一地，洛青璃低垂着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然张景玉。
张景玉不知在想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深深的担忧，视线不时的朝她瞟了过来。
宁嫔似乎很得宠，不然皇上也不会半夜还来访，看这殿里的摆设就知道了。
如今孩子没了，皇上若是大发雷霆，她这个小小的医女肯定会首当其冲。
虽然有白伯父护着，可他毕竟心有余而力不足。
麻蛋，这一次真的被皇后害死。
皇后跟着去内室安抚了宁嫔几句，又让贴身的宫女去取珍贵药材给宁嫔补身子。
里头断断续续的传来啜泣的声音，还有皇上时不时哄了几句，似乎真的是很深情的一对寻常夫妻。
洛青璃冷笑，帝王无情，后宫佳丽，不过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张景玉狐疑的多看了她几眼，不明白这个时候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安抚了宁嫔，这才和皇后相携着走了出来。
他目光如炬，冷锐的眼神在洛青璃和张景玉俩人身上转了一圈，即便他此时不说话，可作为帝王的威严气势，殿堂的气压一下子变得低迷。
洛青璃只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帝王掌管杀生之权，取人性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你，就是洛青璃？白谷子的弟子？”沉稳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她微微扬起下颚，目光看向前方摆设的那几盆兰花儿，声音清脆，不卑不亢，“是，民女正是洛青璃。”
皇上语气讥诮，“看来皇后听信了谣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这世上哪里真的会有神医？白谷子尚不能跟华佗比，不过是一介女子，何以有天大的本事！”
这话倒是在斥责了，不仅仅责怪皇后，也是在讽刺洛青璃的能力。
皇后低眉，顺着他的话，“臣妾也是听闻她治愈了萧夫人的顽疾，连萧寒逸的七色花毒，可都是洛青璃解的。”
这个皇上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何以连龙子都保不住！”
这才是重点吧？说这么多，无非是用这最让人觉得屈辱的方式打杀。
龙颜一怒，血流成河！
洛青璃想起电视里的那些剧情，就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给结果了。
皇后，你的好手段，今晚你赢了。
皇后眸光闪烁，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皇上请息怒，臣妾听闻宁嫔妹妹是受惊才见红的，也不知这后宫何时养了野猫，是臣妾疏忽了。”
皇上眉头一皱，就坐在了主位上，“究竟怎么回事？”
宁嫔的贴身宫女铃兰便将今晚的事详细禀报，“送子观音被打破了，娘娘的身子立即不好了，定是被人冲撞了。”
皇后用帕子掩嘴说道，“还不止吧，宁嫔落下的血胎，似乎有蹊跷。”
铃兰脸色大变。
皇后冷笑，说话语气却相当温柔，表现得十分贤惠，“张太医，你来说。”
张景玉犹豫了好一会儿，在皇后凌厉的眼神下，心头一跳。
他还没来得及汇报，皇后是如何得知的？
同样的疑问在洛青璃心里窜过，随即她得了答案，皇后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永和宫，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
“张景玉，你应该知道欺瞒皇上的下场。”皇后端了茶，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
就连威胁人都可以做出这么优雅的姿态。
张景玉瞄了洛青璃两眼，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宁嫔娘娘滑胎，血崩不止，落下血泡，如葡萄大小。”
“你确定没有看错？”皇后加重了语气，“你要知道，若是撒谎，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微臣不敢胡乱断言。”
“洛青璃，你的看法呢？”皇后看向洛青璃，神色有片刻的温和。
洛青璃抿了抿唇，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的黑影，莹白的肌肤在烛光的辉映下，几近透明，出尘淡然，飘飘欲仙。
“回皇后娘娘的话，宁嫔娘娘的龙胎从妊娠两个多月内就发生了异变。”
张景玉一脸不可思议。
“说下去。”皇后眼神锐利，这个洛青璃果然非比寻常，若是得她相助，事半功倍；否则，将会成为绊脚石。
青璃头皮发麻，却不得不接着说，“宁嫔娘娘想必在怀孕期间，就已经断续性少量出血，或者反复多次大出血，有时可在出血中发现水泡状物。张太医，民女说的对吗？”
张景玉一脸惊骇，心中如翻山倒海，宁嫔的胎一直都是他负责，这些详细的情况只有他知道，她又是如何得知？
他不得不点头，“的确如此。”
“不仅如此，在怀孕三个月初，应该就已经发现龙胎有异样。五个月内依然没有胎动，脉象诡异，就已经是出了问题。”
一个茶盏重重的摔在张景玉面前。
“混账！龙胎有问题为何不禀报？如今已七月，出了这样的事，你该当何罪！”
张景玉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当时也知道脉象异常，可是在师父的谆谆教导下，他翻遍了古书，用了一种奇特的方法，违背了孕妇禁忌施针的原则，给宁嫔针灸，虽然辛苦，可总算是将情况稳定下来了。
他低头沉默，算是承认了自己的疏忽。
就算他想辩解，那又有什么用？皇上不会听，就让他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吧。
“龙胎病变，胎死腹中，没有心跳，化作血泡排出，这种病胎叫做葡萄胎。民女已经尽力将血胎落下，宁嫔娘娘只要静心休养，过阵子就会恢复的。”
洛青璃实在不耐烦这些后宫妃嫔之事，她的目的本不在此。
如今被皇后弄进来，已经拎不清了。
她补充道，“还有，宁嫔娘娘一年内，都不能再怀孩子。”
皇上气得脸色发青，“太医院都是做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净会糊弄朕！”
皇上冷冷看了洛青璃几眼，“就算你说的头头是道，也没有尽力救治龙胎，理当责罚。”
青璃在心里冷笑，不分青红皂白，这件事本不是她的过错。
皇后却说道，“皇上，依臣妾之意，洛大夫毫不知情，宁嫔妹妹这一胎，之前就出了问题，皇上，可否将洛大夫交给臣妾处置？”
洛青璃是皇后召进宫的，她要插手也无可厚非。
皇帝应允了。
只是张景玉被罚闭门思过，扣了一年俸禄，并降了一个品级。
连带的他师父孔榆南也遭殃，声名受到了影响。
洛青璃默默看了张景玉几眼，如果他刚才要辩解的话，还是有机会的摆脱处罚的，将所有过错往她身上推就是，反正她是个新人，没有靠山，揉圆捏扁轻而易举。
张景玉，这算是给她送人情吗？
闹了大半夜，永和宫总算安静的，帝后离开，殿内又恢复了宁静。
洛青璃被带去了坤宁宫
皇后没有让她下跪，反而还给她赐坐，这让洛青璃捉摸不透她的意图。
“本宫本来是为了宁嫔着想，才会把你召进宫来，没想到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宁嫔也是个可怜的，好容易挨到了七个月，却不想落胎。”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没用的话，这才转到了正题。
“本宫知道此事和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这是宁嫔的命，怪不了谁。你为萧寒逸解了剧毒，皇上本来对你赞赏有加，这次本宫做主，就不罚你了。”
洛青璃凝视着千皇后那张美人皮，松散的发髻上斜插的那支凤凰金步摇，在烛光的映衬下，金光闪闪，能亮瞎人的眼球。
夜深人静，皇后还打扮得如此细致精心，看来着实很“关心”宁嫔。
这后宫的野猫，真的有那么凶残吗？那么凑巧就打碎了宁嫔的送子观音？
她知道古代的人迷信，信佛信神，可这也太牵强了。
如果是有心在背后推波助澜，宁嫔这一胎，就算没有发生病变，也不可能安全诞下龙子，到时候最严重的，只怕会一尸两命。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幽深，看着皇后的眼神微微闪了闪。
当年千皇后能够做出那样的事，谁又能保证她不会重蹈覆辙？可怜张景玉，不过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青璃装模作样，感激涕零，“谢皇后娘娘恩典，民女实在无以为报。”
皇后掩嘴笑了，“你是本宫举荐的人，本宫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
青璃心里异常厌恶，千皇后还真是蛇蝎美人，将她的拉拢和施舍演绎的淋漓尽致，还真是好手段。
这样的结果，是想让她对皇后死心塌地，马首是瞻吗？
做梦！
“能得皇后娘娘的青眼，洛青璃感激不尽，若不是娘娘，民女又岂会有今天？”
皇后很满意她的态度，“你能有这样的感悟，也不枉费本宫对你的一片苦心。的确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以后，你就留在坤宁宫，有你享不尽的好处。”
掌事姑姑端出了一个翠玉方形盒，上头是一支金钗，两朵翠玉雕琢的珠花，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赏你的，拿去玩儿吧。”
洛青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最讨厌这种施恩的口气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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