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桢中危难

2个月前 作者: 苍海荒岛
第二十章 桢中危难

仗打到这里,班超再一次以弱凌强,已经牢牢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在宁弥城休整的这十余日,由淳于蓟率领中军众将重新精心选择奴隶兵,将各营重新补满至一千二百人以上。兵不在多而在精,其余俘虏全部分给鄯善国、拘弥国为奴隶。

这十日最大的成果,是灌藉亲自带着工匠改装了宁弥城中龟兹人的床弩。辎重营中储藏大量攻城器械,其中便有百十架崭新的床弩。但北匈奴人技艺差,每个床弩仅能发单矢。灌藉在一辆马车上固定三弓,可同时击发三支重箭。车前设挡板,便成为简易“弩车”。

由于时间紧迫,灌藉带着工匠奋战十天,也只能为每营配备十辆“弩车”,以提高西域汉军野战和防守能力。每辆“弩车”配备三卒,两匹马或驼背负重箭。进入沙漠时,还可拆卸后由驼马背负,十分方便。

整军完毕,灌藉令鄯善国大都尉陀均伽、拘弥国王貀端子驻守宁弥城,汉使团则率鹫雕营、昆仑屯、汉使营近四千人马,浩浩荡荡地西进,在离联军大营五十里下寨!

龟兹、焉耆联军已停止攻击于阗国大营,班超刚安营不久,便接到鄯善国驿吏急驰送来的皇上诏书,灌藉拆开泥封递给班超,班超仅看了一眼便迅速递给淳于蓟。

淳于蓟、胡焰、蒙榆等众将一一传阅一遍,中军大帐内迅速被一阵欢呼声淹没,众人热泪盈眶,哽咽喑哑。其实,刘炟的这份诏书,对温宿、姑墨大捷只字未提,甚至连一句勉励的话都没有。圣上只是告知班超,朝廷已令徐干镇西屯骑营移屯敦煌,和恭屯田弛刑卒再入伊循城屯田,如此而已。

在众将眼里,这封诏书可不是这么简单啊!

圣上虽然心里气还不顺,闭关令也未取消,但却未再勒令汉使团归国。尤其是徐干别部移敦煌,和恭屯田弛刑卒再入西域,汉使团便不再是一旅孤军,便不再是朝廷弃子。这等于是默许使团滞留西域,那么抗旨不归的阴霾便已一扫而空,班府和众将举族都将逃过一死,众人能不欢欣鼓舞?!

班超、淳于蓟心里却十分苦涩,灌藉也未觉多么高兴。玉门未“开”,关山万里,西域汉军仍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煎熬,此时高兴实在太早了点!

当天晚上,灌藉派出军侯华涂为信使,将这重大消息通报给于阗王尉迟广德。并由华涂帮助尉迟仁、休莫广鵛完善东城防守部署,防止呼衍獗垂死挣扎,孤注一掷!

华涂带着中军小队绕过敌营,顺利进入东城,广德得知皇帝诏书内容后,与王妃、众将激动得泪流满面。汉使团这是真的不走了,他们心中高高悬着的那块巨石只到此时才算真正地落了地。平时一举一动都大方得体的王妃南耶,喜极而泣,对着华涂三拜而谢,弄得华涂只得仓皇地代替皇上受礼。

华涂在尉迟仁、休莫广鵛陪同下,连夜巡视了城防。

夜食时,广德置洒庆贺,说到战局上,不禁感叹道,“使团神机妙算,此战云里雾里,自始自终吾一直犹在做梦。原以为将要亡国,吾夫妇已做好作羹食准备,没成想稀里糊涂地,眼看着竟要胜了,打胜了。看这架势,或可捉住呼衍老贼!”

休莫广鵛对华涂恭敬一揖,再举耳杯敬酒,“先破黑沙仓,再守宁弥城,末将打了一辈子仗,能想到但也不敢这么打,汉大使神人也!”

华涂觉得味道有点不对,便赶紧提醒于阗国君臣,“大战未毕,胜负难料,城下便是三万虎狼,万不可大意。呼衍老贼漠北善战之将,军师令吾转告国王:明后两日最危险,须防强行破城。顶过两日,最晚后日,联军必全军尽出,移莎车国就食!国兵可尾随追击,然不得正面迎战,此战令其丧胆而不敢轻犯于阗可也!”

“后日?”广德带着疑问道,“军师就能断定彼近两日一定会逃?”

华涂笑道,“军师已派斥侯在小河上游密置死畜,毒其水,彼明后两日必溃。国王可令大军全营戒备,马不卸鞍,人不解甲,龟兹、焉耆人但凡出营,必疯狂西逃!”

“这阴招……”广德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军师此计固然是破敌良策,只不过委琐了些……也罢,想当年,匈奴人亦用此计对付汉军,也算还一报也。”刚说了一半,便又愁开了“只是……龟兹人全军西进,吾西城空虚或有危……”

“确实委琐,好汉架不住三泡稀,能退敌便是好计!”华涂打断国王,“至于西城,国王勿忧。明日晚,汉使团将率各营悄然转进西城,预先设伏,给呼衍老贼在绿洲边缘沙漠上先挖好一个埋尸坑!”

战争比预想的进展要好,华涂部署完毕,天亮前又远远绕过敌营返回西域汉军营中。

第二天晚三更后,班超悄然率三营人马隐秘西进,到天亮之前便已越过白玉河,进而在白玉河畔的商道两侧的丛林内,为呼衍獗扎起了一道死亡堤坝,准备送其一程。

众将都看得明白,灌藉选择这里设伏,这是绝意要将绿洲麦田之外的戈壁荒碛滩,作为溃敌的主战场!

阴历六月七日夜,西域汉军各部一一就位,形成了对北道联军的战略包围态势。就在此时,无屠国发泰国王派驿吏急驰于阗国,找到汉使团,禀报了赤河城大营已破、疏勒军全军覆没的噩耗,班超和西域汉军众将顿时如闻惊雷,目瞪口呆!

田寰虽已进入赤河城,但勒丘州卒不过八百,如赤河城不保,权鱼、寒菸坚守的盘橐城便面临威胁。而如果疏勒国陷于敌手,汉使团的老窝可就被端了,商尉府一窝女人幼儿将成为俘虏。胡焰、肖初月是怎么失的手?驿吏信中为何未提到这两位守将?赤河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将群情激愤,黎阳、吴英、锦娘争着回防,但班超、淳于蓟未允。灌藉咬牙对众将解释道,“胡、肖二将军另有使命,已悄然离军,不在赤河城……”

敌重兵兵临城下,守将竟然擅自离城,这还得了,蒙榆雷霆大怒,“咚”地一拳砸到案上,高叫道,“大使,断耳老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此次如赤河城丢失,末将必斩二匪头颅!”

吴英脸现羞恼之色,倒是锦娘眉眼间春痣跳跃着,一双秀目逼视着蒙榆叱道,“呀呀呀,胡公和吾家初月是匪,好象汝就不是匪了?挖坟勾当,打劫商队,汝少干了?忒小气,火烧眉毛了,还窝里斗气?国中必出大事,否则胡公与初月如何会离军?!”

这口气虽然严厉,但却象是训斥肖初月一般,众将心知肚明,这二人分明有点暧昧。身为班超、淳于蓟麾下第一猛将,西域汉军、北道诸国人人敬畏,蒙大侠却在锦娘的娇滴滴的雌威下萎蔫了,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幸好此时众将顾不上吃醋,锦娘面带羞色,又看着灌藉转移话题,“军师,国中能出何事?”

灌藉未回答她,淳于蓟对众将道,“黎繁经此战后,定已无力攻城。赤河城城防坚固,陶垆经历过大战洗礼。吾以为不需疏勒军,仅陶垆之八百州兵,便可守住赤河。盘橐城有权大人、寒菸公主驻守亦不必忧虑,大战就在眼前,众将不得分心!”

但众将还是疑虑再三,心悬在半空,毕竟各人夫人小妾儿女都在桢中城。只有灌藉一身轻松趴在沙盘上,来疏勒国不过几个月时间,无心无肺,心无旁骛!

此时班超与灌藉都预料到桢中有难,商尉府或将遭灭顶之灾,形势岌岌可危。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决心只能由他班超下,灌藉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班超面色铁青,断然下定决心,声音虽小却不容置疑地道,“于阗此战关系全局,尉迟千、吴英、黎阳听令!”

“末将在!”

班超道,“传令各营队率以上:置疏勒国于不顾,迅速整备,准备大战!军师派出斥侯,严查呼衍獗动向。无论其是北上还是西上,务求击溃其大部,能吃掉一部更好!待于阗大战完毕,再全军轻装西出,回师疏勒,击破黎繁!”

“末将遵令!”众将领命而去。

此刻在班超的棋盘中,他根本就不敢奢想能吃掉呼衍獗军,西域汉军还没有实力与呼衍獗麾下龟兹、焉耆铁骑正面交战。但能击破它并吃掉其一部,便已经成为全局的关键。至于黎繁,呼衍獗一旦兵败,则黎繁军不管是攻赤河、盘橐还是桢中城,他也只有撤军逃跑一条路!

西域汉军全军同仇敌忾,决心重创联军之时,灌藉和他麾下斥侯兵们施的委琐之计,那几百头腐败畜尸堵塞河道上游,已经让此时的渠勒小城变成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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