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智度危机

骑着爸爸送的紫白相间的自行车，妈妈在某一个时刻产生了错觉，自己好像并不是穷人了，这个念头让她走路生风，我那穷了大半生的书生姥爷，一辈子不为五斗米折腰，那肚子里倒不尽的墨水愣是没能换到生活无忧的银两。

姥爷看到妈妈骑回去的新自行车，笑言闺女比自己有出息，这两天他在家具厂看好了一套深灰色可以躺下睡觉的布沙发，就等着妈妈去付钱了。

要说姥爷这一辈子也并非一事无成，他高见地把妈妈供成了十里八乡少有的大学生，而且还是个女娃，单凭这一点，姥爷就可以昂着头在胡同口吼上两嗓子，贫穷根本不足以让他羞臊。

妈妈每天骑着那辆最新款式的自行车，穿梭在车水马龙里，重复着她往日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她得被迫享受着同事们那快要掉出眼珠的羡慕，有可能还有些嫉妒。

又是一个周末，妈妈早早地就坐在梳妆台前，摆弄她那对从未修饰过的眉，杂乱的小细毛无法凸显自己的精致，于是她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拿起抽屉里的铅笔刀对自己的眉毛下手，在她那张脸上她唯一可以自行解决的只有眉毛了。

好在，眼皮无损，眉毛也秀气了不少，妈妈扬在嘴角的自得，被身后的姥姥发现了，臭骂了一句“小心葬送了你的眼睛”。

当她出现在爸爸大房子门前，刚想按门铃的时候，爸爸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过来，爸爸又没去上班。

“最近有点累，周末在家休息，多陪陪孩子”爸爸看着妈妈惊愕的表情主动解释道。

“哦，多休息是对的”他们好像没有了往日的故作生疏与客气，像亲人聊着家常。

爸爸把妈妈引进门，自己又坐回那张棕皮沙发上，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看报纸，案几上也没有蓝山咖啡，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一脸昨夜未褪去的疲惫，一丝心疼在妈妈心里燃起，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孩子用尽全力补习。

秋游后，心蕊对妈妈更加依恋，再见到妈妈，她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妈妈照旧快速进入工作状态，只想着让心蕊的成绩越来越好，这是她对这个家尽的最大的力。

妈妈不再按照每天两小时来工作了，只要心蕊乐意，她就尽量延长学习时间，好在心蕊学习意愿很强，主动提出让妈妈多讲些东西，妈妈像看着自己孩子般欣慰地看着心蕊。

其实心蕊并不完全是因为学习，她害怕那房子里死一般的沉寂，更害怕这沉寂里突然炸起心蕊妈妈的怒吼，心蕊妈妈经常情绪失控乱摔东西，她更想妈妈多陪她些时间，她太需要母亲般的温暖了。

三个多小时候后，妈妈垫着脚尖轻轻走下楼，她以为爸爸会睡着在沙发上，她不想惊扰到他和楼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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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客厅，并没人，正当她要加速小跑出门的时候，他听到了院子的一角发出了容器碰撞声，斜眼一望，爸爸手边端着一个高脚杯，桌子上放着一瓶快喝完的洋酒，妈妈并不认识牌子，只觉得那瓶酒可以够得上她一年的生活费了。

爸爸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她，妈妈犹豫在原地，是走是靠近，她纠结了两分钟左右。

正当她决定离开的时候，爸爸抬起头发现了她，他们四目相对，妈妈眼里的惊愕和疑惑和爸爸眼里的哀伤与疲惫在空中冲撞，那一刻产生了一种旁人看不懂的火花，妈妈不自觉地迈着脚，走向了爸爸。

走近才发现，爸爸的眼里有泪水，妈妈不说话，轻轻地坐在另一张藤椅上，她等着爸爸开口。

可是看着满脸心疼的妈妈，爸爸也一言不发，捂着脸嘤嘤地抽泣起来，这个男人的眼泪在妈妈面前总是可以放肆地流出来，他的伪装，不能让别人戳穿。

“悠南，我快撑不住了”这是爸爸第一次唤妈妈的名字，这是我那一肚子墨水姥爷取的名字，寓意为悠然见南山，那个老头一辈子只追求陶渊明般的逍遥自在。

“如果你愿意，我听着”妈妈不再用您字，他们的关系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就近了，这刻更像是老朋友。

爸爸用桌上的绢纸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鼻涕，抬眼望着天空，他似乎不敢看妈妈的眼睛，怕再次决堤。

秋天的夕阳如血一般染着碧蓝的天空，一抹红日余晖穿透晚霞照在爸爸的脸上，侧脸是那么英俊和忧郁。

“厂子里出事了，由于工人的疏忽，误将过期的食品销售给了经销商，有几十个人食物中毒了，好在发现的及时，没有造成更大面积的祸患”。

“但是，经销商和这批中毒的顾客在没有与我们售后沟通的情况下，散播谣言，给我们制造舆论压力，他们可能想借此获得更多的赔偿，其他的供应商闻风都纷纷要退货，终止合作”妈妈从未看到过爸爸那么无助。

“甚至有些人带着亲属到厂子里去闹事，讨要说法，”。能应付得了大场面的爸爸，却对这些下层闹事者无计可施，厂子里的那些高管们更是如此，一个个被闹事者吓得四处逃窜。

“闹事的人一般什么时候去呢？”妈妈鼓足勇气问道，她觉得这个忙自己好像能帮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