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大夜弥天

第115章 大夜弥天

禾焰一惊，“您是说……，”

炫渡安点头，禾焰低头仔细想了想，脸色有些发白地轻轻点头。

炫渡安一拳打在了桌上，低着头对禾焰道：“禾全引，既然病人走了，这就没你的事了，你自便吧。”

禾焰沉思着出了是非阁。炫渡安待禾焰消失，转头对孟浔堇低声道：“孟浔堇，马上赶去风都，代……全门杀了她！”

孟浔堇大惊，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沉痛的炫渡安。炫渡安看看孟浔堇惊惶的脸，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你是读过全门规的。”

孟浔堇似乎反应不过来，半晌只吐出一句话，“大师引，不可以。她可是倪玥！”

炫渡安沉声道：“全门重义不重才！全门重义……不重情！”

孟浔堇急道：“大师引，我现在就去风启。若是我将她拦住了，大师引就不能再罚她。”这是孟浔堇第一次对炫渡安话没有照单全收，也不等炫渡安是何反应，就急急冲出了门，差点撞飞了正往里走的典铭。一刻钟后，孟浔堇推开大黑门，却见禾焰还没离开，皱眉思索着什么，见孟浔堇一把抓住，急道：“你去帮她？炫师引让你去？”

孟浔堇回头看了看，不敢接这话，拉着禾焰走了好远，才开口道：“什么帮她。我师引气得要杀她，我得赶去拦住她，希望来得及。”

禾焰大惊，“为什么？即便倪玥去杀人放火，也是她自己的事，煊学从不干涉煊学外的恩怨。”

孟浔堇无心再同他解释这事儿，只得匆匆道，“你不明白全门的事，不行，我得赶紧走了。”

禾焰思索了一下，抬脚往深云宅疾行。行走间，禾焰想起半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子车予拉起自己往缁幽湖畔疾驰时，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情，只是比现在更绝望。

缁幽湖畔的慎独院是个让人敬畏的地方，师宗岱七裕不喜见客，所以少有人打扰。禾焰从未去过，所以一直都很想看。但那头一次的拜访，却连慎独院长的什么样都没记住，只记得床上那个孤伶伶的身影。倪玥侧躺着，脸白的没有活人的气息，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半张脸，往日灵动的睫毛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她双手交叠紧紧抱在双臂，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像是畏惧着什么。

一个神色严肃的花白胡子老者正将手掌贴在她后心上，岱七裕负手站在一旁，紧盯着老人与倪玥，不看也不理匆匆而入的自己和子车予。几人就这样等着，终于听到老人开口，“阿裕，用银针连着刺透她的关元、期门、隐白以及天枢。”

岱七裕一抬手，长袖中已经夹在指缝中的几根针嗖嗖飞出，直插入穴，针头都没入不见了。

然后岱七裕开口了，“太师宗，魂力既已激入气穴？可还要再加一成？”

能管岱七裕叫阿裕的太师宗只有一人，原来这灰袍老人就是三十年名动天下的墨华黎。他是前一任煊学师宗、医门大师引，还是武门师引，十几年前卸任后再无踪影，今日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墨华黎另一只手按向倪玥的手腕，轻轻摇头，“气穴被冲只是表象，根源却在她的魂力。冰冷及骨，只有丹田处还有逐日的几丝温度，全身的魂力都是在按趋月舞魂的周天游走。因为趋月魂穴没有一个是畅通的，所以魂力乱成一团，击打所有的魂穴。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无法承受体内变化的魂力，血管和经络都会爆开，就无救了，你看看她的手腕。”

岱七裕一抬手，微风送出，倪玥紧握的小手露出一截皓腕，上面已经出现点点腥红和紫斑。墨华黎倒抽了一口气，屋内几人的气息明显更乱了。墨华黎抬手按向她前额大穴，却看到她一头散发上露出的一截伶心簪，他眼前一亮，急道：“怪不得离闪电这么近还能有口气……，只能先顾眼前了，让宴喋带着灵泪针过来。”

“宴喋不在山。”岱七裕道。

禾焰急道：“倪……祈身上会有。”

墨华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也没空问，只是点头。岱七裕喊来一侍童，带着禾焰去隔间。禾焰看着已经冰冷的倪祈，只觉的头发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软弱，倪祈活着的时候自己可以软弱，一切有大哥在。但现在，他必须清醒。禾焰上前，从倪祈的冰冷的怀中掏出那个看过无数遍的小盒子，快步回去。

墨华黎看向他，“这针你会用？”

禾焰咬牙，“能精准认魂穴，但真力只能刺穿，不能过针。”

墨华黎摇摇头，“现在必须过针，将她不通的趋月魂穴强行打开。要同时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过针，老夫从一个方向过三十九穴，还需要一个人同时从另一个方向过二十七穴。”

墨华黎又转向岱七裕，“离她内腹大出血估计也就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可还有其他魂医圣手？”墨华黎自己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果然，岱七裕慢慢摇了摇头，“师宗，医门规矩您最清楚，倪祈已经没了。”

……

禾焰上前一步，“太师宗，弟子有个想法，子车全引练有温阳真力，可为医力。我在前引针入穴，子车全引以真力续力推针出穴，我再引至下一处，他再续力，只要配合的好，应该能成功。

墨华黎看向子车予，子车予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墨华黎盯着他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只能这样了，能不能行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禾焰冷静下来，走上前将倪玥扶起来，点了她手臂和腰身的穴位，倪玥的身体放松下来。禾焰褪去她的外袍，只留着一身白色内裙，又施力将她的身体和头发烘干，将一头乌发简单的盘别在簪子上，然后将她轻轻地平放在木榻上。墨华黎向岱七裕一点头，岱七裕一抬手，倪玥的身子升上半空，两臂无力的展开下垂，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天鹅，凄美而无助。

墨华黎看向禾焰和子车予，见两人点头，墨华黎叮嘱道：“你可知要同进同出？”

禾焰深吸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倪玥每三次长息，太师宗您要过十三穴，我们过九穴，所以我们每一过三，比太师宗您要做的真算不上什么。”

墨华黎眸光闪动，点了点头，看向子车予，轻声道:“最后三穴可能会力竭，但万万不可断力。”子车予征了征，点了点头。

禾焰一挥手，案几上的小盒打开，露出细如牛毛的玉色长针。墨华黎挥手拈起一支，禾焰也依样而为。墨华黎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出手，一支长针从锁骨处入体，另一支从后颈入体。子车予将手按在禾焰后心，体会着禾焰体内发力收力的节奏。禾焰紧闭双目，右手如舞也如武，不断横切竖引，指尖或勾或拈，引导着倪玥体内的灵泪针之行。

这一刻，禾焰突然觉的自己就是倪祈，倪祈过针时的一点一滴清晰有力的刻在自己的心版上，与自己溶为一体。三个、三个、又是三个。这整整一日，禾焰都恨透了那种无力感，而此时终于觉的自己能做些什么了，希望能将这唯一能做的做好。

可是禾焰感觉到子车予的真力似乎有些不稳，不免诧异，怎么可能？子车予十六岁时就已经是一代高手，从未见他真力衰竭过。可是现实就是如此，还剩下三个穴，子车予的真力已经开始出现明显颓势，过穴明显变的艰难太多，好在墨华黎厉害，他在配合这边的迅速。

禾焰咬牙，心中暗自祈祷一定要成功，他看不到身后的子车予，只能看向一旁的岱七裕。岱七裕一脸严肃，眼光一直在子车予身上，想来也看出了不妥。禾焰刚张口，却听到岱七裕道，“禾焰，我的真力不能为魂医力。”禾焰闭了闭眼，看着倪玥玉瓷般的侧颜，心中的绝望正在放大。还剩下最后一个穴了，可子车予似乎真的再抽不出一丝真力。自己真的绝望了，正要撤手时，后背微震，一股鲜活的真力传了过来，这一穴过了！

墨华黎上前探查倪玥，边按脉边轻声道：“老夫医人无数，这次真真惊险，还好没出乱子。要不死后真没法去见小友了。”

禾焰放下心来，回头望去，吃了一惊。子车予银白面具下到胸口处一片腥红。

墨华黎道：“那小子本来受了内伤还强撑，还好，也是她命不该绝，能遇到个有温阳真力的高手，尽管受了伤。”墨师宗这话说的不错，大部分的武林之人的真力非炽即寒，少有温阳真力可以成为高手。但温阳真力的高手一旦练成，炽寒通杀，可滋养可进攻，绝对一流。

墨师宗向禾焰一抬下巴，“你去给他吃粒‘秋实’，深刺照海三遍。”

听到墨师宗报出药名，禾焰明白了，子车予该是受了内伤。禾焰边开药箱边问子车予：“为何不说？”

子车予不语。禾焰知他少言，更知道他于倪祈的交情，于是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