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无能为力

风雨没来人间，却到了张宽容脸上，导致整个寒假都气压低下。

边歌也有些无奈，时常捉摸不透恋人的情绪变化，好不容易放假回来，统共就没见过几面，电话也没聊太多，对方好像有什么事一直忙着。

“容哥，感觉你最近好忙啊，不会忘了自己还有男朋友吧？”

电话里，忙碌容哥终于破防，轻笑了几声，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就是在大扫除，快过年了嘛”

张家发达后，风风光光地搬进了镇上中心城区的一幢3层小洋房里，每一层都过半百平米，确实很壕气，做起卫生来，也确实够呛的，可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做了大半个月卫生还没完？

“那，还有多久能好？”

电话另一端并不太积极搭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而后才慢吞吞道：“还不知道，还得继续”

“那现在呢？这大晚上的，总该歇着了吧？”

“嗯，刚忙完”

“那下来，我在你们家楼下”

“……啊？”

边歌听对方声音里，有些惊讶，有些不知所措，还略有些尴尬，于是满脑疑惑：“怎么了？不方便吗？”

“也不是，不过我现在不在家……”

不在家……？

边歌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不好的可能，也不怪他想太多，他们要面对的问题，真的很多！

“那现在在哪里？能先见个面吗？”

最后，边歌如愿以偿，在小公园里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对方一看到他，立刻飞奔过来，一把扑在他怀里。

夜幕下的公园较为隐蔽之处，彷佛也吞噬了许多负面情绪，他们默默拥抱着对方，静静地倾诉思念，相互充电。

热带地区的冬天，有些敷衍，假模假式地装高冷，实际上，不过正常初秋的温度，他们默契十足地穿了薄款情侣卫衣，对季节变化大有不敬之态，双方温暖的体温，彻底打败了岌岌可危的凉意。

过了好一会，边歌怀里安静的人，委委屈屈的声音才从胸腔处传来：“小歌哥哥，我好累呀！”

“累？因为最近大扫除吗？”

怀中人边用额头拱了拱边歌的锁骨，边叹气道：“是，也不全是”

“那说说看，怎么累的，累得连我都不要了？”

“没有不要，是真的累，身心都很累的那种累！”

喊累的人，又在怀中拱了拱，并卸了全身力气，倚靠在边歌身上，略带撒娇道：“小歌哥哥，你先抱我一会，我缓缓”

“嗯，抱着呢”

“再抱紧一点”

“嗯，抱紧了”

边歌不仅抱紧了，还低头在额头处附赠了一个吻。

这个温情的吻，彷佛给了对方很大的勇气，静默片刻后，慢慢说出了实情。

原来，张宽容最近一直忙着，并非全是给家里大扫除，他连自己的房间都还没开始收拾，他和妹妹就被张爸薅去做苦力了。

若是给自己家里做事，哪怕去果园挑粪施肥，赶蛇抓虫，搬砖挖沟，再苦再累都不觉如何，理所应当，也乐得如此。

可，被叫去给某位大咖家里做大扫除是什么操作？？

没错！是某大咖！也千真万确是要去他家做大扫除没错！！

他们家包地做果园，是免不了要和方方面面打交道，是要低三下四地讨好没错，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可这，这真是第一次，身在一线，被按头如此作态，全家人的尊严就此沦落至此，被人不屑地踩在脚下，碾碎摩擦。

张宽容不知他爸是怎么抱上某大咖大腿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低声下气地，去求人让他们上门当钟点工的，更不知道前一秒还满脸谄媚阿谀奉承的嘴脸，是如何能下一秒就换副面孔，耳提面命叫他们姐弟俩认真打扫，尤其是厨房厕所，不能有一处死角不到位，否则有好果子吃的！

最有意思的是，张爸一边尬吹他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考上名牌大学，一边又毫无留情地把他贬低到尘土里，彷佛养的狗越是聪明听话，使唤起来，就越能讨得“贵人”欢心似的。

张爸很早就替张宽容选好了未来要走的路，不管是否愿意，也不管是否适合，总之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能让他赚更多的钱就行！那就是正确的路！

“你也别有怨言，好好干，哄得大咖开心了，对你以后也有好处的，以后你要走的不是容易之路，那不就是条好路子？你以为光考得好分数就行了？人情你不用走啊？别老是那么天真，叫你做什么只管去做就对了！”

天真？他的确是太过天真了，从不相信人可以如此伏低做小，可以巴结到这个地步！

他不得不佩服他爸，轻易一出手，就能刷新人无耻的底线，每一句“肺腑之言”都能天崩地裂级别地震碎他的三观。

他和妹妹去打扫的头一天，就试图和他爸沟通，以求得以后赦免。

这岂不是反了天？张爸一听，果然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不去？你们也不看看，人大咖家比我们家大多少，你们两个一天就能搞定？开什么国际玩笑？有多少人上赶着要去表现，我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你们说不去就不去？我早当着人家面拍胸脯保证，一定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你们说不去是想让我把脸都丢尽了是吧？”

“我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还赚不赚钱？你们以为现在住好吃好穿好的好生活是怎么来的？你以为家里的钱都是大马路上捡的？别读书读傻了好吗！说你们天真还真是是无脑啊！”

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的好生活，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好生活”不要也罢！他宁可清贫寡淡，却依然坦荡体面地活着。

一如既往，无效沟通，被单方面碾压！

这还没完，张爸狠狠训了他们一顿后，转头又气汹汹地，把正在做晚饭的张妈也训了一番，怪她太纵容孩子，怪她不会教育孩子，怪她什么都不懂，怪她什么背景都没有，不能帮他事业，怪她毁了他的体面。

第二天，张妈顶着一张青紫斑斓的脸，和他们一起去扫除，母子三人红着眼眶，各怀心事，不作多言，只默默地干活。

多说无益！

他们都这么大了，家里情况明明也已经好转了，恶劣秉性的人就是天性难改，程度只增不减，无奈还得吃他一口饭，不得不忍辱负重。

“跪人”也确实跪得彻底，连监督他们的阿姨，都能踩上一脚，全程态度傲慢，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这还不算，盯他们像盯贼一样，这不能碰，那不能看的，生怕他们，碰了摔了偷了……

边歌甚至都不需要对方透露太多细节，想想就能知道，恋人所经历的一切，远比说的更加残忍！

他从没想到实情会是这样，他以为他的小公子，搬家后就和苦难折磨楚河汉界，从此就无忧无虑，就喜乐幸福了。

深深的无力感！无比自责，无比自弃，小时候束手无策，现在依然束手无策！

只能将对方抱得更紧，再紧一些。

“容哥，对不起，对不起……”

边歌自责和一遍遍道歉，反倒让怀中人也心疼了。

“你不用道歉，这些和你没关系，再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开始是觉得挺难受的，但很快就结束了，结束就好了……”

“容哥……”

“以后，再有这种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就算不能帮你解决，也能和你一起分担，是我没用，太没用了……”

“嗯，好，都告诉你，你也别替我气愤难过了，勒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边歌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把人抱得太紧了，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这时候用力气，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边小歌，我很好，不要再自责了好吗？以后会变好的，现在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后你努力努力，争取当个人物，那我去哪都能横着走了”

“嗯，我努力！”

边歌小心翼翼地捧起恋人的双手，借着远处的微弱灯光，一看果然！斑驳沟壑，连指尖因长期泡水而起的褶子都还未消去。

“手疼吗？”

“不疼的，老妈帮我处理过伤口了”

“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比较长的那道是洗窗户的时候，不小心被防盗网的倒钩剌到的，小的那些就东刮西剌的，也没多大事，都是过年大扫除的勋章嘛，谁不都得这样呗！”

明明很难过，却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人看着更加难受。

边歌将布满伤口的双手捧至嘴边，虔诚地亲了亲，而后又放在心上，用强有力的心跳去应援，无声地安慰，像月光投向海面，落叶归入大地，获得平静的圆满。

“以后，别再去了，无论是谁家，谁都不配！”

“好，我们不去了……”

无能为力，只是懦夫的借口，为了所爱之人，只能当个绝对实力的强者！

他不能再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