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解不开的心结

2个月前 作者: 小虾米·海米
第128章 解不开的心结

这是夏晓荷不敢触碰的一段记忆,这是一万个悔恨也难以挽回的悲剧,她对吕濛初的怨怼也由此而生。这怨怼随着岁月的流逝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积越深,在她心底打下了解不开的死结。

自从子夏出生,母亲就来到她家,伺候女儿月子,带外孙,洗衣,做饭,赵义躲债出逃又猝然离去,这些年如果没有母亲在身边支持帮助,夏晓荷想像不到会如何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如今,孩子大了,自己也功成名就,母亲却走了。

她后悔自己不该默许吕濛初的主张,任由妹妹将母亲带到乡下。如果她坚持一下,不听吕濛初的鬼话,不让妹妹带母亲走,母亲也许就不会出事。

她恨吕濛初冷酷无情,更恨自己软弱无能!

每每想到母亲再也回不到这个家,她的心就有如刀绞。每每看到与母亲年龄相仿的老人行走在马路边、公园里、菜场中,她都会悲从心起,希望那行者就是自己的母亲,追上去,喊一声“妈”,接过她手中提着的土豆、黄瓜、西红杮、大茄子,母女俩一同上楼回家。

现在,儿子住校,她不用早起了,完全可以懒在床上睡到自然醒。可是,她的睡眠忽然丢失了,天未放亮就从乱梦中醒来,醒来便再无睡意。

她窸窸窣窣穿衣起床,像幽灵一样飘进厨房,做早餐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她要弄出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交响曲,这是属于母亲一生的主题曲,夏晓荷打记事起就已经听惯。在那寒冷的农家小屋,四个孩子都在熟睡,这交响曲就在梦中响起,伴着柴草的烟气和米粥的甜香。

现在,这交响曲由她夏晓荷奏响,献给远在天堂的母亲。

母亲走了,走得突然。

那个静静的早晨,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音乐铃声骤然响起,夏晓荷从睡梦中惊醒,一种不详的预感瞬间爬上心头。

夏心草告知二姐这个噩耗时,是声嘶力竭的号哭。

金玉英随小女儿夏心草回到花溪村后,先是住在心草家的二层小楼里。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就逼心草给她的老屋火炕烧热,非要回去住。

夏心草说老屋好久不住人,多阴得慌啊!

金玉英说我不能总住你这儿,把你爸一个人扔家里挨冻。

夏心草这才发现母亲的老年痴呆已经比较严重了。

拗不过母亲,夏心草只好在老屋做了顿饭让炕热起来,又生起火炉子把屋烘热,并执意要陪母亲在老屋睡。

母女俩躺在热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去。

母亲一会儿把她说成晓莲,一会儿把她说成晓荷,一会儿又想起来她是心草,说那个心里长草的野丫头就不爱念书,考不上高中上不了大学,活该留在了乡下。说起心草跟哥哥去池塘里采菱角差点淹死,为这件事她第一次狠狠打了晓林,让他长记性别去那池塘玩儿。忽然又坐起身,说晓林下池塘游泳怎么还没回来?

心草说,我哥都多大岁数了还下池塘游泳,妈你真是糊涂了。

金玉英说我才没糊涂呢,吃完晌午饭就让老张家二愣子叫走了,天都这么黑了咋还没回来,我得去看看。

夏心草说二愣子前年就得胃癌死了,您可别吓唬我。您从来都偏心,啥时候也不忘宝贝儿子。

金玉英说我不偏你没把你养大吗?仨闺女我最疼你!你小时候三天两头感冒,六岁那年得了急性肺炎,如果我不坚持抱你上市里的医院,你就没命了。

夏心草问,妈你在我二姐家住,这个新姐夫对您咋样?

金玉英说他可不抵赵义实诚。那吕濛初,是景德镇的茶壶,嘴儿好,依我看,就是个奸臣。

夏心草说妈你评书听多了,还奸臣!我二姐心眼儿那么多,还奸不过他!

金玉英说你二姐那是浮精,两句好话就给迷惑住了。人家赵义是真心实意接我和你爸去他家住,从来没烦过我们。这个吕濛初,嘴上留我,心里巴不得我早走,好过他的二人世界,俩人成天“叽叽咕咕”的,嫌我碍眼呢!要不是你二姐总留我,不让我走,我早回花溪村了,省得留你爸一个人在家睡凉炕。

夏心草说,妈你说着说着又糊涂了,时候不早,睡吧,我也困了。

夜半醒来,夏心草发现妈妈不在身边,以为是到外边小解了,打手电找了一圈,不见踪影,院门却开了。

夏心草连忙回屋套上衣服。这大冷的深秋后半夜,母亲只穿了套薄秋衣秋裤,趿拉拖鞋,会去哪里呢?

夏心草回到自家,喊醒了熟睡的丈夫建国,又动员大伯哥建军和小叔子建设,大家分头去找。

当天是农历初一,乡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夏心草首先想到的是池塘。母亲同她聊天时说过去池塘找儿子晓林,又听二姐晓荷说,前一段时间妈在凤凰城有过一次去凤凰湖边等儿子的经历。

众人来到池塘边,水面白亮亮的,波澜不惊,一片沉寂。

夏心草一声声地喊着“妈”,没有任何回应。

马建国是现在的村主任。他开着农用车来到村部,用村里的大喇叭向全村喊话:

“村民们,我是马建国,本村居民金玉英,就是我丈母娘,从家中走失,请大家帮助寻找,哪位找到了,家属有重奖!村民们!我丈母娘,本村居民金玉英……”

家家户户院门次第打开,一束束手电筒光亮像星星点点萤火虫,在乡村的暗夜里闪烁,与天上和繁星连成一片。

柴草垛,路边沟,蔬菜大棚里,甚至猪舍、牛棚、羊圈都找个遍。找到天光大亮鸡叫三遍,仍不见老太太的踪影。

承包池塘的刘立本把铁皮船放进塘里,摇起双桨从岸边向中央一点一点划行,左一网右一网打捞。然而,一无所获。

夏心草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她的公公马会计忽然想起,金玉英会不会去了老夏的坟上?

人们又奔向二里地开外的夏家坟地。

远远地,就见到一个身穿米黄色秋衣秋裤的人伏在夏忠华的坟头。

走到近前,发现人已经僵硬,停止了呼吸,手里紧紧地搼着两把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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