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宽容陪着边歌送走奶奶之后，又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度过了一整个寒假。
往年春节，边歌家都很冷清，少了唯一的至亲，今年更显得萧瑟。除夕夜，张宽容在家吃过年夜饭后，便赶忙来陪他一起守岁。
烟花占领了世间的繁华，鞭炮掠夺了耳根的清净，悲不自胜的情绪被揉碎在节日的热闹里。
原本安静的人，也变得更缄默了，仿佛要用沉默去对抗变故与不幸。
张宽容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引人伤怀......
“小歌，我买了小烟花，要一起去楼顶放吗？”
对方把话捂到心窝上，再说出来，声音都比平日柔和了不少，哄小孩似的，边歌轻易就能感受到少年赤诚的关心。
“嗯，好啊”
“你不在家守岁没事吗？”
“没事的，我和我妈说过了，她让我过来好好陪你，楼下那些吃的都她让我拿来的，只是你都没怎么吃...”
“现在还没什么胃口，晚点再吃呗，我一定会吃完的，回家帮我谢谢你老妈”
“嗯嗯，先放烟花呗，好久没玩了，哎咱用香来点吧，我都不敢直接上打火机”
“你别碰，我来就好，别再炸到手了，还嫌那次炸得不够疼啊”
“嗐！都多久前的事了，那时还小把握不好，现在不一样了嘛，再说不是还有小歌哥哥你在这吗？我不怕！”
少年说话的时候，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略微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有趣，眉眼都笑弯了，眼波里还绽放着远处的烟花，这下也不再小心翼翼了。
记不清是多大，总之更小一些的时候，因为对火|药味有着偏执的喜爱，过年时，张宽容就喜欢和小伙伴们买一大堆火柴炮、糖果炮、穿天猴、小烟花等玩。
还总屁颠屁颠地捡着别家燃放鞭炮后，地上遗落未燃着的小鞭炮儿点着玩，或者拆了外边的红纸，凑一大把内里的火|药，用香点着，“唰唰”燃爆一大片光亮。
小孩子又皮到没边，尤其喜欢研究鞭炮的各种熊孩子式欠揍玩法，什么点燃后用易拉罐罩住，然后把易拉罐炸上天；什么放到铁桶里，撞得轰隆巨响；什么丢到鸡鸭鹅群里，轰得满世界鸡犬不宁；什么夜里专挑山野秘处，把正在野外方便大人们，或者秘密私会的情侣，炸得个魂飞魄散，四处逃窜；什么炸粪坑，什么将鞭炮插入猪粪牛粪中，炸得粪如雨下，漫天飞舞......
当时还把王老二停在一旁的“泡妞神器”——嘉牌摩托，装点得超凡脱俗，分外迷人，直教人脾气中的瞬间引爆，仰天大吼！
“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自己站出来！谁？！”
小王八羔子们被王老二吼得胆都破了，哪敢承认，战战栗栗地互相指认，指了半天案都没破，王老二气得把他们列成一排待宰小羔羊，捡了根树枝，挨个抽屁股，最后再让他们回家，拎水携布来，当洗车小羔羊。
回想起王老二当时脸上，又气又炸又恨，却不能打一架的憋屈样，张宽容笑到表情不能自我管理。
哈哈哈哈哈哈......
把一旁的边歌笑得点烟花都有点费劲，“哎，行不行啊你，点个烟花还点着你的笑穴了？”
张宽容抹了把笑爆的泪花，“就是想起，哈哈哈...想起小时候玩鞭炮，太缺德了，哈哈哈...”
少年笑到脱力，身子一歪，顺势挂在边歌身上，激得他身形一僵，呼吸一窒，不得不缓了缓，方才找回思绪，再开口时已很淡然。
“你小时候是挺皮的，那会和人家比火柴炮擦了之后，谁拿在手上时间最长，把手给炸脓了一大片，芦荟绿药膏涂了大半个月都没好”
“嗐！那时候可难受了，一碰水，嘶~那酸爽......”
那酸爽，回忆起来手都起辣，不过许多温馨的画面也接踵而至......
“记得那时候，我仗着自己手坏，撒泼耍赖，非要跟着你一块，让你帮我洗澡，帮我洗脸，帮我涂药，还要帮我洗手，帮我拿这拿那的，你说我小时候怎么那么赖啊”
“不光赖，还娇气，每次上药都不肯配合，说怕疼怕辣”
“有吗？那后来我手怎么好的？”
“自己好的呗，还能怎么好！”
其实并非是自己好的，那段时间，为了照顾手坏的他，边歌和他几乎形影不离，同进同出，同吃同睡，每晚等他入睡后，再细心地给他上药，怕他睡觉不老实蹭没了药，还将他坏了的手攥到怀里固定住。
张宽容每天醒来，不仅手在他怀里，人也是，而且他再怎么折腾，手上的药从未被乱蹭掉过。
小时候明明过得挺苦的，大人把他和妹妹丢下，白天要面对欺凌他们的人，晚上还要面对看不见的恐惧，家庭吵闹，日子清苦，可因为身旁的伙伴，日子并没有那么难熬，反倒是留下了许多温暖的回忆。
“你怎么就那么有耐心呀，我怎么赖你都不翻脸，我看还是你叫宽容吧，啊，边宽容哥哥”
“噗~哎，你呀你......”
不知少年哪句话戳中了边歌的笑点，或是心窝，沉郁的，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和生气，如石入缸，荡起一层层涟漪。
无论何时，少年怎么赖，他都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心安，可能那就是，温暖的烟火之气，人间的烟火，最抚凡人心。
原来怦然心动，并非在某时某刻，而是潜移默化中，从量的积累到质的变化，是未知时，平日里的简单美好，和了然后，心中的满天星火和山川湖海。
原来自己那么容易被收买和取悦，一个浅浅的微笑，一句熨心的话，或是软软糯糯的一声哥哥......
“容哥，一起许个愿吧！”
“不是吧！对着烟花许愿？哥你几岁了，还整幼儿园那出啊！”
“许个愿还要看年龄吗？满12岁，身高超过1.5就不行？聆听愿望的神仙不会搞歧视这一套吧，我觉得我还可以拯救一下”
哈哈哈哈......
张宽容心想这人怎么突然间那么活泼了？
“我觉得应该不会，那，那就一起许？”
“嗯，我刚刚许过了”
“你怎么不等我？还没预备齐呢”
“许愿又不是唱歌，怎么还要预备齐？”
“那样比较有仪式感，显得郑重嘛”
“行，那再来一遍”
再来多少遍都可以，说不定同个愿望许多了，聆听的那位神仙听多顺耳了，就让实现了也说不定。
除夕夜的烟火，最能将节日的氛围渲染，愿望的烟火，最能填满少年之心。
好想此时就将心意表明，可偏偏这并非最佳时机，边歌也不知何时才是最佳，只是很肯定，再无后顾之忧，毫不犹豫的那刻，绝对就是！
那就待感情厚积薄发，再一鸣惊人吧！他想。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