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谁的生机

第39章 谁的生机

崔赐玥醒来时发现自己依偎着路原枫，路原枫侧身一只手半抱着她，鼻息轻撩着她的鬓角。崔赐玥心道怪不得没被冻醒，大概太冷了自己本能的偎过去了，身边男子凛冽气息传来，她脸微热，轻抬他手臂，悄悄往外挪，终于脱离了那烙人之处，见路原枫也未睁眼，终于长吁了口气，将一只小口袋绑在身上，抬头观察漫天黄沙，计算时间。

路原枫早就醒了，但他一点也不想动。觉着自己十几年的时间里都没有此刻静谧安详。至少这一刻不用算计，怀中的女子没有危险，干净纯粹的气息稳人心神。崔赐玥一举一动象只柔弱呆萌的小动物，让装睡的路原枫心中闷笑。

路原枫诧异着自己的异常，猜测着也许是环境使然，也许是还要利用她玄阵术，他尽管各种不认可崔赐玥，但并不觉的她像其它人一样该死，反而想亲近她。也由着自己顺心而为，谁知道还有没有明日。

突然，远处的幻海发出巨响，死寂的海水突然蛟龙一般一冲入天，片刻后海水高涨向沙漠扑来。崔赐玥紧紧盯着扑来的幻海，静静等待着。路原枫站起，同崔赐玥并肩而立。

幻海退下又上来，四五次后，已经快到两人面前，已经能清楚的感受到幻海打出的气刀。崔赐玥轻柔却坚定的说：“路全引，幻海能冲到的最高处就是最好的受力线。再有两次就差不多了，我去等在那里那里射入幻磁石针。一会儿我们动手，以这棵树为界你往东两里的受力线内引，我往西两里的受力线引。最好是能做到先引到，再一起松手。”

崔赐玥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枚红色药丸，送到路原枫面前，道：“无论能不能翻阵，此番下来，万相大杀都不会等到自然而然的时机大动了，随时会有凶险。这是“还生”，可保你在四个时辰内恢复原来状态。不过，四个时辰结束后，你的身体会还出这四个时辰的消耗，但于性命无碍。”

路原枫看出了崔赐玥的犹豫，心中一动，知道必是只有这一颗。

“为何给我？”

崔赐玥直言道：“若是我魂力已经非通，我会先留着。但是万相大杀不会是普通杀阵，我即便是全力可能也无济于事，但若你有全力，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若是能行，保我性命。”

路原枫握着“还生”，他知道这药丸的珍贵的，但让他震动的却是崔赐玥此举。他是被信任了吗？她将自己的命托给了自己？她可知道他路原枫从来没珍惜过别人的命。也许并不是因着信任，只是因为这是目前情势的最好选择？那她就放弃了自己的那点可能。在这样的杀阵中，一点可能何其珍贵！路原枫紧紧握着药丸，五味沉杂地说不出一句话。

崔赐玥看看没有表情的路原枫，再不说话，催动舞魂就要起身。路原枫突然叫住了她，崔赐玥疑惑看去，路原枫慢慢走到她前面，看着崔赐玥黑濯石般的黑眸，轻轻道：“赐玥，生日快乐！”

崔赐玥的心一动，认真地看着路原枫笑了，然后飞身而起，象一只橙色的蛟燕冲向海浪，忽高忽低地一边躲避着带着煞气的风刀，一边观察着巨浪怒姿的止歇处。在一次巨浪拍下后，急速俯冲，掌中几枚石针破空射出，几声闷响后，崔赐玥拨地而起，在巨浪推到之前，腾飞高空，从身后口袋中吸出另外几枚石针，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路原枫看到如此果敢敏捷的身影，实在不能同她不愿杀人，还逢人必救的实际联系起来，还觉那无限风华晃动了他的心。

崔赐玥沿着拟好的受力线布下五十枚幻磁石针，停在黄沙西侧。遥望着树下紫衣潋滟的冷清公子，她用力点了下头，看到路原枫向黄沙东侧掠去。

她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处下来，她知道路原枫应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连他从小相识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都无丝毫波动。尽管这一段时间彼此间有种相护相依的错觉，但那自己都觉的是错觉，生死之际这点感觉根本不值一提，更别提能护她一命。但自己说的的确是实情，舞魂开悟，即便有十分，也是滋养之力充足，罡力不强。“还生”给他还能给两人一丝生机，但自己这份生机能不能成只能赌，赌路原枫心底还有一丝仁，一丝错觉，赌自己也许于他有用。这是崔赐玥为何在他面前尽力表现玄阵之才和舞魂之力。但崔赐玥知道自己在风启学子眼里是个鸡肋，如若他与宁以辚再有什么瓜葛，自己是完全没活路的。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不管就成了。这不是自己能够改变，只能将能想的想了，能做的做了，押好注后静待开局。

崔赐玥提气飞上半空，手中围汇棋谱已经展开，掌中舞魂暧力将棋谱悬于空中。她指上暖风一一指向棋谱上一处空档，暖风快速透过围汇棋谱向阵盘相应的位置而去。当指尖有了明显的触感，崔赐玥改推为拉。片刻后，一枚围汇棋凌空飞来，啪的一声落在棋谱上，带来一股大阵才有的压顶之力。

崔赐玥稳住身形，开始拉动第二枚棋子……。当第四枚棋子落在棋谱上时，崔赐玥感觉自己快稳不住了。她将舞魂暧力提至最大，希望缩短最后两枚的拉动时间。当第五枚棋子落在棋谱上，崔赐玥感觉自己全身力气已经用光，冷汗直冒。

崔赐玥咬牙，将棋谱上的一枚围汇棋用力取下，反手放在自己后背上，围汇棋拼命想穿透一切阻挡要回棋谱上，所以给崔赐玥增加了一份反推力，以稳住身形不至后退。但是那玄力加于肉身的感觉……，崔赐玥感觉那枚棋要在自己身上钻个洞出来，钻心挖肺般的疼痛。

崔赐玥紧咬牙关，挥汗如雨，待将第六枚棋子拉回到棋谱上。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断了，有粘稠的液体从那里流出。靠着毅力转动身体，侧身之后，后背棋子啪的一声爆响，终于挣回到棋谱之上。崔赐玥将身子一卷，整个身体扑在棋谱上将棋谱折叠起来，黄沙上空立即变了样，各种气流怒吼着蜂涌而至。

崔赐玥脱力落在地上，围汇棋谱也落在一旁。崔赐玥扭头向西侧望，见路原枫正看向这边，于是勉力站起大力挥手。路原枫持刀指向天空开始滑动，这边的压力骤然减了几分。崔赐玥深吸口气，腰间水青绸游龙般甩出，在崔赐玥舞魂罡力的指引下，奔向天际，像一只强硬又温柔的大手，安抚理顺乱成一团的玄阵之力。

崔赐玥将先到的至阴气流甩向幻海边的受力线后，仿佛开了闸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混乱的玄阵力到来。刚开始的一个时辰崔赐玥还能理顺气流再甩出，两个时辰之后，崔赐玥已经分身乏术，干脆直接舞动水青绸将气流砸向受力线。路原枫的情况与她差不多，若是没有受伤，凭路原枫的武功修为，坚持个几天应该没有问问。但此刻，含心刀已经脱手，直接游走天际，往返于黄沙与玄海之间。

又这样一个时辰，两人均快力竭。崔赐玥心里不断祈求，玄阵之力快些在幻磁石针的作用下打通下方空间，下方空间只有形，没有质，是个玄阵力的真空。一旦打通，它就会吞噬所引玄阵力，受力面自动加压。

就在崔赐玥几乎决望之际，黄沙大地突然猛烈震动一下，耳边传来哔啵的断裂声，同时上方几乎压面的气流象是找到了突破口，猛地向前涌去。崔赐玥知道成了，收回舞魂之力，水青绸只露出叠叠一角，似在告别，突地消失。崔赐玥留恋地看着水青绸消失之处，踉踉跄跄地走向那棵己经变成焦木的小树。

远远地，崔赐玥已看到了那里已经站了一个紫色高挑的身影。崔赐玥走近，见路原枫的样子也好不了多少，但那双眼睛却寒星般摄人，盯着崔赐玥走近。她没有力气说话，直接走到树根处，软软地坐了下去，差点摔倒。

崔赐玥从树根沙下挖出水袋和干粮。路原枫坐下，两人似约好了一般，猛灌了半袋水，然后盘腿调息。

头顶上是恶龙般嘶吼的气息，身下是已变成黑灰色的枯沙，前面的玄海已经看不到，只有一条大口吞咽气流的断崖。两人运气一周天结束，睁开眼时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煞化天地间，两人似乎“小”的可以忽略。两人间生出种劫后余生后生死考较前才有的相依感。

路原枫撕下内襟，将崔赐玥受伤的后背前后绑了起来，以免骨裂处扩大，边绑边问，“还有多长时间？”

“再有一个时辰翻阵，我们最好祈祷翻阵后玄阵大动，而不是之前。”

两人不再说话。路原枫将崔赐玥的手握住，崔赐玥也用回握住了他，一种并肩战斗的决然自两人心底而出，恶战即将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