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毒源寻踪

2个月前 作者: 易买生
三十一、毒源寻踪

米月吃了晚饭后才回的东州,她知道,何喜英白天在菜档卖菜,是没有办法与她长谈的,只有在晚上她收滩之后。

何喜英一家住在距离永安菜市场不远的一个城中村小区内,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旧房,进出的小巷子,只有两个人身宽,大白天都黑麻麻的,晚上就更不用说了,没有路灯,只有房间的灯光透出余光,何喜英的出租房就在一楼,米月找到时,已是晚上8点多钟,一家两口子正在吃晚饭,这是一套一房一厨一卫的出租房,房间有些拥挤,东面是床,南面靠门边的木沙发上,堆满了换下的衣服,北面是厨房和洗手间的门,西面靠窗是餐桌,餐桌上,是一盘豆腐鱼汤,一盘青椒炒鸡蛋,一盘素炒空心菜。

何喜英忙放下碗筷,动作麻利地将沙发上的衣服收到了洗手间,请米月小慧坐了,又忙着泡茶,那男人也放下了碗筷,米月道:“你们先吃饭吧。”何喜英道:“我吃完了。”端上了茶,搬了一把凳子,在米月小慧对面坐了下来,那男人也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米月,米月对他道:“你吃你的饭,不用管我。”那男子也不敢吃,愣愣地坐在一旁。

米月知道何喜英还没有吃完饭,她刚喝完了一碗汤,桌上的三个菜,还基本没有动,看她坐在对面的样子,像是一个犯人,面对着拷问自己的法官。米月想,那个菜场的妇人说得没错,何喜英确实是个耐看的女子,白净的脸,身材匀称,一双眼睛灼灼有神,而坐在一旁的男子,看上去年纪比他大很多,身材却是又黑又瘦小。

“听说你是今年春节后来的吧,租这菜档和这房子,要不少钱吧?”米月问。

何喜英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她男人,半晌道:“这钱,都是朱老板出的。”

“哪个朱老板?”

“就是朱东勤老板,吃蘑菇中毒的那家。”

米月一惊:“他还能给你钱?给了你多少?”

何喜英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道:“他应该是可怜我吧,我跪在他面前哭求过他,我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两个老人,还有两个在念书的孩子,我这老公。”喜英说着,便指着一旁的男子:“他是残疾人呀,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证,腿脚不方便,所以这一家,都指望着我,我要是判了刑,这一家人怎么过呀,你要罚钱,我哪怕卖房卖地,砸锅卖铁。朱老板对我吼,我有的是钱,我要你什么钱!你再多的钱,能换回我太太的一条命么!我知道我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只知道哭,后来,我被关进了拘留所,从拘留所出来,我才知道,是朱老板没有起诉我,我回家前,他还给了我一个卡,说虽然出了事,我也不是成心的,看我一家可怜,索性帮我一帮,让我回老家安心过日子,不要出来做事了,也不要到处乱说,我回家一查卡,才知道是十万元钱。”

“可是你还是出来了。”

“我不出来怎么办?在家里能干什么?我以为不回东云,来了这里,不会有人晓得,没想到你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米月看了夫妻俩一眼:“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她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位秀丽端庄的女子,为何同一位残疾人生活在一起。

何喜英似乎看出了米月的心事,笑子笑:“我们是换亲的,他妹,嫁给了我哥,我哥他——。”何喜英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米月一声叹息。

“你在山上采集的毒蘑菇多吗?你每次卖的蘑菇,都能保证无毒?”

何喜英点了点头:“毒茹子也多,每次采到的,至少有一少半都是,所以我每次采下的茹子,是一个个仔细挑出来的,只要有毒的,我自己留了,晒干了自己吃。我在老家时,七八岁就开始跟着奶奶上山采茹子,是奶奶从小叫会我识别毒蘑菇的,奶奶采了一辈子的茹子了,我妈也采了一辈子的茹子了,我也采了几十年的茹子了,从来没有误食过,从来没有中过毒,只要是吃我采的茹子,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中毒,更不可能吃死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认了?”

“我不认又能有什么法子?保姆已指认是我卖给她的茹子,公安又说查出来了,是吃我的蘑菇中的毒,我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过他们。”

“你平时卖的茹子,都卖给了哪些人?”

“我去过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区,那里有很多保姆,经常出来买菜,我知道,这些保姆,大都是从乡下来的,她们识货,一看就认得是从山上采的野生茹,而且她们也舍得花钱。”

“你同朱家保姆认识吗?”

“开始不认识,后来同她打过三次交道了,第一次是在一个多星期前,她上街买菜时碰到的,我卖了茹子给她,第二次,是过了三四天的样子,我在她门前见到她,当时是我卖完了茹子,经过她的门口,她认出了我,对我说,家里人吃了我的茹子,都说太好吃了,让我下次再来卖他一些,所以我那一次是先到她家门口,正好碰见她出来倒垃圾。”

“你们留下联系电话了吗?”

“我们这些人,哪能随随便便留电话,这野生茹子,也不能说有就有,保姆也知道的,有时候,会采得多些,有时候就很少,还有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采下的茹子,也只能当天卖,多放一天就不新鲜了。”

“保姆会不会辨认毒蘑菇?”

“她要是能辨认就好了,她哪里会辨认,一边看茹子一边问过我,这里不会有毒茹吧,我说,你放心吃,我都一一挑选过了,绝对不会有毒蘑菇的。”

“这一家人中毒,你会不会怀疑有其他什么原因?”

何喜英叹息了一声:“我怀疑又有什么用,我与他无冤无仇,只是一个种菜的,又没有什么钱,他不至于嫁祸于我吧,那个保姆,我看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我说出的价有些高,我以为她会跟我还价的,但她没有,给了我钱,我要找钱给她,她说不用找了,对我说,你也是从乡下来的吧,也不容易。我想,他们说是食用茹子中毒,是不是那个保姆又买了其他人的茹子,或者说,是有人要谋害她家主人,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只能保证说,绝对不会是我的茹子有毒……。”

离开何喜英的小区,米月叹息道:“你相信何喜英说的话吗,正常情况下,朱东勤在何喜英害死了他妻子,又差点害死了他自己的情况下,不但不追究她,还给十万元钱?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朱东勤会有这么好心?还是朱东勤心里有鬼,在公安介入调查的情况下,让她承认是自己卖了毒蘑菇,而给她的封口费?我看这个何喜英,应该是一个精明人,绝对不糊涂,人命关天,她应该明白承认自己的蘑菇有毒所承担的后果,就是自己不能作证,也会让周围的邻居作证的,她自己拒不认罪,公安也不会这么马虎地结案。”

小慧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揭穿她?”

米月笑了笑:“你听她说的,也是有理有据,她心里明亮着呢,知道我们是有备而来,这笔钱她瞒不过,所以才主动交代,现在还不是揭穿她和惊动她的时候,我担心一旦揭穿了她,她会一走了之,或者私下与朱东勤串谋。这笔帐,先记着,到时候该派上用场的时候,自然会用的。”

“要不我们找一找章涛,看看她的笔录?”

米月摇头道:“这个案子既然已结案,资料就会封存,要看资料,就会很麻烦。我说过,能不惊动他们就不惊动他们,不是我对你们局的人不信任,你们的洪书记担心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放心吧米姐,我会想办法,不会惊动他们的。”

“你是不是又去找闪闪?也好,看来,你们这层关系,还真能发挥一些作用。”

小慧一脸疑虑:“我想了想,从这两起投毒案看,这种提供毒蘑菇毒的人,是不太可能用毒蘑菇实物去投毒的,这样太显眼,但伞肽类这类毒素,也不容易得到,应该是把采集到了的新鲜毒蘑菇毒素揉碎成液体之类的剂状投毒,那么,凶手的毒蘑菇又是从哪里来?是不是也是从那长岭山采集的?如果是从长岭山采集的,也应该是在何喜英卖蘑菇的这几天内,同样去采集这种毒蘑菇,因为,如果相隔时间长了,这种毒素的作用就不一定有效了,所以,我们也要查一查有没有可疑人员在长岭山采集这种毒蘑菇?”

米月摇了摇头:“有毒蘑菇的地方,岂止这个长岭山,有植被的地方都可能有,再说了,8年前的投毒案,也应该如出一辙,难道,凶手也是在长岭山采集的毒茹?”

“可是,何喜英十年前就在那里种菜了,也年年在那山上采蘑菇,而在这城周边附近,也没有这么多有天然植被的地方,就是有,也不会有这么多量,量不多,是毒不死人的。”

米月一想,对小慧道:“车子掉头。”

“干什么?”

“再问问何喜英!”

何喜英对米月俩人的重新出现有些意外,问到她在山上采茹有没有遇见其他什么人时,何喜英道:“那山上是不让人采茹子的,到处都立了警示牌,警告蘑菇有毒,禁止采集,所以上山采茹的人不多,而且我每次采茹,都是天一刚亮就上山了,山上根本就见不到人。“

何喜英想了想,又疑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第一次卖茹子给那保姆后,过了两天上山时,发现有男子的鞋印,男人皮鞋的鞋印,鞋印很新鲜,应该是两天内才走过的。”

米月一惊,看了看小慧:“皮鞋有多大多长?”

“好像有41码或者42码左右吧。”

42码?米月估摸了一下,42码的身高,正常情况下,正好是一米七左右,中等个子,与她们发现的可疑人员相符。

“山上有护林员吗?”

“有,也叫森林安全员,主要是管防火的,但那脚印肯定不是护林员的,护林员脚印没有这么大,何况,他平时上山,穿的都是拖鞋或运动鞋,从来不穿皮鞋。”

“你确定是皮鞋印吗?”

何喜英点了点头:“过去我们菜地,经常有人进来偷菜,看鞋印看多了,就知道是什么样的鞋什么样的印,我还跟着鞋印上门抓过偷菜的人。”

米月笑着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你认识安全员?”

“他就住在上山路口的房子里,每天都要巡山几次,我们上山下山,这山南面只有一条路,都要经过他的房子,他知道我采茹,跟着到过我家,问了我一些情况,我都把情况给他说了,说我认识毒茹和怎么处理毒茹,不会中毒,还教他怎么辨认,他也就没把我怎么样,我老公当时还买了两条烟两瓶酒塞给了他,以后见我上山采茹,也不管我了。”

“这个护林员叫什么名字?”

何喜英摇了摇头:“我没有问过他叫什么,别人都称他阿仲,六十多岁了,听口音像是本地人。”

“那长岭山有几个护林员?”

“就他一个。”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