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去女学？”王摩很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士子，“你叫……”
“职下兵部参谋厅职方司风信司司正罗英雄，见过府主。”此人不卑不亢的托着几只信鸽，手里还用饱满的麦粒去逗弄它们。
这便是王摩不到三个时辰就知道阆中现状的根本原因。风信司的信鸽系统经过试验，确认阆中到绵州的路线已经联通。现在，就等着去汉中府，甚至陕北信鸽的回信了。
好风凭借力，送信上清云，这便是风信司的由来。他们专门负责研究管理飞禽信息传播系统。而现在选择的，便是已经非常成熟的信鸽系统。
以信鸽传信，古已有之，但大多掌握在官府和世家大族手里。王摩命专人负责此事，统筹所有信鸽资源和暗号等等，作为有线电和无线电的特殊替代。不然，消息传递压根就来不及。
“好，实在是好！”王摩忍不住开怀大笑，阆中发生了什么，他倒真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以王闿运和其他人的能力，能够安定大局。
但这信鸽传信系统彻底掌握在煌汉的手里，可比什么都重要。可惜，信鸽负重有限，只能针对性的将一些紧急情况汇报过来，要更详尽的信息，还是得靠邮驿马递系统。
“府主，您既然说好，那我们职方司的经费和人手是不是解决一下？职下听说，这邱家有几位养鸽高手，但他们被打入死营，可谓是十死无生。”华英雄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还请府主宽宏大量，饶过这几位……”
王摩眉头一皱，接着又舒展开来。
邱家作为绵州东北部的土霸王，世家豪族，自己豢养着许多工匠和奇人异士，别说养鸽的，就是出个打铁的匠师，养牛马的能手，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馆阁之才，圣贤之德，也未必不可能。
因为，宗族体系，本身就有这种自成体系的渐进式人才培养优势，他们也有财力和人望去笼络别人。
“府主，这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可是您自己说的。难道说，您想出尔反尔？”罗英雄见王摩不说话，有些急了。
“不，罗司正，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摩转身从背后一排排的卷宗中拿出了一份邱家的案宗，丢给了罗英雄。
罗英雄才看了几百字，就不由得浑身冷汗。
镇龙堡邱家，田连阡陌，地以倾计，周围贫农纵有土地，亦见荒芜。早在道光廿年，邱家上下就已经占地七万余亩。而整个绵州，还有占地四十万亩的地主，在成都府，还有占地百万亩的地主。仅仅在镇龙堡附近，邱家庄园就不下十六处。
他们曾经是举人、还当过清廷的各种官职。地主终日在家享清福，根本不劳动。自己家里奴婢成群，以宗法代国法。种种乱法，仅在今年上半年，被邱家私自处死的流民及奴婢等等，就不下六十人。甚至因为之前要收清廷的税赋，强抢民田，掳人妻女儿童抵租。
“其实，不下数百人当着我们煌汉军人的面，要求将邱家满门诛绝，报那血海深仇。”王摩揉了揉脑袋，“像邱家这种案例，绵州不少，四川不少，放眼全国，更是多不胜数。要论才能，他们谁没有才能？恶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然怎么镇得住场子？我们煌汉，就要比恶人更恶，你现在要让我放一些人给你，可以，不过，他们还是得以罪民的身份，除非他们哪一天能洗的清自己的罪孽。”
后世那许多的案例还不够说明一切么，不杀不行，光杀不行，光放也不行。隔了好多年，都有人想着翻案。便是王家自己，底子也未必全干净。
“府主说的是，职下也知道您的苦衷。”罗英雄忍不住插了句嘴，“当初，要不是石将军救我，我和很多乡亲，恐怕依然浑浑噩噩。邱家当然该灭。邱家的很多人都有罪，这我也知道。可是，府主，恕我直言。职下要的人，我想府主你赦免他们的罪过。”
“嗯？”王摩眼睛不眨眼的盯着罗英雄，“此话何意？”
罗英雄深呼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梁。
“清廷暴虐，煌汉仁勇。职下也非常赞同三民制，更知道邱家的罪恶不容翻案，府主的英明不容亵渎。但，府主可曾记得，汉高祖是如何对待雍齿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响雷不见雨，必然赤地千里，天地同悲。而见雨不见雷，无天雷化生，雨不止，人间又泛滥成灾。”
“如府主所言，绵州如邱家之人不知多少，四川如邱家之家族不知多少，天下如邱家之家族不知多少。贬斥邱家为凤凰营，为罪名，这是雷霆，允许他们戴罪立功，这是雨露。但是，这些还不够。要想征伐天下，府主就必须再进一步，赦免为煌汉效力的某些邱家人，哪怕他们有异心，千金买马骨！同时，斩杀那些冥顽不灵，不肯为煌汉效力的人，哪怕他们才德盖世。”
王摩怔住了，他倒是知道雍齿的故事。
雍齿是跟着刘邦起兵的老将，但志大才疏，一直对刘邦满腹牢骚。可封侯的时候，刘邦听从张良之计，第一个封的就是雍齿，而且，非常丰厚。这让其他人非常服气。因为，雍齿都能得到这样的赏赐，那他们呢？
“邱家有大罪于民，但有大功于煌汉，如果天下不是这样的世家豪族多如牛毛，而是如府主您的王家一样开明仁义，那么，煌汉的功业何处去寻？正因为乱，所以，天下苦乱久矣，所以各路豪杰才能乱中求治。”
“以讯雷不及掩耳击败邱家，斩杀冥顽不灵之徒，这是宣之以威，以仁义恩赦赦免某些人，这是晓之以德。府主连邱家这样的死敌都能接纳，旁人只会信服府主的威德仁勇，便是邱家人自己也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
“更何况，煌汉的人才奇缺，自己培养没有数年根本不行，那就只能去世家大族中寻。便如军队从绿营、巡防营等俘虏中劝说俘虏反正一样，为何军中赦免他们的罪过，而轮到政务官和民务官，以及百工技师，偏偏要另行一套标准呢？”
王摩听完，半响说不出话来。他站了起来，来回不停的走动。
罗英雄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很成问题，以历史和后世的一些经验来看，罗英雄的建议非常中肯。不然，某些人心中总是有根刺。按照他的建议去做，那些人就只能成为疥藓之疾。
但是，翻过来想，如果干不好，就会重蹈辛亥革命的覆辙，让别人窃取了胜利的果实。
个人崇拜，威名等等真的能够凭借么？人人做圣贤，这是很不理智的想法。后世某个伟人，便以身作则，从自己做起，不结党，不营私，甚至打倒了腐儒，推倒了孔家店那尊虚伪的牌。可是，以他的精明都控制不住局势，王摩不认为自己能做到。
政治必须妥协。打一大棒，给一甜枣，这是不二法则。
王摩吐了口气：“你说的对，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但不能按你说的来。平民甚至勋民都可以，只是，给一年的考察期。在考察期内，他们都是平民待遇，如有任何作奸犯科之事，取消待遇，从严处置。考察期过，前事一笔勾销，有过罚，有功赏。你既然有这眼光，做这区区的司正有些屈才。我看，你不如来帮我参赞政务，接替杨锐的工作如何？”
罗英雄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给砸的头晕眼花，这就成了府主的近臣？
“这……府主容我考虑一二，这信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接手，这毕竟是职下呕心沥血的成果，不能让后来者糟践了。人亡政息可是非常不好的事情。”罗英雄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王摩哈哈大笑，不错，这个罗英雄，还真有几把刷子。
“那行，你自己去寻手令，找你的人去。我还有事，先不和你说了。”
王摩赶走了罗英雄，看起了最新送来的《汉魂报》。
女学的事情，他隐约有些听闻，当初也和芙蓉提到过一些事情。不过，妇女地位的问题，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到了后世，女权不还是让很多人头疼的事儿么。
关键是，首先要培养一批觉醒女权的女人，以及男人。
现如今，这些妇女和孩子，被明清的腐儒和乱七八糟的理学给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所以呢，首先得解放她们。
女学，就是教她们学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华夏妇女的地方。
真正的华夏妇女，不是裹小脚，逆来顺受，不学文弄武，更不是被宗族随意喊打喊杀的存在。
所以，女学的教学就必须遵循德智体美劳四字，教妇女孩童正确的三观。
《妇德》《女诫》、女子武术、裁缝、刺绣、厨艺等等便是女学的课程，最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将那些被不知道哪些王八蛋曲解的经义给正确解释。
王摩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只能尽量挤出时间审核那些课程和教材，芙蓉可以说是他的小间谍。
他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这事，仔细阅读起了《汉魂报》。但迎面的消息就让他脑袋一晕。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