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江离(九)

第72章 江离(九)

直到灵界，妫瑶泠握着那瓶心头血的手依旧颤抖……

妫瑶泠身子一瘫，跪在河边的碎石上，小心地收起那瓶心头血……又慌乱的摘下早已湿透的面罩……通红的双目，心口处留着宛如千刀万剐的酸痛……

脸上却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妫瑶泠捧起清澈的河水，冰冷的清水敷在脸上，冰冷刺骨……

却，突然笑了起来……

果真如世人所说那般，妖，还真是善与蛊惑人心……

几百年的等待？恐怕不过是为了自己一世痴情名声说来好听罢了……再演一出像模像样的好戏，让世人看看，好一个翩翩公子至死不渝……

曾经还说什么生生世世情真意切？不过是傅粉施朱的妖言惑众……

如今她妫瑶泠成了天界要缉拿的亡命徒……他转眼便与那青芝花前月下，把酒言欢……

还在青芝面前在惺惺作态摆出无畏之相……他何时这么对过她妫瑶泠？

若不是方才妫瑶泠心不够狠……那一刀刺下去，往下半寸，便能要了那狐狸的命……

想到这处，妫瑶泠又是一笑……不行，他不能死……还需留着那狐一兮的命给我儿续命……

至于那只小青蛇……

妫瑶泠轻声一笑，瞧她方才忸怩作态之相，若非那人拦着，将她断成几截简直轻而易举……

反正自己已是天界要杀的人，再多个妖界……亦是无妨，来一个杀一个便是……

妫瑶泠捂着心口处，隐隐作痛……

又是骂着自己没用……

想那狐一兮都这般无情，为何自己会这般心如刀绞？！

好，好，好，心痛，那便痛……想罢，妫瑶泠拿出方才刺向狐一兮的匕首，一把扎进自己的心口处……

眉头紧蹙，紧咬着牙，眼中隐忍着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这一刀，算是还你了……

狐一兮，日后你若再想找我妫瑶泠寻仇，便莫要怪我妫瑶泠残酷无情……

妫瑶泠拔出那匕首……喉咙处的腥甜……

这一刻的心境……好好记下，铭记在心，最好刻入骨髓……可要提醒自己，莫要忘了……

伤疤会好，这疼可得记清了……

妫瑶泠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波光粼粼，看不清脸面……也好，这便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悲痛……

妫瑶泠封住胸口处的灵脉，止住涌出的血水……嘴角一笑，一股血味在胃中翻倒……

“噗”的一声，染红了一片河水。

妫瑶泠拭去嘴角的血，眼中空洞，目光冰冷，那匕首更是被妫瑶泠手中的冥火溶为灰烬……

妫瑶泠戴上面纱，摇晃着身子走向村中方向，此时已近黎明……

老远妫瑶泠就听见止无的哭声……

如此凄厉，妫瑶泠心中一揪，嘴角又是溢出血来……

妫瑶泠拭去嘴角的血便向着夫人的屋舍快步走去……

听见妫瑶泠的拍门声，公子赶忙起身开门，说道“你可算回来了。”

妫瑶泠不等公子说完，便是冲进屋中。

夫人抱着止无来回踱步，见妫瑶泠回来，眼中一笑，赶忙抱着止无迎出去，小心地将止无放在妫瑶泠怀中，说道“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昨夜哭了几次，不是饿了亦不是要换布片，怎么哄都不行。哭累了倒是睡着了一会儿……方才不知为了何事，竟又大哭起来，好在你回来了……”

妫瑶泠皱着眉头，心疼的看着止无，莫不是这孩子能与自己心有灵犀？这一想，妫瑶泠又是将止无抱紧了些。娘亲日后只有你了……

“你看，娘亲一来这就不哭了……”公子说道。

止无伸着手，妫瑶泠笑着看着止无，心中所有的柔弱都在止无身上了……

“带回来了？”夫人问道。妫瑶泠点着头，拿出那瓶心头血，小心地喂止无喝下……这心头血果然是好东西，止无方才喝下，便有起色，小小的身体灵气十足，小脸蛋儿亦是红润了不少……妫瑶泠露着皓齿竟是笑出了声，可这一笑不当紧，颤动的胸口又是扯到伤处，竟是咳了起来……

夫人方才便觉得妫瑶泠脸上有些苍白，这会儿的咳嗽声又是带着杂音“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妫瑶泠轻轻一笑，摇着头说道“多谢夫人，可能是身体还未好，动用了灵力，只是有些累了……”

夫人眉头一皱，可她分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只是这妫姑娘不说，想来应是有什么隐情，莫不是在狐府受了委屈？

夫人亦是一笑，拉起妫瑶泠说道“走走走，去你屋中，我给你看看。”

“夫人，不必……”妫瑶泠话还没说完，便是见夫人脸色不对“夫人？夫人怎么了？”

夫人指着自己圆润的肚子……

妫瑶泠一眼便是明白了……

反应过来的公子亦是慌了手脚，这可如何是好？

“快快快，热水，阿婆，请阿婆来来助我……”夫人说道。

“让我帮你。”妫瑶泠说道。

“你快去休息，你气血不稳快去调整，不用担心我。”夫人说道。

妫瑶泠自是知道这般痛楚，眼中焦色，望着公子搀扶着夫人走进屋中，自己亦是赶忙抱着止无去找阿婆……

看着阿婆走进屋中，妫瑶泠才放下心，在屋外抱着止无来回踱步。

妫瑶泠看着止无手上的侜正镯突然想起什么，将止无交给公子，自己便是跑了进去……

看着满头大汗痛不欲生的夫人，妫瑶泠眉头紧蹙，倒是想起自己诞下止无的那个晚上，妫瑶泠上前握着夫人的手，夫人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我没事……没事……”

趁着阿婆去取水之时，夫人见妫瑶泠如此担忧，竟是还有空打趣说道“放心，我不会有天雷。”说罢便是紧蹙这眉头。

握着妫瑶泠的手亦是更紧了……

公子抱着止无，在院中来来回徘徊，时不时望向屋舍，牧峦与牧昊一听说此事便是早早赶了回来……

这院中可是热闹了，老少男女先后向赶集一样来到院中等待，一边又是安慰这公子，让他莫着急……

直至暮起日落，夫人才诞下一女……

公子一听见孩童的哭声便是顾不得那么多……

着急要跑进来……

好在方才婴孩刚漏出头来，妫瑶泠让阿婆去门处拦下公子，方才没让阿婆看到这婴孩真身，只是让妫瑶泠更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真身上竟是没有尾巴……

夫人苍白的脸，微弱的气息，见妫瑶泠心中疑惑，便勉强笑着说道“不意外，随她爹……”说罢又好似放心了一般，嘴角微微一弯。

妫瑶泠对阿婆说道“让公子进来吧……”若是再不让公子进来，这公子怕是要把这门给拆了。

妫瑶泠起身接过止无说道“恭喜公子，弄瓦之喜。”说罢便是与阿婆一同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公子咧着嘴笑着迫不及待的跑向床边，不知应是先看女儿好还是先看他的夫人好了……

公子握着夫人的手，又小心的翻开襁褓，眼中却是一惊。

夫人眉头一皱，问道“夫君可是不喜女儿？”

“不是不是……”公子摇着头说道，又覆在夫人耳边问道“怎么没有尾巴？”

夫人眼中一惊，说道“夫君知道？”

公子笑着说道“夫人的事，为夫怎会不知？夫人不想说，为夫便不问就是了。”

“……”想来夫人是怕公子知道自己是狐族而心生芥蒂，却没曾想是夫人自己多虑了。

公子抿着嘴又是说道“本以为会生出个像夫人的，看来还要再等等了……”夫人轻轻一笑，手指在公子鼻上一蹭说道“贪心。”

……

这一月半余的时日中，夫人的女儿弥已身子欠佳，不常出门……妫瑶泠只得时常登门，倒是与夫人两人更是亲近了些……

刚踏进夫人的院门便是听到夫人抱女儿弥已说道“你的小夫君找你来了。”

妫瑶泠微微一笑倒也不反对，只是心中想来好笑，她的止无这点年纪便是有了自己的小娇妻了，她这做娘亲的日后倒是省了心了……便说道“夫人，外面风大，你就莫要出来了。”

“还说我，你伤势如何了？”夫人看着妫瑶泠的心口处问道。

“无碍。”妫瑶泠微笑着说道。夫人轻轻摇着头，问过几次妫瑶泠为何受伤，只是这妫瑶泠总也不说，这伤在心口，莫不是因为狐一兮？他还还了手？只是，妫瑶泠回来也不提狐公子之事，想来这二人定是闹了什么脾气，却是不知为何，自己又不便多管，倒也没再多问……只是有些心疼妫瑶泠，就不说她一人带娃的辛苦，光是产子那日受的苦就已经够难挨了，这心口处又添一刀……

“？”妫瑶泠突然敛容，察觉一丝杀气，警惕的看向四周。

夫人见妫瑶泠眉头紧皱便是问道“怎么了？”

“有杀气。”妫瑶泠小声说道……

夫人亦是皱紧了眉头，接过妫瑶泠怀中止无，周身布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妫瑶泠手中的噬月还未出鞘，夫人便已感觉到这剑冰冷异常，眉头一皱……

不过眨眼的功夫，妫瑶泠脚尖一点，身姿轻盈，手起刀落，便是一剑刺穿藏匿在屋顶之人的胸膛，神色冷淡，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冷冷的问道“谁派你来的？”看这人打扮不像是天界来人，更不是妖界。可这荒村郊野为何会有杀手？

那人眼中惊恐的望着妫瑶泠，不语。妫瑶泠抽出刺在这人胸口的噬月，抓起那人衣领，从房上跳了下来……

赶来的牧峦牧昊目中一惊，牧峦赶忙鞠身对夫人说道“是，属下失职。”

夫人轻轻摇着头，皱着眉头，微微一笑，说道“没事。”

牧峦对着躺在地上的人又是一剑，那人便是再没了生命迹象……

妫瑶泠收起噬月，撤下夫人周身的护盾，又看了一眼在一旁低着头的牧昊，微微一笑抱起无止。

没有多问……只因想起那日在洞中之时，亦是因为这牧峦与牧昊向洞中丢入尸首，这才救下了妫瑶泠，那尸首的衣着与今日这人相似，又闻方才牧峦说的那句“属下”便是大概知晓了这杀手来历——靡常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