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别离

腾少恒过来的时候琳达才刚刚从蒋明月家离开, 她是来找蒋明月谈话的，但是目的却并没有达成，蒋明月不想说话, 而且是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自己不想说话的意愿, 最后琳达是生着气走的。

“吃饭了吗？”走进客厅的腾少恒看了看盘着腿缩在沙发里的蒋明月, 她穿着宽宽大大的卫衣, 趁的整个人都很娇小, 下巴尖尖的脸颊上不见一点赘肉，反而让眼睛看起来更大了。

其实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腾少恒就有注意到，蒋明月瘦了很多。

“你来了, 事情都处理好了？”没有回答腾少恒的问题，蒋明月抬起眼睛看向他, 好像只是随口反问着。

而听闻的腾少恒也并没有马上回答, 他沉默的看着蒋明月, 看着她一脸沉静的表情一路延伸到眼底，那是真正的没有波澜, 却让腾少恒心中多了些了然。

她一定是猜到了什么，毕竟蒋明月一向都是很聪明的。

“都处理好了。”这样回答的腾少恒坐到了单人沙发上，目光也从蒋明月的脸上收了回来，然后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我不会结婚, 你也不需要有顾虑了。”

在蒋明月的心中, 腾少恒一直都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他很聪明, 心机也深沉，如果不是如此他恐怕也没办法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带着腾氏走到今天的位置,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蒋明月才会没想到有一天腾少恒竟然也会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他看多了这个世界上的勾心斗角成王败寇，怎么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相信他们可以若无其事的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转念蒋明月又有些明白了，或许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腾少恒并不相信爱情，他不相信这种情感，自然也就没办法理解这份情感所带来的一切后续牵连。

他不相信爱的包容，也不相信爱的唯一性，自然也就不会相信，爱情的强大与脆弱。

蒋明月爱上了腾少恒，所以她在很多事情上都选择了容忍，哪怕在心中一片荒芜的情况下，只要腾少恒肯回头看看她，蒋明月的心情就会立刻拨云见日，阳光照进来的同时那边荒芜好像都能重焕生机。

可是爱情又同时是那么脆弱，当那个你全心全意在爱着的人对着你伸出匕首，毫不留情的捅进你心里的时候，蒋明月看到了自己的鲜血一股一股的涌了出来，她的心凉了，自然也就没力气爱了。

“我没办法回到过去，我回不去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了曾经的自己是有多么的痴人说梦，你不爱任何人，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低着头的蒋明月没有去看腾少恒，不是不敢，也不是怕自己动摇，只是单纯的不想而已。

“可是我对你很好，这样还不够吗？”腾少恒皱起了眉头，对于蒋明月的话他感到很不满。

“不够，如果我对你不存在爱情，只是单纯的包养关系，你作为金主是真的很好，我会每天把你捧在手上虔诚的焚香，但是爱情让我变得自私，变的贪得无厌，这是我的错。”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证明了蒋明月的心情并没有此时的气氛那般糟糕，至少比上一次向腾少恒摊牌的时候要好很多。

已经没有了委屈，也没有了想要自我放弃的绝望，甚至不需要分个孰是孰非，蒋明月不是法官，她不需要一定要判腾少恒个什么罪名，然后再逼着他认罪伏法，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还是要走，你不管你的家人了吗？”腾少恒并不想和蒋明月说这些，可是蒋明月的言下之意却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只是这样做了之后，腾少恒的心里并没有觉得好受。

“腾少恒，你非要这样吗？你真的准备这么对我？”在这时终于愿意转过头来看向腾少恒的蒋明月开口问着，她的语气中是真诚的疑惑，和不愿意相信。

这一次腾少恒沉默了，他紧紧皱着眉头，唇线崩得很紧，却始终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在利用我，那天你来的实在太及时，与其说是巧合我更愿意相信那根本就是你安排好的，你成功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或许是很巨大的一笔财富，来换那个女生不需要受到处罚，是这样吧。“蒋明月平静的说着，并且在这样说完之后也并没有留下多少空白的时间来给腾少恒回答，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没关系，是或者不是都好，我不会怪你，也无所谓了，当初是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永远都记得，现在能为你做点事还是我的荣幸呢。”说到这的时候蒋明月停顿了一下，她似乎笑了，又好像并没有，因为之后她所说的话实在是有点震撼，腾少恒的全部心绪都被吸引了过去：“只是我想求求你，我真诚的求你，放了我吧。”

蒋明月说的无比恳切，她不在乎丢脸，但腾少恒却听得无比动容。他没想过蒋明月会这样说，当那个求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腾少恒很惊讶，连手指都不受控制的收紧成了拳头。

蒋明月求他，她求他放过她，而这所谓的放过就是从他的身边离开。

“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我可以保证我会对你很好，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沉浸在震惊和茫然中的腾少恒在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也放低了姿态对蒋明月说出了他的不解。

既然他不需要结婚了，那么他们不就可以和以前一样了？为什么蒋明月就一定要离开呢？

蒋明月看出了腾少恒是真心的提问，她眨了眨眼睛，那双安静清澈的目光中带着无奈：“你爱上了我吗？又或者说，你觉得你会爱我吗？”

面对这个问题腾少恒没回答，他不是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没有把那个答案说出口，因为那个答案并不是蒋明月想要的。

“没办法回答？但是我可以，这对我来说很容易。”这一次蒋明月是真的笑了，只是那笑容很沉重，连弯起的弧度都透着悲凉：“我爱你，所以我留在你身边会觉得痛苦，一段没有爱情维系的关系，已经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我试过一次，我不敢再试第二次，所以，就这样吧，放过我，强迫我留在你身边我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你要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用呢？”

行尸走肉四个字真的太严重，腾少恒的心随着这四个字而瑟缩了一下。他扪心自问，他想要那样的蒋明月吗？当然不是，他要的蒋明月是会笑会闹，会微微仰着脖子对他耍小聪明的蒋明月。

他有点想反驳，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反抗行为，可是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腾少恒都找不到着力点，他无话可说。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我也不觉得你腾少恒少了谁是没办法活下去的，我有自知之明，我对你没那么重要，但如果你强迫我留在身边，甚至是用家人来威胁我，那你就是真的毁了我。”

蒋明月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那些她从不曾对任何人所说的，哪怕是程雨桐也没说过的话，今天她都全然交付给了腾少恒。

最后一次，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这都是最后一次。

长久的沉默发生在蒋明月的话音落下之后，腾少恒终于点起了烟，一点点吸着，烟雾在空气中由浓烈到稀薄，周而复始，一直到第二根烟也燃到了尽头。

“你走吧，我不会再干涉你，走吧。”最后，腾少恒留下了这句话，他的情绪从最开始的愤怒再到现在的复杂，就连腾少恒也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唯一有一点，是最清楚不过的，那就是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蒋明月，他舍不得真正的去伤害她。

听着她的恳求，腾少恒会觉得难受，他一向宠着蒋明月，似乎都宠成了习惯，当那个求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腾少恒会觉得接受不了。

蒋明月也是真的厉害，不哭不闹，却将一切说的清楚明白，直接切断一切后路，不再有中间值，把腾少恒逼到了墙角。

而现在，腾少恒选择放手，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也已经从位置上站起了身，却没着急离开，反倒是上前一步来到蒋明月面前，慢慢蹲下／身，直视她的眼睛，看着她好看的眼睛中不知道在何时溢满的泪水。

“别哭了宝贝，你不是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吗？怎么反而哭了呢？”放低了声音的腾少恒是温柔的，他的表情也带着一份缱绻。

到底还是舍不得，所以腾少恒抬起手，十分留恋的摸了摸蒋明月的脸颊，没有被躲开也没有被拒绝，蒋明月任凭他抚摸自己，帮着她擦掉滴落下来的泪水。

他们谁都没说话，一切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那一起度过的七年岁月历历在目，而人的一辈子又能有多少个七年呢？

蒋明月的心终于疼了起来，是刻骨铭心的疼，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拉住腾少恒，紧紧的拉着他，这样她就可以扑进他的怀里放肆的大哭一场，告诉他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自己不想离开，她想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是最终蒋明月并没有那样做，她哭得很凶，泪水一颗一颗滑落，在这七年中腾少恒对于她真的太重要，简直好像她的精神支柱，现在她要和腾少恒告别了，她的世界有部分也就跟着坍塌了。

就那样坐在沙发里，蒋明月听到了腾少恒离开的声音，在他的手离开了蒋明月的脸颊时，失去的温度意味着永远，他们心中或许都有不舍，可是他们一个没有回头，另一个也没有开口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