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微妙

1个月前 作者: 凤鸣昆冈
第四十九章 微妙

吕元罗闻声连忙随手放下木偶出来开门,只见净婉子与无染子先后侧身进来,无染子手中抱着一捆床榻上所用之物,吕元罗暗道:我这师姐师侄搞什么鬼,大晚上抱着被子跑到我这里来,难不成自己送上门给我侍寝来啦。这戏谑的念头自己也觉荒唐无耻,干咳一声问道:“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净婉子四下打量了一下,道:“我来瞧瞧你的伤好点没有,顺便给你送床羽被,这山上的气候可不同于别处,子时过后会颇为寒凉。”

吕元罗听得心头大暖,行礼道:“多谢师姐挂怀,一点皮外伤而已,吃了师姐给我的灵丹妙药后好得多了。”

净婉子循着灯光亮处款款走去,口道:“几位师兄都是男子,难免有些粗心大意,但我却知道为甲子等那帮混球小子下手着实狠毒。好在师父亲自回观问责,他们想必日后也不敢再如此猖狂。”

吕元罗眼见净婉子径直朝着卧室而去,想到床榻上有她的肖像木偶,心想要是被她看见难免有些难为情,想要悄悄收回一摸身上天机盒竟然也落在了里面,口中含含混混的应着,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走到门口净婉子止步道:“无染子,你进去替小师叔将床铺好,我就不进去了。”

净婉子应道:“是,师父。小师叔,这可是我师父亲手做的羽被,用的是白灵的羽绒为芯,又轻巧又暖和。”

吕元罗口中嗯嗯应着,内心颇为尴尬。

净婉子白了一眼无染子,娇嗔道:“就你话多!你小师叔一来便叫无忌子一党吃了亏,知客殿乃是他大徒弟执事,那帮家伙能尽心收拾房间才怪,你若不信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无染子一面道知客殿的人过分一面往里走,吕元罗连忙伸手阻拦,只道自己铺就是了,此等小事不好劳烦。

唐朝民风开化,西南蛮夷之地较之尤甚,再者晚辈给长辈铺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无染子执意要进去代劳。吕元罗无奈,心想无染子看到总好过净婉子亲自看到,况且无染子也未必注意,注意到了也未必会说。心存侥幸,尴尬略减。

净婉子又道:“我此番前来还有件事要与你说,散席后我曾去找掌教师兄说了一下你的伤情,他说那便让你养两天再去蒙舍助威,他与二师兄、三师兄率众先行,我也留下,到时候我俩一起乘白灵前去。”

吕元罗见她如此体贴自己,心中一阵感动,此来云峰山虽然第一天便吃了皮肉之苦,初步了解了观中暗流涌动的现状,好在还有净尘子、净婉子两位师兄师姐真心对自己好,又结识了为仁子和王靖南两个朋友,复又暗自庆幸。

正要说几句感激的话,忽听无染子在房内咦了一声,大声道:“师父,你快来看,这个雕像跟你好像啊!”

吕元罗听得顿时耳根子发热,尴尬至极,暗骂无染子不懂事,一张嘴看着小,其实比血盆大口还大。

净婉子奇道:“什么雕像?”

话音未落无染子竟然拿着雕像出来,凑到净婉子面前,邀功似的道:“师父你看,简直鬼斧神工一模一样!”

净婉子接过一看也感震惊,疑惑的看向吕元罗,吕元罗心虚之下哪里敢看她,下意识地红着脸低下了头。净婉子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禁红晕染上玉肌,虽觉有些唐突,但心里却反而隐隐有些欢喜,低声问道:“小师弟,这雕像哪来的?”

吕元罗不敢据实直言,若不是自己修为不足无法变化活人,此刻在他房中的就不是净婉子的雕像,而是另外一个净婉子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真是百口莫辩,难免落得个轻薄无礼的罪名,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念电转,灵机一动道:“今日师父不是赐了我一只玄气天机盒么,这法宝很有灵性,大概是感应到了师姐的到来,故此自行变化了一个师姐模样的木偶想讨师姐欢心。师姐要是不高兴,我马上叫它变走。”

世间获取肖像之法无非三种,第一种便是照镜子,虽最为真实,却终究是浮光掠影,无法留存;第二种是请丹青妙手对人临摹,但毕竟是平面描绘,虽能传神,但有失真实,且能够做到画像神形兼备者少之又少;第三种便是雕刻塑造,此法多为神圣之人造像以供世人瞻仰膜拜,凡人通常不敢僭越,并不常用,且得形容易得神难,尤其以双目最难赋予灵动。三种方式各有利弊,均无从达到足以乱真的境界。

世人无论美丑,青春年少之时,其实都有一种孤芳自赏的隐癖,倘若有人为其画一幅逼真的肖像画,或是雕塑一尊自己的偶像,内心都无疑会惊喜万分视若珍宝。譬如宫廷之内便聘有技法高超的画师,专门为皇家绘制人像。

玄气天机盒变化出的雕像十分逼真,便如就是静止状态下的净婉子一般,净婉子不知道玄气天机盒的底细,也分不清吕元罗所言是真还是假,少女心性使然非但不羞恼,反而芳心暗喜爱不释手,哪里舍得让它就此消失,忙道:“我当然高兴啊,只可惜它终究是玄气幻化,不得长久。”语气间颇有些哀怨。

吕元罗见气氛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糟糕,暗喜道:“师姐想看的时候我便给你变出来就是了。可惜这小盒子认主,不然我可以将它送给你。”

净婉子笑盈盈的道:“这么好的宝贝,你真舍得送给我?”

吕元罗点头答道:“当然舍得,我看这小盒子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净婉子见他如此大方,脸上笑意更盛,道:“天机盒乃师父赐给你的,我可不敢要。你有这份心,师姐就已经很高兴了。此乃仙家法宝,又以天机为名,多半不止你以为的这点儿威能,切不可小觑轻之,好生珍藏日后慢慢摸索。”

吕元罗颇觉有理,点头道:“多谢师姐指点。”快步回房取出玄气天机盒,装模作样的对着盒子道:“你老兄变的这雕像虽然逼真,但终究不及师姐真人好看,师姐既在此间,谁还瞧你这东西,还不快收回去。”言罢心念一闪,净婉子手中的雕像化作银光纳入盒中。连忙盖上揣入怀中,神情急切,似乎害怕它又再捣鬼。

净婉子被他逗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摇头道:“油嘴滑舌。”一旁的无染子也被逗的格格娇笑,吵着要他变一个自己的雕像。

吕元罗暗道:我这一变出来,你又要高兴半天,这老讨得别的女子欢心可有些对不起栖凤。推诿道:“这玄气天机盒一天之内只可变化两次,白天一次晚上一次,这白天已然变了根法杖打了为甲子一顿屁股,晚上又变了个师姐的雕像出来,今日再也不能变化了。”

无染子见他说的煞有介事,也不怀疑,只得满心遗憾的作罢。

净婉子看了看天色,便带着无染子告辞而去。

吕元罗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处,这才舒了一口气,怨自己莫名其妙自找了一场尴尬。回入房中仰卧在床,脑海中居然又浮现出净婉子的如花笑靥来,觉得苏栖凤与自己青梅竹马,自己刚离开渔家村就去想别的女子颇不应该。为此起身打坐,眼观鼻鼻观心,引导气海灵气游走周天。

估摸着快接近亥时,吕元罗敛气起身,虚掩了院门,往观中无尘别院而来。

为仁子和王靖南伤痛难耐,加之对吕元罗获神仙祖师垂青高居净字辈之事内心激动,早已在暗处猫着等候多时,见吕元罗如约而至,欢喜的迎上来厮见。

吕元罗取出药丸分给二人,二人连忙如饥似渴的吃了下去。如今他的辈分已高出二人两辈,乃是二人的师叔祖,但二人乃是他来到清虚观后最先结识的朋友,三人年纪又都相差不大,不想因为碍于辈分而彼此有所疏远,便道在别人面前须注意礼数,私下还是以平辈相称。

为仁子和王靖南见他不忘三人的交情,心里三分感动、三分自豪、三分兴奋,还有一分莫名的酸意,感叹吕元罗真是磕头碰着天得了大造化。

相比之下吕元罗自己反倒有些悲观,清虚观的各种不正之风形成并非一两天,不会因为清宁子的一次下凡整顿就彻底杜绝,自己初入山门灵气修为浅薄,于武功法术更是一窍不通,连自己都还是个小屁孩,便也谈不上门人弟子,虽说位列观中最高辈分,但可谓要修为没修为,要人没人,暂时实难与无忌子等人分庭抗礼,日后只怕还真不能拿自己的辈分太当回事。

想到净华子安排自己一个孩子独自住在观外,颇为蹊跷,或考验或报复,不禁更是心头一暗,忽然想到可以约为仁子和王靖南与自己做伴,又是一喜,便道:“掌教让我单独住在后山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真是无聊,拿出师父赐我的法宝来玩吧,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少年人对于新奇之物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好奇,少男尤其如此,为仁子和王靖南登时心痒难搔,但为仁子兴奋片刻后便即神情怏怏,道是半夜还得去给净字辈及无字辈众人倒夜香,今晚是无缘见识神奇法宝了。王靖南乃官宦子弟,况且也是初来乍到连道号都还没有,自然不会安排到什么司职,正好与吕元罗为伴,落了个满心欢喜。

吕元罗不知夜香为何物,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粪便,又问是谁安排为仁子干这又脏又累的苦差事,为仁子摇头未答,吕元罗也没有多问,暗道:“他奶奶的,既美其名曰夜香干嘛要人大半夜去倒,自己留在房里闻香气多好!再说了干嘛不自己去茅厕,一个个真当自己是大爷了,这种活应该叫为甲子那帮混账王八蛋去干才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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