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无言的季节

三年后一个北方的小城里

“老板来两尾鲫鱼。”

“好咧，你拿好，三十六块钱。”卖鱼的，手脚麻利，四方脸，两鬓微微斑白，额上也有少许皱纹。

何三提着一桶清水，冲他喊了一声：“刚子，今天生意不错啊。”

刚子笑了笑：“还行，卖完上午，我就收工了。”

“洛洛到底好些了没有，真是难为你了，一个大男人，到哪都带着她，还好你有车，要是我就不知怎么办了。”

刚子呵呵一笑：“各人的命罢了，托你的福，洛洛会好起来的。”

刚子把盆桶都锁在仓库里，洗了手。快步走向商务车，车后面的座位被他拆掉了，在里面打了地铺，洛洛就睡在上面，洛洛没多大变化，三年来，刚子带洛洛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最后在这里定下来，金杯车成了临时住房，冬天停在太阳下，夏天停在阴凉里，也曾遭过城管的驱赶，也曾住过地下室。

为了洛洛，刚子在三年前卖掉了，广告公司，凭他的条件当一个小白领也轻轻松松，为了更好照顾洛洛，刚子在这个菜场买了个摊位，当起了卖鱼的小商贩。风吹日晒，加上劳心劳力，三十多岁的刚子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大几岁。

刚子每天细心为洛洛按摩手脚，给洛洛讲他们曾轻的故事，有时讲着讲着，刚子自已都情不自禁呜咽起来。

有一天晚上，刚子迷迷乎乎中听到洛洛打了声哈欠。刚子几乎兴奋的要跳起来，他紧张的盯着洛洛的脸，洛洛却再没有反应了。

刚子更加相信，洛洛一定会醒来的。

在吴慧云的干涉下，夏菲菲进了明龙时装公司，成了张伟的助理。

三年过去了，张伟变的更阴郁了，他的性格让人琢磨不定，不好猜测，冷傲冰霜的脸上挂着讽刺般的冷笑，他的眼底有深不见底，沧桑和冷傲，他和谁都不近人情。

洛洛的病房还像三年前一样完整无缺，半床被子，输液架，洛洛最后消失那天，换下来粉色的碎花睡衣，窗台上一盆吊兰。

张伟还是习惯每天晚上，在这个房间呆上半个小时，点上半支烟，对着窗户吞云吐雾，他的背影像雕像，涂满了苍凉的颜色。这世上有的爱情，不过半分钟热度，有的爱情却如暗香袭来，久久挥之不去，甘之如饴。

“张总，明龙下的挂靠单位，祥云时装送来的这批订单成品，质量出了问题。如果这样发货的话，导致客户不满意会造成明龙时装在服装界不好的声誉。”夏菲菲在电话里，着急的给张伟报告。

离出货还有一个星期，成品居然出现大规模的质量问题，这在明龙是很少见的。

张伟哦了声，挂上电话，脸上阴晴不定。

十分钟后，张伟来到返料车间，十多万件打包好的服装，堆成小山一样。

而样品台，拆开了几十件成品衣，想来情况不容乐观。祥云老板王磊，四十几岁，柿子脸，小眼睛，正在焦躁不安。

看见张伟来了，连忙掏烟：“张总。”

张伟手一扬，挡过他递过来的烟，王磊的脸上一片尴尬

张伟抄起卷尺，分量了十几件成品衣的领口，袖子，腰围，和下摆。脸色起来越难看。

“你应该知道，明龙做的是出口订单，质量要求非常严格。缩放范围一般控制在标准尺寸下2cm之内，你送来的成品，我检验了几件，明显大于3cm都不止，针脚要求水平一条直线，也没有达到要求。别说出口就算在国内，这种成衣别说专卖店，普通地摊货都不如。”张伟眼里有雾一般的冷淡。

“张总，祥云实在说不出的苦衷，现在加工成本，劳动力成本大幅度提高，工厂获得的利润一天一天在缩水，各种小加工厂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好像不知服装业有多大油水似的，老员工流失，同行之间挖墙角，祥云之前有五百左右工人，现在剩下不足一半，老工人走了，只能招新手，为了厂子正常运转只能拼命的接单子，加班加点。”

王磊喘着气，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大口的呼吸仍然觉的氧气不够。

“说了这么多，也该变不了，这次成品质量不过关，这十万件成衣，原料损失倒是小事，我怎么向下订单的韩国客户解释，这在明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张伟冷冷的说。

王磊面如死灰，十万件成衣的损失可不是，几十万就能解决的。

半小时后，夏菲菲把王磊带到张伟办公室。

“我也不想为难你，祥云一直跟明龙有合作，我才打电话跟客户沟通了一下，对方只肯让出15天的时间，你也应该明白的，每年的季节交替的新款，上市越早回报越丰厚。这批成衣你带回去从新返工，我暂时从明龙抽借些员工给你，我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了。”张伟翻着书，头也不抬的说。

“谢谢张总，谢谢张总帮祥云渡过这次难关，王磊没齿难忘。”王磊擦着脑门的汗，柿子脸上挤出不知是感激还是涕零。

柳威抬头看了一眼，夏菲菲。

今天她穿了一身粉白的套装，长波浪卷发，心形的脸，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两只色彩艳丽的耳环给夏菲菲带来活泼青春的气息。

柳威是明龙的制版师，服装设计学毕业，跟夏菲菲同一个办公室。虽然知道夏菲菲喜欢的是张总，自已只不过是个打工的。每次夏菲菲经过他身边，柳威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他从来没跟夏菲菲说过一言半语，只夏菲菲出现，他就没由来的紧张，连呼吸都不均匀了。

明明知道夏菲菲是明龙未来的女主人，他还是按耐不住自已思慕的心，夏菲菲一笑一怒，举手投足都在他的观注之内。

之于夏菲菲对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在柳威这里并不重要，只要他看着夏菲菲每天快乐就好，他不得不承认自已有时很傻。可是这样的傻却让他有点朦胧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