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三)

2个月前 作者: 鲨丁鱼811
戏子(三)

怪事年年有,那年特别多。

在我刚接手摊子的第一年,说实话,生意并不是很好。一开始,我还能仗着父亲的名号接揽生意。生意不好不坏,但至少还勉强算得过去。后来,当人们渐渐发现干事的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他们提出了质疑,哪个风水师傅不是年纪很大的,没有阅历,没有经验,你凭什么当,一个小毛孩凑什么热闹?

再说,风水的好坏直接影响一个家庭的气运,利害关系极大,稍有差池,便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除非那些不信风水的人,否则谁敢赌。

舆论的影响力是极大的,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我的铺子前出现“门庭冷落鞍马稀”的惨淡模样,我望之兴叹,却又无可奈何。

也是,我虽然小时候在父亲后面打杂做事,但有一说一,阅历确实不够。这倒真不是谦虚,也许是当时的我对这个行当有些抵触,亦或许是我把这门学问想的太简单了,导致我在父亲下面打下手的时候并不用心,没学到多少东西。

懒惰是人的天性,谁不想过得舒舒服服?不努力,就没有回报的道理都懂,可真正轮到自己,坚持下去却又显得那么艰难,这种感触,也只能通过岁月的打磨,才能慢慢领悟;而整日想着守株待兔,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却又想得到什么的人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当时,我并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快离去。父亲就是我的天,给我一切的给予和帮助,所以我一直生活在一个相对舒适的圈子,从来没有走出来过,温室里的花朵永远经历不了寒霜暴雨,真到我当家,我才发现这个职业是有多么难掌控;而这个道理显得那么的淋漓尽致。

生意少了,我只能到外面打打工,赚点钱嚼谷,否则我的铺子真的坚持不下去。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不是轻松的活儿。我原以为很容易的事情,没想到轮到我的时候根本做不出来。这叫什么?这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之前怕是活在梦里。

闲暇时刻,我总拿出父亲留给我的笔记本翻阅翻阅,以增长自己的能力。还记得第一次翻开这笔记本的那几天,起初只是漫不经心的翻了翻,但越往下看下去,我的眼睛也越来越亮,直到后来我对这一行的失望的情绪一消而散。

这都归功于父亲的笔记记录得很详细,什么习俗禁忌,福祸吉凶,分明清晰,对我这个小菜鸟来说帮助极大。

难怪父亲要我翻看笔记,原来干货这么丰富,我想。这简直就像是侠客捡到了武林绝学秘籍,如虎添翼啊!

父亲的笔记上还记录了一些他遇到过的奇怪的,甚至可以说是灵异的事件,我看过之后,也觉得非常的疑惑与不解,每当我眼睛扫过这些普普通通的字符后,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即视感,这些字符仿佛有魔力一般,能将人深深带入故事中的角色,身临其境。

看着这些故事,总有一种看恐怖小说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当初的我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只当做是娱乐,故事;毕竟我无法想象到,如果事情是真的,那该会有多么的恐怖。直到后来,一次偶然的遭遇,让我慢慢察觉到,这些被我当做玩笑一笑了之的故事,其实都是真的。而故事的主人公,也慢慢从父亲变成了我……

铺子开张,几天都没什么生意,生意的惨淡,让我有些灰心。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以后能够有所好转,毕竟这一行当活求精而不求多,平日不开张,一开张吃三年倒不至于,不过收入还是挺可观的,所以不想轻易放弃,也不舍得。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日子如水,平平淡淡的一天天过去。忽的有一天,我正坐在一堆纸圈里无聊地玩着手机,百无聊赖间,门口突然串进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他慌慌忙忙。

“有什么事吗?”我淡淡的问道,平缓的语气,尽量让年轻人先平静下来。

那年轻人扶着门的把手,喘了口气。等呼吸放平缓了,他撇了我一眼,道出实情。从他急切的样子,以及进我的铺子来看,我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一听他说完,我立马明白了。所料不差,一桩生意上门了。

眼前这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的父亲仙逝了,要订花圈,花篮,做遗像。

生意送上门来,我自然是喜出望外的,毕竟我的名气太小,来客不多,收入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可以想象,当时的我有多么得激动。不过再激动也不能表现出来,我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毕竟我的生意是客人的不幸,总不能被别人看到别人父亲走了我还那么兴奋吧?不把人气走了才怪。

死者为大,我职业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此时此刻,我像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一秒进入状态。小小的铺子里,一个演员新秀冉冉升起。我很悲痛的样子,红了眼眶,像是死的是自己的爹一样(虽然我的爹已经走了),总之,表情极其到位,我估计如果此时有个评委给我打分,十分能得个十二分吧。

“有照片吗?”我沉声问道。

有。说完,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寸的小照片。

我从他手中接过,拿在手上一瞧。现在我已经豁出去了,为了生意,即便看到死人的脸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就在此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当我看清照片上的人后,脑袋顿时嗡的一下,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背后直往上冒,我握着照片的手颤抖的厉害,似是抓不紧,照片在我手中摇摇欲坠。

照片是黑白的。上面是个年轻的男人,男人不苟言笑,而让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在意的是,这个男人的脸,竟和我梦中的男人的脸一样。

他俩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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