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胎接底

西陵重商，所以走官道来往的马车不在少数。不消一会儿，有些破旧的马车便融入川流不息的官道中。

这还是叶拾来到西陵国以后第一次远门，掀帘新奇看络绎不绝的商队从身旁经过。

商队大多数都拖家带口，有的是做茶叶生意，有的是做瓷窑生意，还有的是做牲畜生意……商品总类繁多，足够令人眼花缭乱。

商队间偶有交谈，其乐融融。

叶拾受其感染，心情不免轻松起来。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争吵声，夹杂着哭喊。

叶拾意示骆均先将马车停靠在官道边，自己打开车厢门一跃而下看热闹去。

“别欺人太甚了！我们都肯赔钱了你还想怎么样？！再说也不一定是我们商会的错。”

“你倒说得轻巧！这分明是你们通天商会施的诡计，眼红我们桑央商会。我可告诉你，这陶器可是要献给西陵国的贡品！现在出了事，你们通天商会就等着人头落地吧！”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管事指着眼前人的鼻尖，声音高亮而尖锐的说道。

“你……”瘦小的少年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打掉指着鼻尖的胖手指。

叶拾侧了侧身子，如同一尾鱼般溜到站到了人群前头。

一地在阳光下泛着冷意的瓷器碎片。

她踢了踢落在脚边的一小块瓷片，弯下腰伸出手作势要捡，却有人先她一步，用素白丝帕包住递给叶拾。

叶拾一愣，随后对上一双有些许忐忑的乌溜溜眼睛。

“谢了。”叶拾接过瓷碎片，低头端详。

满脸透露出紧张不安的宁帛见叶拾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

一旁的李公公尽收眼底，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是个伶俐的人。

争吵还在继续，中年管事趾高气扬大声说道：“我什么我！这瓷器可是要当面献给西陵太女殿下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商会能有什么好下场！还通天商会？我呸！”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变了变脸色。

西陵太女，光是听这四个字就令人谈之色变。若这瓷器真是要献给西陵太女司颜的，那通天商会肯定是要遭殃了。甭管通天商会在四大国都设有分会，恐怕这之后西陵国就再没有通天商会的立足之地。

“献给、西、西陵国太女？！”瘦小少年闻言后结结巴巴，竟是话都说不全了。

叶拾再一次见识自己的恶名照顾，反倒是李公公凑上前附耳小声谄媚道：“殿下果然威名远扬。”

叶拾嘴角一抽，瞪了眼李公公。

这种‘威名’不要也罢。

“青垣，把那樽盛莲青花瓷给他。”这时，一道清冷却不失儒雅的声音从瘦小少年身后的马车内传来。

叶拾抬头瞥了眼那辆马车，目光微微一呆，车身漆黑却用银粉把仙鹤绘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呈拱尖形的车顶镶嵌了颗婴儿拳头大的南海珍珠，而四周车檐角垂吊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玉石，车轴则用黄金浇铸包裹了一层。

与李公公今早备置的马车一比较，简直豪华数十倍。

叶拾嘴角抽了抽，暴发户啊。

而此时瘦小少年很是不忿和激动：“怎么可以！那可是少主你辛辛苦苦为家主……”

“不必多说，就给他吧。”清清冷冷的声音直接打断瘦小少年的话。

“你家主子都开口了，你一小厮胆敢质疑你家主子？！”中年管事横眉怒目起来。

瘦小少年满脸愤愤不平，嗫嚅了下，还是乖乖从马车后备箱取出半人高的檀木盒。

打开后俨然是一樽长颈圆肚的青花瓷，瓷口镂空，瓷身上描绘着盛开的青莲，栩栩如生。一看就是绝好的青花瓷。

中年管事乐不拢嘴地把青花瓷抱起给身后的下属，随后趾高气扬地说道：“算你们识相，既然你们将功抵罪，我就不计较你们通天商会把献给西陵太女的瓷器打碎这事。我们走。”

说着，肥胖的大手一扬，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幽幽响起。

中年管事转过头，看向叶拾的眼神略带不满，眉头直皱：“什么事？”

“这可是你要献给西陵太女的瓷器？”叶拾扬了扬手上的青瓷碎片。

“都已经碎成这样，没用了。”

“老胎接底的瓷器也敢往西陵太女面前送？不怕掉脑袋吗？”

中年管事心里一惊，随即不耐烦地厉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快滚一边去，得罪我们桑央商会没你好处！”

“哦——！”叶拾扬眉拉长尾音，凉凉地道：“我可没你们桑央商会有本事，只是一介云游商人，稍微有点眼力，能看穿这瓷器原本经人老胎接底造假过，稍微有点人脉，要见西陵太女一面……”说罢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继而继续开口：“似乎不是很难。”

被人瞧出造假，中年管事诧异地认真看了看叶拾，这老胎接底是他们桑央商会资历最老的师傅多年钻研出来的，不少内行人都看漏眼，这女子……然而叶拾的下一句话，却让中年管事刚萌芽的心思打了回去。

西陵太女简直是杀人狂魔，杀你看心情，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人敢出现在西陵太女面前。想想西陵帝都的传言，除了从小服侍太女司颜的李公公，至今有哪一个是活人？

光是想到‘西陵太女’四个字，就不禁让人胆颤。

“误会误会，都是一场误会。”中年管事一改先前的傲慢，呼天抢地连声道：“是我老眼昏花，要不是姑娘你，我可是犯了大错啊。姑娘你怎么称呼？我们同是商人，大家好结识一番。”

“叶拾。”

“叶拾！好名字好名字！姑娘年纪轻轻就出来行商，着实让人佩服。在下是桑央商会的桑阐。”桑阐连忙拱手。似乎叶拾这名字久仰已久。

“好说。那樽盛莲青花瓷……”话说一半，叶拾便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桑阐。

桑阐还算是个有眼力的人，像叶拾这种有恃无恐，背后肯定有人，于是赶紧给下属使了个眼色，盛莲青花瓷被瘦小少年抱得紧紧的。

桑阐有心结识叶拾，可这看似还不到二十出头的女子就跟狐狸似的，让人找不到突破口，只好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商队往西陵帝都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