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谁欠谁的

第96章 谁欠谁的

倪祈点了点头:“禾焰是帮她养魂的最好人选。小玥从入山门就遇到他，与他有美好的回忆，见到他的时候会有笑意。”

洛明灏站了起来，俯看倪祈的前额:“他入山门先遇到的是爷！我以为你明白爷的意思！”

倪祈放下手中东西，毫不退缩地回看他，“帮人养魂需要的不光是两人间的回忆，还需要全心全意的对侍没什么反应的她，需要时间和耐心，不是光陪看云起云落，还要做让她有感觉的事，比如一起起灶煮粥。洛全引你知道米是怎么变成粥的吗？”

洛明灏挑眉，“爷为何要知道米怎么变成粥的？”

倪祈没什么表情，“因为禾焰说妹妹不仅喜欢吃美食，还喜欢亲自动手。”

洛明灏不屑道：“你会同意她碰这些？喜欢让人做了就是。”

倪祈正色道：“我父亲常陪我母亲下厨。家中虽然有仆人，但我同妹妹的许多贴身之物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洛明灏有些吃惊，禁不住问，“你父母到底是谁？”

倪祈没有回答这话，“洛全引，在她画出的忆里有这些，她同爹娘一样喜爱其中美妙，你不会理解，也无法容忍。”

洛明灏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酒红色衣袍划出道圆圆的弧线。他来到倪玥养魂的琉璃房外向里看，这里满眼阳光，里外都是暖暖的。崔赐玥坐在房中青草地上，迟疑地着看着放在她腿上的一只毛绒绒的小狗。

禾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迟疑地样子，笑了笑，轻轻抓起她的小手，放到小狗的脖子上。崔赐玥说了句什么，禾焰又说了句什么。片刻，禾焰起身取下两枝罗雀绫，自己揉碎了放在鼻子前闻着，示意她也学着做。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约有半个时辰后，崔赐玥跟着禾焰出了琉璃房，来到了后面的灶房。洛明灏皱了皱眉，但还是跟在后面，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禾焰举起一块鸭肉，问道:“这个？”

崔赐玥唇角向上扬，点了点头:“最好是典叔的糖鸭。”

禾焰想了想问:“你知道怎样做吗？”

见崔赐玥点头，禾焰笑道:“你就是个小馋猫。好，你说，我们一起做，今晚就吃糖鸭。”

灶房里热闹起来。崔赐玥的说话声，禾焰的笑声，瓷器撞击的声音，哗哗的水声，居然交绘出种红尘俗世的美，洛明灏从接近灶房起就露出的一脸嫌弃开始变谈，最后消失不见了。禾焰用了两分真力，鸭肉在一瞬间被打理成整齐的月芽状，码在白玉盘中。倪玥唇角又无意识的翘了翘。洛明灏突然明白了倪祈的意思。当夜几人吃晚饭，洛明灏没吃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吃糖鸭的崔赐玥。

洛明灏正要离开了深云宅，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洛全引，你今日带来了一个尾巴。他在你的曲径幻术前待了一日了。”

洛明灏大惊，不仅吃惊有人跟着自己自己却没发现，还惊讶于倪祈居然能察觉到自己不能查觉的人，他……到底什么来历，医者真力能练到这程度？那为什么要屈身医门？武门都可以为尊人了！洛明灏正要出去寻人，倪祈却道：“这人……我知道，你出去后引他进来吧！”

洛明灏闪身而去，倪祈看着曲径幻术在眼前扭曲，接着，一个青衫男子被送到了院口，正是风尘仆仆的崔赐珏。倪祈负手看着他，点了点头，“你算是第二次来次了。”

崔赐珏闻言一征，打量了一下倪祈，“你是……？”

倪祈不答，只是抬手引路，几人进了花厅。禾焰见他，眯了眯眼，却不说话。倪祈只好道：“崔公子远道而来，你去给倒杯茶吧。另外，将小玥叫来。”

禾焰似乎很不满，却也未说什么，一会儿，带着崔赐玥进了花厅。崔赐珏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看着她。

崔赐玥犹豫了一下，“崔公子好，崔大人一家都安好？”要说没了感觉有什么好处？那就是以前发生的事情变得更有逻辑，前因后果更加清晰，在没有感觉的情况下，这是最安全的称呼。

崔赐珏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决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彬彬有礼的问候，只觉得心脏被冻住了。崔赐珏强笑了一下，“为何……这样唤我？我是你哥哥呀！……父亲他很担心你。”

“你早知道我不是你妹妹，你妹妹早就夭折了。”崔赐玥无悲无喜的叙述着事实。

崔赐珏愣住了，“你知道了！可是……，”

崔赐玥面无表情地点头，“嗯，我恢复记忆了。崔公子转告崔……大人了，他不必担心。”

崔赐珏终于发觉崔赐玥的不对劲，她并不是因为生气才故意这样说话，于是有些紧张的俯身看向她，“你……”

崔赐玥似乎在思考什么，打断他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崔赐玥的？”

“你到家没多久，我就知道了，崔家没有你那样的眼睛，也没有你……那样的性情。”

“哦。这才是你们要将我送上煊学，又不让我回家的原因。”

“不……，不是因为你不是崔家人才不让人回家，是担心你有危险。”崔赐珏急道。

崔赐玥点头，有些词不达意，“明白了，哦，我在学……感觉，”她说着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下一摞白宣，“这是今日才画的……，”

崔赐珏紧盯着崔赐玥，大手有些发抖，“什么……叫学感觉？”

“哦，在燕泣山那儿……我受伤了。”崔赐玥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才想起来这个事。

崔赐珏的脸有些发白，“如何会失去感觉？他们……说你劫持了白……？”

崔赐玥摇摇头，“不是，我没，不说这些了，说些你该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的？”

崔赐玥从那摞纸中找出几张交给崔赐珏。随着崔赐珏翻动纸张的声音，崔赐玥道：“为了学习感觉。我将记忆中的画面都记录下来，努力去想每个画面该有的感觉，有好感觉的就注了正字，感觉不好的就注了减字。这有几张是关于崔家的记忆，能让我有感觉到几件事。还有些别的，我曾细细算过，我应该是欠崔家些东西的。

崔赐珏没听懂这些话，他的手在一张画上顿住了。线条虽然简单，却一看就是赐玥小筑。屋里有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屋顶上……坐着一个男子。屋内的男子双目如星，屋上的男子……袖口有几支风竹。画的左下角注着一个大大减字。

崔赐珏的手开始发抖，“你……如何知道我……？”

“是风元潞说的，他说：‘你为什么不听话？知道吗？你哥哥正在房顶上听墙角呢！他是三皇子的人，你是不是也是？我特别想知道若是本殿下现在动了你，你就入定了太子府，他是不是应该高兴？”倪玥无波无澜地陈述画面。

本来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倪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将崔赐珏手中那张抢了过去，脸孔变的同崔赐珏一样白。倪玥瞪大眼睛看着几人的神色，“看样子这图注减号是对的。”

倪祈突然反应过来，他示意崔赐珏坐好，自已则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崔赐玥的，对她勉强笑了笑，手心有些湿。

崔赐玥点点头又道：“不过，现在我弄清楚，崔家只有词姝以为我是真妹妹。崔夫人不喜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强求了。但崔大人确实对我视如已出，嗯，有崔大人的画面都有加字。有崔公子的画面有加有减，倪玥应该是赚了。如果再算上崔家养我，还有煊学的银子，……”倪玥微微蹙眉，“我大抵还是欠着崔家的。”

这一刻的崔赐珏痛的无法呼吸，无措到惊恐。她算出的账带来的痛苦完全压倒了她还活着的惊喜。崔赐珏拼命抵抗这种情绪，拼命让自己相信，她都活过来了，还认为崔家对她不薄，为什么反倒过不去了呢。最终崔赐珏失败了，他完全对不起的小妹却用她仅剩的方式诉说她的谢意，崔赐珏用尽全身力气开口，声音暗哑，“玥儿……，不是这样的，我……，”

倪祈突然开口了，“小玥，我们不欠崔家，你算的不对。”

“我们？”崔赐珏惊醒，这才仔细看了看坐在一起的两人。这倪祈与她眉眼面庞均不同，但骨胳身架，还有那通身的韵味有种惊人的相似，他心里明白了几分，却不敢相信，“你是……？”

“我才是她的兄长！”

倪祈看向一脸惊愕的崔赐珏，心情也及其复杂，“你中煞那日，禾焰曾将你送到这里，我看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倪祈喝了口茶，继续道：“找到小玥后，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确见过你，但你却未见过我。七岁那年，有人抱着个你来我家，你闭着眼趴在那人的肩膀上，被点了睡穴。后来你在我家住了三日，但直到离开，你仍旧是睡着的。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爹娘对你父亲商量了些什么，但是现在我能断定的是我父亲为你开了骨。因为那之后，我父亲的身体一落千丈，那种改变只能是以髓换髓所致。找到妹妹前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这是父亲将妹妹隐在你家的代价，所以崔公子你……这一身盖世神功应该并不是根骨天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