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平行异象

3个月前 作者: 牧水道人
第一回 平行异象

两个老人站在山巅,迎着夕阳下的晚风袍袖飘动。

这两人都着黑色衣衫,头顶随意挽个髻,身形容貌还有三分相似。

一人皱眉道:“老八,主人到底去了何处,怎得还未归来?”

另一人“老八”冷笑道:“老九,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既然你要做了‘老九’,还是用心学艺,替主人办事的好!”

老九哼了一声,过一阵又道:“老八,主人令你寻这个世界可做未来之君者,你为何随便找了个赌徒无赖应付差事?”

老八反驳道:“我说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主人有命,我只是负责办事罢了。”

“难道主人吩咐你去找那个赌徒?”

“哼……自然!主人命我去江东京口寻一无赖刘寄奴,平生只好樗蒲赌博,说他将来能建国称帝,开启南北朝对立的时代。”

“但你找的这人可不姓刘,却是姓宋!”

“你懂什么?主人说了,当今世界与他所知略有不同,皆因我们干预的结果。那刘寄奴是宋朝开国之君,必要登基称帝。然而京口城中如今并无这样一人,只有那宋演,行事性格与刘寄奴别无二致,自然便是这个世界的宋武帝。”

“所以你就找了宋演,让主人为他气运加身,将来做南朝皇帝……”

“既然他姓宋,做宋朝皇帝,也是天意!”

两人正在八卦,忽然身后一株合抱粗的大树抖擞树干,中间裂开一道口子,从里边竟然发出一声咳嗽。

两人大惊失色,急忙躬身施礼,口称“主人”。

“大树”中声音缓缓道:“老八,你的使命完成了,以后就由老九接替你。”

老八恭谨应诺,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随着山风吹过,大树枝叶如一幅静止的图画栩栩生动起来,周遭再无声响。一阵风后,山顶只有老九还站在大树下,方才活生生的老八早已飘散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到过这个世界。

老九表情毫无变化,绝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只是默默望着“前辈”化为尘埃,结束他的“一生”。

“大树主人”又道:“老九,有些事我慢慢教你,但眼下你立刻去恒山,找裴机,让他派人助你行事,将那个小道士给我杀掉!”

老九不解道:“主人,要杀小道士何须别人帮忙,属下略微出手,想必已是这个世界的极致……”

“住口!岂用你来教我?”

“是!属下妄言。这就去恒山找裴机。”

“退下吧!”

老九应诺飞身下山,竟然身具绝顶武艺,如鸿影如燕掠,丝毫不拖泥带水,简直像神仙临凡。

大树又抖擞树干,忽而化为一只蝴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小道士与我来自一方,内中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又怎能由你去杀他?再说,你虽然有点手段,但那些手段又哪能用来杀他……”

“宇宙四维,平行异象。几十年来我在无数世界游走,独自做了这些试验,却始终救不得未来。难道,终究是徒劳吗?”

“在这个世界中,我扶植了八个门派,杀了许多挡路的家伙,也不知会不会因为小道士有些意外。”

“管不了那么多,大不了多做几次试验就是……”

“五胡乱华,秦王苻坚,东晋谢安,宋帝刘裕,后燕慕容垂,在这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因为我杀了太多人,改变了太多事……”

“然而,苻坚换成了蒲刚,

谢安换成了谢和,刘裕变作了宋演,慕容垂变成了段垂缺,怎么轨迹还是差不多如前!难道蒲刚还是要肥水一战灭国,段垂缺复国,谢氏淹没?”

“宇宙四维,平行异象,八大门派,不信仍改不了这天下大势。小道士,你来此做什么呢?”

原来,这个平行时空中,我们熟知的东晋与前秦变作了东吴与北汉。主导淝水之战胜利的谢安、谢玄叔侄却仍是姓谢,前秦天王苻坚却叫做蒲刚。

不过这也好理解,因为苻坚的祖父本来姓蒲,名唤蒲洪,后来才改名苻洪。这个时空也许没有改姓“苻”之事,仍以蒲为姓氏。

而本来建立燕国的慕容氏,因为一些变故,被另一支强大的力量段氏取代,建立了赵国。皇氏也就姓了段。

只是不知为何司马氏没有南渡建立东晋,反而被吴国孙氏复国成功,取代了晋朝的地位。

而要结束东晋百十年偏安历史的宋武帝刘裕,也变成了宋演,篡权的对象变作了孙吴。究竟还有什么其他奇妙的改变,恐怕要深入九州,详察诸国,才能通晓。

五胡十六国,胡、羯、鲜卑、氐、羌接连立国,接连祸乱中原。这个时空中,又将有怎样的变化。

慕容垂本来要复国,建立后燕。北魏拓跋氏也将在草原崛起,后秦姚苌、南燕慕容德、凉州五国、桓玄之乱是否还会发生,或者由什么新的人物取代,还需细细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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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卢,卢!”

三五青年正在樗蒲博戏,以掷出五子全黑者为胜。樗蒲是一种赌博游戏,五枚木子,一面黑一面白。其中全黑的称为“卢”,是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四种称为“枭”或“犊”,为杂彩。共有枭、卢、雉、犊、塞,这五种排列组合。掷到贵彩的,可以连掷,或打马,或过关,杂彩则不能。

一位二十七八岁男子得意大笑,他这一掷五子全黑,正得“卢”之彩。其余诸人垂头丧气,将桌上钱币一推,无奈间认赌服输。

忽然,有群人扰嚷着走进院中,呼喝道:“庾公子有大事,众皆回避!”

原来是庾家公子回府,见不得兄弟呼喝一帮无赖子在东堂樗蒲,故而喝斥众人退散。

方才呼卢赌博之人,见状纷纷散去。唯有一人叫刘勇,生得五大三粗,面黑胆肥。

上前陪笑道:“庾公子,我等暂借东堂一用,稍后散去如何……”

庾公子不耐道:“快走,快走!省得一顿棍棒!”

刘勇讪讪退下,对方才“得卢”之人道:“阿明哥,庾家公子不讲理……”

那人一笑置之,只言道:“走吧,不必与他们一争高下。”

两人踌躇半晌,那庾公子却在堂下炙烤肥鹅,香气引得刘勇腹中馋虫骚动不安。

刘勇壮着胆上前,道:“公子,可否赏小人一只子鹅腿吃!”

他不敢有非分之请,只要一只幼鹅之腿,本以为庾公子会慨然应允。

却闻庾公子道:“刘勇,旁人都走得干净,你尚留在此地腌臜我,是何道理!”

刘勇闻言心头火起,方要发作之时,听得身后那青年道:“兄弟,快与我上街市饮些酒酿,愚兄馋酒了!”

刘勇强压下心头怒气,霍然转身与那青年出府来至街衢。两人捡了一处惯常酒家坐下,要了二斤羊肉、一尾鲜鱼,外加陈酿一坛。那青年不时找些话,只为解开刘勇心中郁愤。

这酒家之旁恰有一僧人独坐,他面前只有一碟素菜,一碗汤饼而已。听得两人说话,不禁抬头望去。这一望之下,竟然大吃一惊。

师兄令他来江东,寻找真命之主,本以为如大海捞针,何日能寻到帝王天降。

再观眼前大汉,身长八尺,蜂腰猿臂,更难得面带无穷福禄,不正是来日帝王之尊矣!

和尚笑吟吟上前,施礼道:“施主,贫僧从北方而来,身无盘缠,腹中饥饿。若是能得一饭之恩,必偿以厚报。施主可否赏贫僧一碗酒喝?”

那青年见他知礼,不由笑道:“大和尚,我今日赢钱运顺,难得碰上你这修道之人,来!坐下……不嫌弃的话,同饮便是!”

和尚大喜,就这么坐在两人对面,觥筹交错,酒到碗干,受用得好不快活。

等到酒足饭饱,那青年与刘勇自行离去,和尚望着他背影久久不曾挪开目光。

他心中暗道:“九州破碎,南北对峙。此人相貌气度正合师兄所料,必是江南帝王之尊。我与他相识于草莽,如果将来他身登九五之位……我佛慈悲,中华大地上,何愁不能够弘扬佛法,振兴我教!”

那高个青年姓宋名演,自幼无父无母,家贫如洗。托赖叔父婶娘长大成人,卖鞋贩履,帮工佃农的事情干了个遍。

长大后却豪侠任气,喜爱刀枪拳脚,又学了一身赌钱喝酒的臭毛病,整日与一帮浪荡子厮混。

若是他听到和尚心中言语,定然要笑掉大牙。

说他能做皇帝?简直天方夜谭。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能吃穿不愁,赌钱不用赖账已是神仙保佑,哪里敢奢望九五至尊。

还不知能不能娶上一房妻室, 就敢做那三宫六院之梦?哈哈,恐怕世上没有比这更可笑的预言了。

数日后,一处山岭之旁,有一老一少两人窃窃私语。

老者道:“明日,那人自会来到此处,你只需张弓一箭,取其性命,我家主人自有数不尽富贵与你。若是你办不成此事,哼!当心全族无存!”

少者背着一张巨弓,闻言不由心中冷笑,面上却谦逊道:“不知尊驾要我取何人性命?可否明示?”

老者道:“你只需在山顶静候,自有送命之人上山,何必多问!”

少者沉吟片刻,才道:“如此,怕是难以遵命。”

老者冷冷一笑,伸手望空一探,远处斗大石块倏忽间飞到面前。那老者五指如钩,不闪不避,石块嗤啦一声,竟将其五指根根吞没。

少年惊得目瞪口呆,嗫嚅道:“先生,这……你这是何意?”

老者将手腕一抖,那石块砰然碎裂,仿佛从来不曾在世间存留过。

少年结结巴巴道:“先生有如此手段,何须在下代劳?您亲自出手,什么人杀不得?”

老者道:“少废话!那人我不能亲自动手,所以找了你这个蠢才。若你不听我命,就如石块一般下场…”

少年不敢违拗,只得躬身答应。但又忍不住问道:“既然先生都棘手,那晚辈能成功吗?”

老者嗤笑一声道:“再过几日,恐怕你就不成了。现在吗,也许是你能杀他的最后机会了!”

他言罢,望了少年一眼,再不多话,倏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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