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虎口拔牙

“这是我们的最新研制的成果，有机与无机复合型可控动态材料，刚才您所见的都是这材料在空中形成的真实物体。它可视亦不可视，人的肉眼识别能力有限，可达到以假乱真，既所谓的无极变色。您还记得那条绑架围巾吗？还有您今天见的那俩条狗，都是靠这材料。”见老爷子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频频吹气令手中的咖啡泛起一波高过一波的涟漪。刘伟志直接进入填满数据的主题演讲。

“1.1材料的特性......，1.2材料的缺陷...... ，1.3材料的未来...... ，1.4材料的潜在风险......。2.1材料的研发团队......，2.2材料的制作工艺流程、设备及环境......”刘伟志像是用新材料重新打造出来，口齿伶俐异常，滔滔不绝。足足30分钟过去，咖啡已就位于囊中；惠子的能量也足以支持8小时。两位老者的眼睛早已经闭上了。惠子记录下语音数据转换成文字再配上相关资料，足以让二老者反刍消化半年的了。对不住各位看客了，您所见的“......”其内容极其丰富又极其神秘，您只需相信它就是攀登未来的云梯、奔向现实的脚印。

“缺钱了吧？”终于，朦胧之中的老爷子敲响了金子铸就的洪钟，地狱为之震慑，日月为之暗淡，海伦的俏脸为之灿烂。

“不仅如此，缺人，缺研发场所。最重要的是缺乏束缚的工具，这意味着缺德。”钱老先生在海伦的搀扶下站立起来，发出地狱之声。

“徐老、严老、我女儿霞霞，他们都是这材料所为，对吗？”老爷子不用惠子助力站立起来，冲着地狱发问。

“对，但严老脚下的‘心猿意马’是真实的纯有机的肉体动物。明人不做暗事，我把事物的正反两面都给你看了，伸不伸手？你看着办好了。”钱老先生出的题与廖明给惠子出的如出一辙。当然要办，条条大路通罗马，怎么走才是问题的本质。

“它可以杀人于无形，可以蒙骗人于不知不觉，可以绑架、诱惑人于心甘情愿，甚至感激涕零。人类的世界将充斥着人类孜孜以求地创造出的未知。”老爷子说这番话时，就好像他发现了新美洲大陆，兴奋异常。惠子斗胆兴奋过人一把，小试牛刀，高谈阔论：大陆不因人的涉足而称其为大陆；在人类可预见的未来，人类的有知超越不了空荡无边的未知；个体人穷极一生积累起来的有知，统统放入人类的有知当中，不过沧海一粟而已。老爷子呀，无论什么材料，没有人的干预，何以成事？是好事还是坏事另当别论。看客们，请千万不要认为惠子爱唱人类的反调，爱人类、爱老爷子是惠子本性。平时与老爷子独处一室时，他得意惠子跟他抬杠、呛茬儿论道，按他的话说：这样可以提高免疫力、提高抗击打能力，顺便儿延年益寿。其实，按惠子的话说，这样可以给他机会，动手动脚，活动筋骨，顺带去掉一点儿骄娇二气。

“现实是它已经存在了。我梦见了挖掘人类坟墓的铲车已经启动，轰鸣声一次又一次把我叫醒。”钱老先生用食指戳自己的太阳穴，侧眼观察老爷子的反应。惠子推测老人家话外音：头疼，快拿个注意呀，快出钱、出力、出良方。人可越界做反人类之举，但非人不能做非人之事，惠子知道该怎么办，但占据生物链顶点的人会听吗？人类社会从来就不缺少诱骗人、折磨人、杀人的工具，种类繁多，软的硬的，文的武的，雄的雌的，用不着惠子一一道来，人心知肚明。上个世纪红颜薄命的女作家萧红，在她的小说中说：“那里的人，忙着生，忙着死。”她说对了，但范畴太小，不只是那嘎达的人，整个人类，特别是人类的精英们始终操持着这项伟业—创造出的不仅有灭绝人类的工具，还有你死我活的战略、战术。

“是课题《有机锁结构及其实用性》，谢谢您，慧眼识珠。这个课题如有突破，着实能大大提高安全等级。”刘伟志补充说明，表达谢意的同时也没忘拍一拍老马的屁股。得儿驾，老驥骨奇心尚壮，青松岁久色逾新。对吧，老爷子，快快留下买路钱，走人。

“惠子呀，咱们走吧，遇到打劫的了，再不走下半年就该喝西北风了。”您说的轻巧，怎么走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稍等老抠门，还有一事相求。不答应就想走，门儿也没有。”从钱老先生刚毅又可谓狡黠的目光中可以断定，回家的路不好走。

“看到没有，强盗的本性，老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说话间，老爷子席地而坐，玩坐地泡儿，天地之间，究竟谁怕谁！

“求您，拜托您”刘伟志蜷着腿鞠躬，若在他肩上施加一点点力，一准跪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挺住。

“您跟廖明说个情，让我们在这里再干两年吧，就两年。我刘伟志在此发誓：若再逾期，绝对二话不说，铺盖卷滚蛋走人。”钱老先生把拐杖扔给海伦，降低身段，屈膝盘腿与老爷子面对面促膝而坐。老爷子环视四周良久，最终目光落到钱老先生脸上，四只老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四目相对，无言。海伦扯下腰间的束带，一扬手，千朵白花瓣在空中飘洒，缓缓地落向地狱深处。

“老哥哥呀，这个储能地瓮已经弃用多年，是你们让它重新发挥作用的，那臭小子凭什么要赶你们走哪？”啊，储能地瓮，惠子知道了老爷子若有所思之源。这里应该就是浩然父母殉职的地方。对于昔日的那场灾难，老爷子几乎把它密封了，在记忆的深处，在心中最隐蔽的角落。他老人家在酒后，偶尔吐露出的只言片语，无以勾勒出事故的概貌。只知道是冻土层膨胀导致了塌方，蔡银喆先生有幸获救。

“说是寻找暗物质，要搞什么微粒子研究，说是老文头的嘱托。据说有多个国际性组织参与，人员、资金、方案齐备，马上进入实施。”

“廖明没跟你们提前打招呼吗？”

“说过说过。我不是把资金全砸在这项目上了，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你知道我这脾气。今天你都看到了，成果明摆着，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哈哈，吃多了，肠梗阻，上下两难。憋死你，哆嗦不了了吧。”老爷子用力拍钱老先生的腿，产生哆嗦效应。

“没工夫跟你磨牙。我肠套叠了，屁都放不出来了，这总行了吧。请您出手帮打个孔儿，让我放个响屁好不好？”

“我看这主意行。嘭，地动山摇。”是廖明的声音，但出自海伦之口。

“限期一个月”“限期一个月”......是文老先生的声音，但多半出自文采之口，声音在地狱中回荡。

“钱老，5公里外第一实验坑，免费供你们使用两年。当然了，空间小了点儿，但足够你们用的了。”看来海伦是被操控了，她双手环抱胸前，趾高气扬，与廖明一个鼻孔出气，运用形体语言向钱老先生施压。

“5公里？就是50米我们也移不动。廖大总管您是知道的，这些设备有多金贵。单从打包、吊装、运输，到开箱、调试过程，时间成本和人工成本足以让我们止步。您的这一做法无疑是在宣判死亡。”兔子急了！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刘伟志，话里夹枪带棒，一句比一句声高，怒目直射海伦。海伦好可伶呀，在这堂皇的地狱里，你已被盖棺论定了：一个两面派，人类不齿的叛徒。无奈之悲哀呈现在两位老者的面颊上。

“no，no，no，方法总是有的，掏个洞一切就都解决了。我保证在两周之内打通，铺路除尘再用一周。小刘，给你留下一周时间。照每小时50米的速度移动，你的那些娇贵的坛坛罐罐可以安安全全，搬新家。”调皮，最后三个字海伦用的是自己的原声，拖长调，娇滴滴。

“谢谢廖总”刘伟志笑得尴尬又腼腆，像个大姑娘喜获初吻，面带潮红，抿嘴侧目，因喜而泣。两地狱联姻，恭喜恭喜。

“怎么样，两位老爷子，气顺了？”海伦继续充当走狗，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只见她双手叉腰，侧身斜视二老。

“早点儿放你的臭屁呀”说话间，钱老先生起身，向老爷子鞠躬致谢。哎呀，他老人家的屁股撅得老高，腚沟直指海伦面门，口中念念有词：“对不起，老朽老眼昏花，拜错活菩萨了。”真不易，老胳膊老腿的，尚能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连语言都带有十足的后坐力。

“嘿嘿，您老的脸太大了，哪有您这样致谢的。别忘了治疗肠套叠是要花钱的，一公里一个百分点，总共是百分之五。协议书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签不签由您定夺。”这就对了，不谈钱就不是廖明了。哎呀呀，钱老先生怎么您的筋骨一下变僵硬了？“定夺个屁呀，你小子一句话就把我的腰给闪了。”巧了，人世间就是巧合多，姓钱的竟然被钱下了套，中了咒，折了腰。

“钱老您就别绷着了，这买卖划算，签，一定要签。我刘伟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让您出卖主权。用您的老腰博取同情没用！”钱老先生被刘伟志一把拽起，像抓一只小鸡似的。毕竟不是小鸡，他老人家站稳后，立刻反击，动用腰腹肌把屁股弹出，正中要害部位。令人上下蹦跳的疼痛，知道中弹部位了吗？这种场面该怎么形容哪？狗拿耗子？鸡飞狗跳？龙腾虎跃？嗨，都着点边儿，又都不像。见老爷子乐着拍巴掌，惠子该喊声“好”吗？算了吧，那雄气勃勃的发誓者尚处在痛苦中呢。

“老哥哥，您这一鞠躬，折寿。鞠躬尽瘁，活的鲜亮，老弟陪你最后一哆嗦。小刘你听好了：活菩萨在此，我给你们打半折。臭小子你给我也听好了，用我的全部股权作抵押，保障老钱老有钱。”老爷子您这是虎口拔牙，但拔的是自家的牙，往后别指望再吃肉了。西北风清心爽口，对不？

“饿了，咱们喝酒吃肉去。”随着钱老先生的一声号令，一行人追随着靓丽又轻盈的脚印，走出了“钱”的地狱。

嚯，这么多人等在地狱门口。一同去高压实验室的人都来了。刚见面，廖明的任务书就到了，限期一个月，制定出《智能13级标准》。老爷子，也有您的份儿，作为监察员，直接指导惠子工作。“弹头”也到了。不容老爷子与众人打招呼，廖明就把他拉将上去。这是要去哪里？按计划要在发电厂过夜，明晚返回大场，再逗留3日后回京的呀。

雪地上，钱老先生、孙老先生、刘伟志、池浩、董萍依次上前与文莉拥抱，文采在一旁鞠躬致谢。老爷子凭窗向着众人躬身，无声的告别，不胜依依。

文莉和文采一同也登艇了，大家相视无语。

“惠子姐姐，浩然和一凡带着小启慧快到机场了。你们到哪里了，45分钟后飞机起飞，请攥紧时间。”一毛一反常态。种种迹象表面，有大事发生了。

“一毛，已经登艇。预计20分钟后到达机场登机坪。”看客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