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海长云暗雪山(四)

2个月前 作者: 牛得草
第17章 青海长云暗雪山(四)

“人倒是厉害”这句评价,褒贬不明,但我宁愿解读成褒义。

先是,被强调了“说好了只做朋友”,又单独约我去“感受一下秋凉”,让我进退两难。

自尊和理智告诉我“别那么妄自菲薄,你又不是没有人爱!”,不经事的单纯,又让我内心极其渴望“爱情”。于是我发誓又“破戒”,反反复复,整颗心都挣扎在夹缝里,我讨厌活成那样,那样的身不由已!于是再次发誓:放下他!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打电话给马潇潇,请他陪我一起去擦洗桌椅,是某个相对固定的教室里的。我嗅觉灵敏,早就闻出了很久没有擦洗的怪味!

当我端着一个塑料盆,里面放着抹布和洗衣粉,横穿学府巷的时候,“闺女……闺女!”有个声音传入耳朵。

我寻声一看,是一个农民打扮的大叔,他的穿着,称得上干净整齐,除了胡子拉碴,看起来有些邋遢。

“能不能给叔点钱?给你阿姨买碗面吃!我们出来找孩子,没有找到……”他迟疑不绝,最后还是朝我伸出手。

“你们跟我来!”我把他们领进面馆,给他们点了两碗面,再给他两百块钱,告诉他实在不行就报警,然后才离开。

马潇潇笑我傻,说肯定是受骗了!他在公园附近都遇见过他们,连说辞都差不多。

“所以才说,没找到孩子嘛”我无所谓地笑了笑。

“别人说什么都信?你能不能别这么傻!”他愤愤地说。

我就是这么傻:宁愿被骗了,也好过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绝望!

第二次班会课开始前,班导师跟我偶遇,有一段路我们并肩而行,她说:“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应该是一个离不开文字的人”这是很大的赞美和肯定,按说我应该心怀感激。

“你们谁还有问题要反映?”班会课已经到了尾声。

我举手,站起来“老师,这几天天黑得早,院里却没有供电,整栋楼只有七楼亮灯,她们又锁着门,我们想看书都没有地方去!图书馆经常人满为患,宿舍里实在不适合看书……”噼里啪啦,毫不留情。

“呃,这里毕竟不是你们南方,水电系统那么完备,这边一度电要一块五毛钱,院里也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她耐心地解释。

我却年少轻狂,冷笑到“我十八岁了家里还在点煤油灯,本以为学校里能给我光明,没想到也是为了几个一块五毛的,把条件弄得这么不堪!”

“非池,你好牛啊!把老班怼得脸色都变了”车毅琳一把揽过我的肩。

“非池段那是无理取闹!”郭庆翻着白眼道,戴雪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本来嘛,有几个人像她那样天天看书?七楼每个教室都亮着灯,却只有一两个人在里面卿卿我我的,恶心死了!要我说都不开灯才好!要看书的就早早去图书馆占位置!”她就这样“帮理不帮亲”。

“人家卿卿我我,你恶心什么?”章徽含笑发问,关注点似乎有些偏。

马潇潇“嗤嗤”地笑着围过来,问我“你今天吃炸~药啦?平时讲话柔声细语,都是装的?”

我摇摇头,实在不想逢人就提“我是早产儿,容易过敏……”,但也意识到刚才过于尖锐了。

十几二十来岁的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每天幻想着自己可以征服宇宙!不论男女,有了独立的思想,却没有较高的境界,本身就容易惹麻烦,更何况是自以为活得体面的女孩。

每天早起,晨跑,先去体院慢跑两圈,再朗读莎士比亚和勃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坚持几天以后,对原版倒背如流,再在晚上抽空翻译成自己理解的,想要的样子,一笔一划写在笔记本上。

“我是怎样的爱你

让我逐一细算

我爱你

尽我心灵的深邃

宽广和高度

就像我探寻

玄冥中上帝的回应

和深厚的神恩……”洗漱完回宿舍,郭庆斜靠在我的被子上,随意地翻看着我的笔记,朗读出声音。

“段非池,你写的什么东西?狗屁不通的!”她一本正经地点评。

“那是以前大师的译作,我也不太喜欢,才想对比着表达,又发现暂时没法超越!”我干脆地回答。

“暂时?非池,难道你还想攻翻译这一块儿?”戴雪连忙提出疑问。

“也不是,就无聊,没有方向”我诚实地回答。

以前跟陶子期比赛背诵课文的那几年,我们把高中发的语文读本,全部背完了,那是比课文厚两倍的本子!

还拿来同村一个远房侄女的《唐诗三百首》,整三百首,专门背诵课外的。

《红楼梦》也能轮流“播诵”给陶叔听,《世界十大名著经典》选读本,也基本都过目,对大致情节一清二楚。

“人学的应该是自己不懂的”陶子期十六岁时的解释,我在十九岁才有点理解了。

又到周末,家教时间被调到了上午。当我辅导结束出来,经过一家大型KTV,看到一个铁定比自己小的女孩,被一些人在门口又打又骂,我停下了脚步。

那里夜间灯火阑珊,总看见一些穿着礼服的女孩,挨着金碧辉煌的墙壁,站成两排,那种外面的流光溢彩,总让我想象到里面的灯红酒绿,向来不屑多停留一秒。

只见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在这种地方还装,你要怎么混?”边骂边推搡着女孩,还几次三番地去扳她的脸,那脸被中长发遮住了一侧。

本以为是在电视剧才有的场面,居然直播了!

我那天穿着高跟鞋,涂了一点变色润唇膏,打一把遮阳伞,上前问道:“这种地方怎么了?这种地方不把人当人看?”全场安静了,只有服务生在谄媚地笑。

一个打扮虽然时髦却莫名其妙让人反胃的女人远远的盯着我,她说:来玩就请进。我看不清她她表情,却听懂了她的话,包括那句没出口的“不是玩就走开别管闲事”。

我将目光投向那女孩,很漂亮但依旧稚气未脱,我说:“她犯多大的事,要你们大清早兴师动众,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欺负她?”也许是我太着急了,动用了“欺负”。

话一出口,人群中反应很奇怪,有人怒不可遏,有人显得很震惊,也有人面无表情冷眼旁观。这时人群中出来个相对忠厚的男人,“你不是本地人?”他发问,我点头。

他忽然笑道:“呵呵,误会!既然你出面阻止,我们大家就给你个面子,她的事不追究啦。昨晚客人生气砸了我好多好酒呢!”这下该我震惊了,好好的会给我面子?

他又开口:“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像你这么会主持正义的了,看你挺特别的,请你喝一杯怎么样?”他的手作了个请进的动作,这下我真的怕了,当时义无反顾,冷静下来想想,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不过又想到随身带的钥匙链上有把小剪刀,就镇定了些,硬着头皮进去了。

室内的光线似乎远比人心还暗,那男人很老练的帮我摆好椅子,接着问我喝什么,我说随便,有茶最好。

隐约听见他对服务生说:龙井。接着问我怎么称呼,我本能地撒谎说姓王,他就一口一个“王小姐”叫开了,后来就成了一问一答,我编得天衣无缝。

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你一看就不好惹”他随意的说,“用那么贵的鱼饲料”。鱼饲料?我大惊,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我上次去帮家教的“雇主”浇花,发现一个花盆太小,今天买了个大的换上了,看着换下来得花盆很精致,就想自己再种上东西到最后当作离别的礼物,当时找不到袋子装,就随手拿了鱼缸旁的包装袋。

没想到那个袋子会让我受到那么好的待遇,我强忍住笑,借口要去洗手间,飞快脱身离开。在门口看见那个女孩,她迎上来,怯怯地叫我“姐”,没有多余的话。

就在离开酒吧的前一刻,我在包间的窗户上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有点面熟,有点阴沉,猛然想到几个字:烟盖云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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